酷爱读 > 北宋大相公 > 汴梁时月 第二百三十二章 仕途与买卖我全都要

陆府,书房。

虽说陆垚刚才做出的火锅确实十分美味,陆盱这边吃的也是很可口,但是,这美味的感觉并没有影响陆盱的思考判断能力,此时的他心情无异于是十分复杂的。

说实话,放到之前,陆垚能够做出现在这样的成就,他是断断不会相信的,本以为他还是那个纨绔子弟,但是这些日子以来,陆盱亲眼看到自己的儿子一点一点成长,在商业领域做出来的事情也确实是让陆盱对他刮目相看。但是陆垚的成绩越大,陆盱现在反而开始有些担心起他来。毕竟商贾之道,在陆盱看来并不是什么正道,在朝为官,为朝廷和皇上效力才是自己儿子应该做的事情。对于这一点,陆皓做的不是特别出色,但是也不算给陆家十分丢人。

而陆垚的能力比起陆皓来,自然是要强出许多的,所以陆盱知道,一旦陆垚进了官场当中,一定会做的比他的哥哥更加出色,然而,像陆垚现在的这种情况,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我觉得,人还是要在一个方面专精就可以了。”陆盱回到座位上坐下,语气也比之前缓和了许多,因为他看得出来,其实陆垚对于自己刚才的一番劝告还是有听进去的。

“要么就在生意上出人头地,赚取比别人更多的钱财,就像潘元武那样,要么,你就要以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公为目标,入仕途。而仕途和生意,这两个是完全相反的两条路,是不可能一起走的。”

陆垚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说道:“古语有云‘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但是我不这么认为,这仕途和买卖,我是都想要的。”

陆盱见陆垚目光如此坚定,于是也只能将话给说透,陆盱说道:“你可知道,你一旦过了殿试,入朝为官之后,你身上的这些身份会给你带来多少的麻烦?”

陆盱问的这句话,陆垚早已经已经想过了,陆垚说道:“这些我还是知道的,爹,按照你的意思,我一旦入朝为官,我之前做的每一个生意,每一个产业,到时候都会成为别人向皇上参我时候能够拿出来举例的例子,是吧。”

陆盱点头,说道:“不错,我就是担心这一点。可能在你看来,你行的正走得直,每一笔收入都有迹可循,但是在那些大臣们,特别是看你不顺眼的大臣们的眼中,你这些收入在他们看来都是不正常的。”

“我知道,就是柠檬精,”陆垚说完这句,看向陆盱一脸懵比的神情,于是解释道:“就是自己没有能力做成像我这样,看到我的成就现在开始羡慕嫉妒恨,然后开始诋毁我的那种人。”

“就是这样,”陆盱说道“你若是入朝为官时不牵扯这些生意还好,以你的智谋还有手段应该在朝堂之上也能周旋一段时间。但是,你若是继续弄这些产业和工厂,只要它们中间哪一个厂子出了问题,到时候问责肯定是会算到你头上,你明白么?”

对于陆盱说的这个问题,陆垚不是没有想过,陆垚说道:“这一点我自然知道,在所有人看来,这些产业的头目都是我,而且利润也是到了我这里,只是这些场子的负责人都是我信的过的家伙,他们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没有什么信得过的人。”

这句话,让陆垚有些不寒而栗,他从来没有想到,陆盱的这句话语气十分冰冷,那样子明显是自己之前吃过亏,而且是在告诉陆垚一个事实。

“你真的能保证这些产业的所有带头人都值得信任么?”陆盱带着质问的口气问道“就算你信的过他们,他们也是真心实意为你做事情,但是,他们手下,所有的工人你都信得过么?你觉得,若是这些大臣们看你不爽想要搞垮你,他们会从你信任的负责人入手,还是从这些虾兵蟹将的工人们身上下手?”

父亲的这几个问题,陆垚确实没有考虑过。在宋代,最不缺少的罪名,就是莫须有。一旦赵祯认定了想要污蔑自己的大臣们的话,他们再去串通自己手下工厂的一些工人们,许以他们巨大的利益,到那个时候,自己真的能做到独善其身么?

只是陆垚还是觉得,只要赵祯相信自己,这一切都不成问题,陆垚说道:“父亲你说的有道理,他们可以去找到工人们扭曲事实,让他们在皇上面前说我的坏话。但是我觉得,咱们的圣上应该不至于被这种谎言蒙骗,而且以我在皇上那里的信任度,应该不成什么问题……”

陆盱听到这里,忽然冷笑一声,说道:“你觉得,皇上现在十分宠信你,再加上之前你利用彩票业也给他赚了一大笔钱。所以有人说你的坏话的时候,皇上就会立刻反驳选择相信你么?”

陆垚点头说道:“至少不会第一时间下我的有罪定论。”

“我的儿,你未免有些太天真了。”陆盱说道,“你还记得韩琦之前发生的事情么?”

陆盱的这句话,可以说是让一些记忆瞬间出现在了陆垚的脑海当中。那次韩琦带着所有苍鹰队的队员入宫觐见,当时赵祯冰冷的神情还有猜疑的眼神,立刻出现在了陆垚的面前。

看着儿子似乎想起了什么,陆盱继续说道:“看样子你是想起来了。那我再来问你,你觉得,陛下真的会因为你给他带来的彩票收入,而一辈子庇护你,不听其他人的谗言么?”

陆垚想了想,脑海中忽然产生了一个更可怕的想法,说道:“爹,你的意思是,有可能,陛下其实自己也在等着有人说我的坏话?”

陆盱没有回答陆垚,只是给到了他一个点头的答复。

这个答案太可怕了,陆垚坐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陆盱继续开口说

道:“韩琦,作为枢密使他做事向来谨慎,而且一心为国为民,但是就算是这样,都难免少不了陛下的猜疑之心。除了韩琦,还有刚刚回来的范仲淹,这更是一个鲜明的例子。他们是有才能干,但是功高盖主,不懂得收敛锋芒的人,最后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可是我只是在做我的生意,我的仕途还没有开始啊?”陆垚说道。陆盱摇摇头,说道:“从你答应帮助皇上弄彩票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你了,他知道你非池中之物,所以这段时间以来,你做的事情,他大多态度上都是支持你的。但是你有没有发现,自从范仲淹回到汴梁之后,皇上一次都没有召你进宫?”

经过父亲这么一提醒,陆垚这才反应过来,确实是这样。

“陛下是在防止你跟范仲淹接触。现在范仲淹和韩琦的势力越来越大,而你马上也要进入朝堂,他自然不希望你跟这两个人结成好友,最后成为一党,这样是会影响皇权的。皇权意味着什么,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陆垚十分明白陆盱说的这一番话的意思。看来,这赵祯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这么简单,他现在不让自己接触范仲淹,就是为了分化自己跟他们,以便到时候等自己进了朝堂之中,有他的自己人可以用。在这古代朝廷之中,站队十分关键,而通常自立门户,权力过大的人,最后的下场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被满门抄斩。

陆垚说道:“我觉得,我还是可以成为皇帝在朝堂之上能用的人的,只要我证明我有这个价值,我觉得朝堂之上我还是有一席之地的。”

“话是这样说没错,以你现在的表现,还是比较受到皇上的喜爱的。这之后入朝为官也不是什么问题。”陆盱说道“可是之后呢?在你入朝为官之后,你手下的那些产业就会成为你的负担,你以为只有大臣们会看你不过么?你现在拥有的这些产业,在皇上看来,都是他给你的,只要他一声令下,就可以让它们关门,顷刻间化作乌有。而你,陆垚,现在要说是这汴梁城中数一数二的豪绅大户也丝毫不为过。你的生意遍布整个汴梁城,现在连外城区你都开始要做起买卖了。你可知道,这买卖做大了,人的野心就大了,钱财可以买到一切你需要的东西。”

“我倒是没有这个想法。”陆垚耸耸肩说道,他倒是真没想过其他的。

陆盱笑着说道:“这个东西不是你怎么想,其他人就会怎么想的。虽说你是做生意,不存在功高盖主的情况。但是富可敌国,这个词你总应该听过。伴随着你的产业越来越大,你觉得皇上对你的戒心不会越来越强么?他在积累对你的不信任,一旦这种不信任积累满了,他就会觉得你这种人,你这样拥有一个如此多生意和钱财的人在朝堂之上,对他是一种威胁,你可以用手中的钱做到一切事情。到了这个时候,你觉得你还有什么退路么?”

父亲说的这一番话,在陆垚看来,说是字字诛心也丝毫不为过。虽说听起来有些危言耸听,但是陆垚知道,这番话也就只有陆盱能够对自己说,毕竟他是自己的父亲,一切都还是为陆垚考虑的。这种事情,陆垚不相信曹诱没有看出来过,作为一个之前曾经被贬出汴梁的人,他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厉害,陆垚的成就会造成一个什么样的后果,他早就已经想到了。

可是,曹诱自然是不能跟自己说这一番话的,主要是因为曹诱身份的原因,如果这番话是他对陆垚说的,那么陆垚就会认为,这可能是曹国舅趁机来拉拢自己所以才吓唬自己说的话。又或者,曹诱是嫉妒陆垚的能力,不希望他去到朝堂之上跟自己一教高下所以才这么说的。而陆盱,作为陆垚的家人,跟陆垚完全不存在这种竞争关系,天底下只有父母是不会害自己的,陆垚十分相信这句话。

所以,陆盱今天找陆垚谈话,就是为了告诉陆垚四个字,适可而止。就是字面上十分简单通俗明了的意思,他不希望陆垚继续再去做火锅这方面的事情,现在内城当中已经全是陆垚的产业了,如果再发展到外城区的话,皇上还有其他大臣对他的猜疑肯定就更深了,到时候,自己在仕途当中只会举步维艰。另一边,自己产业的那些负责人,陆垚刚才在和陆盱说话的时候在自己的脑子里重新过了一遍。对于他们,陆垚还是十分相信的,但是就像父亲说的那样,这些人下面的那些工人们,大多都是穷苦的百姓出身,现在他们之所以对陆垚还有负责人言听计从,更多的还是看在钱的面子上。一旦到时候那些人想要整垮陆垚,那他们只要从这些工人们的身上下手就可以了。城中这么多生意,陆垚真的能够为这些每个产业下面的工人们做一个担保么?陆垚根本不敢。而一旦有一个地方出了问题,赵祯想要问责,第一个找的就是陆垚,到那个时候,如果结果好一点,也就是断送了自己的仕途之路,但是如果结果差一点,那弄个杀头的罪过也丝毫不为过,怎么处理最后还是赵祯的一句话的事情,这就是古代封建制度的核心,一切都要以皇帝的意思为主,这也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奸臣出现的原因,他们最擅长的,就是揣测皇上所想,按照皇上更倾向的想法来提出自己的建议。

不过,要说让陆垚就这么轻易放弃自己的产业也是不可能的,不过陆垚此时倒是想听听父亲会给到自己一个什么样的建议。因为今天既然父亲找自己谈这件事情了,那就说明他心中应该已经为陆垚想好了主意,于是陆垚说道:“爹,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陆盱见陆垚已经有了松口,知道自己今天的劝说有了效果,于是便说道:“很简单,两头你只能选一个,如果你要入仕途,那生意这方面的事情你是

一定不能再继续管了,不然单就以权谋私这一方面,就已经足够定你的罪了。刚刚你说的那个火锅的行业是绝对不能够继续做的,而你之前已经有的那些工厂,你也要直接宣布退出,直接将他们的老板变成之前产业的带头人。你现在通过这些产业赚来的钱财,已经能够保持你的衣食无忧了,所以现在收手也正好。相反,如果你要专心经商的话,这殿试我看你也不必参加了,只不过你跟韩韫玉的婚礼会比较麻烦一些,到时候再想办法解决吧。”

“您之前不是一直要让我入朝为官么,现在怎么又说可以专心做生意了?”

陆盱笑了笑,说道:“我是怕你能力太出众,现在想想以你现在的实力和性格,去到朝中做官未必是一件好事,还可能会树敌无数。做生意也可以,毕竟你大哥已经入朝做官了。一开始的时候,其实我也没想你走仕途这条路。”

陆垚听到这里,已经完全相信了,陆盱今天找自己谈话,是确确实实的为陆垚考虑之后的事情,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而生意跟仕途,只能选择一个。

“其实,我们可以找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陆垚此时倒是忽然这么说道。

陆盱说道:“哦?你说来听听。”

“我可以宣布退出经营这些所有的生意产业,只不过,我只是成为了一个在外人看来的坐享其成者。我会把每个产业之后的发展计划还有技术等等方面的事情都交代给每一个工厂的负责人,这样让他们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在没有我的情况下,也可以经营好自己下面的这个产业。当然,这是有代价的,他们需要将每个月的利润,分三成给我。这样一来,我虽然在外人看上去是放手了,只是在收钱,但是实际上,我会让人严格审查每个产业的每个月的账本,确保他们账目没有问题。一旦我变成了只收钱的角色,只要我这里的收的钱没有什么问题,厂子的账本没什么问题,就算那些大臣想要搞我,也没有什么地方能够让他们下手。毕竟这些工人已经不归我管了,我只是收取我自己该收取的钱财,而账目清楚,谁都拿我没办法。”

陆盱想了想,其实他心中也知道,要让陆垚完全放弃自己辛辛苦苦这么久弄出来的这些工厂,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陆垚现在说出来的这个方法,也不是不可以,而且这样一来他每个月虽说赚的钱少了,但是安全稳妥,就算是朝堂上有人想参他一本,也无迹可寻。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陆盱点头“只不过,这负责审查账目的人,一定要是你信得过的人,等到你入朝为官后,我不觉得你还有时间亲自去过目每个产业每个月的账目。”

“这点你放心,我已经有了其他的一个管家的人选,就是陈晨,这人我十分信得过。”对于这一点,陆垚十分有把握,陈晨是一早就定下来的人选,他是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的。

陆盱一听是陈晨,也是立刻放心下来,说道:“如果是陈晨那个孩子来做的话,确实是可以放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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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垚点头,说道:“这样一来,我手上的这些内城区的产业就算是交出去了,不会给到那些人机会。只不过,”说到这里陆垚突然话锋一转“对于两个生意,我是不打算放手的。”

陆盱想了想,说道:“你是指的火锅和钱庄吧。”

陆垚点头。陆盱已经猜到了这两个行业陆垚是准备做下去的,钱庄自然不必多说,里面的钱本来就是陆垚的,如果真的交给了其他人,陆盱也不会同意,用自己的钱折腾折腾也没什么问题,只要账目清楚,再加上管理者之后会是言氏,从她近些日子打理府上财务的情况来看,也不会给到什么人把柄。

只不过,陆盱不知道,为何陆垚会非常执着于火锅这个产业,因为如果他自己不想做这个的话,完全可以交给潘家来做,但是看样子,陆垚是想自己来经营这个火锅店。

“这是我一直没有想明白的问题,为什么对于火锅店,你要这么执着呢?”回到父子二人一开始谈话的话题,陆盱问了一句。

“爹,范仲淹的《岳阳楼记》,你可曾听说过?”

因为当下时间比较错乱的原因,所以陆垚还是要问一句陆盱是否知道这首诗词。

陆盱点点头,看样子是知道这岳阳楼记。

于是陆垚说道:“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这句话的意思,您应该知道,我们现在处在内城区当中,那我为什么,要把这个火锅店,放在外城区呢?”

陆盱看向陆垚,说道:“你是真的想做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你知道这是一条漫长的道路,而且,十分不好走。”

“我知道,”陆垚的语气十分肯定,从他决定向外城区“进军”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之后的每一步。

“我想要彻底消除内城区和外城区的差距,虽说我没有办法兼济天下,但是,我实在是看不了外城区的百姓们天天为了吃喝发愁,我想要做点事情。这也是我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事情,所以,对于火锅,还有之后我在外城区的其他行为,我希望您不要再劝说我。”

陆垚这一番话,让他在陆盱眼中的形象再一次改变了。陆盱觉得,自己为官这么多年,单是能保证一家人平安,自己的仕途稳固就可以了,但是自己的儿子,却想的比自己长远多了。

是啊,为官不能只考虑自己,终究是自己见识浅薄了。

“你说的有理,既然你想做,就放手去做吧。”陆盱叹息一声,说道。

“多谢爹。”陆垚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