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这么不给面子吗?叫你们经理过来。”男人一下子变了脸色。
“对不起……”秋玲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没想打碎杯子的……”
“呵呵呵,哥哥也不是想要为难你……”男人说着就上前来搂住秋玲的肩膀,他虽然人很瘦,但是手劲很大,牢牢地钳住了她,不容女生挣脱,距离很近,几乎要贴上来,恶心的气息让秋玲终于受不了狠狠地打开了他的手。
这举动激怒了对方,大概也是看秋玲好欺负,戴着墨镜的男人抬手就要扇过来,却被人从后面给抓住了手腕。
对方的力度很重,被反手扣住的墨镜男人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回头看到两个人站在后面,是陈琳和另一个帮自己化妆的姐姐。
冷冽的目光,让人不禁心生畏惧,明明是相同年龄的女孩,严肃起来却完全是大人的样子。
“滚。”看起来温和爱笑的陈琳正色时因为冷峻的语气也很可怕。
知道对方不好惹,墨镜男只好求饶,但等到陈琳放开他,他快跑到出口的时候又回过头来恐吓他们走着瞧,那个姐姐作势要追上去,对方就吓得骂了一声赶紧滚蛋了。
“哈哈哈哈,这种纸老虎最好玩了。”陈琳一边笑一边伸手拍拍秋玲的肩膀,“看来你很招人喜欢嘛。”
问题似乎是解决了,不过。
秋玲一边点头一边瞄了眼站在吧台那边的经理,他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的事,根本就没有看过来的意思。但刚刚墨镜男明明在酒吧里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就连其他客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给他们几个让出了一定的空间,经理不可能不知道这儿发生了什么。
“谢谢。”等到两个女生陪她到更衣室换完衣服准备出来时,这两个字,秋玲才艰难地说出口。
“别放在心上,这是常有的事。”陈琳这样安慰秋玲,“很多都是欺软怕硬的软蛋,凶一凶就能吓跑。”
“嗯……”这样回答的秋玲,内心却有着截然相反的感受,甚至相比被骚扰的烦恼,那一句话才让秋玲更有被戳中心脏的痛感。
这是常有的事。
很多都是欺软怕硬的软蛋。
那也就是说……
秋玲不愿意细想,她只是想着赶紧回家去找诗雨,心里面被这个简单的念头填满。
回家的路上很黑,零几年小城的夜晚并不繁华,街道上虽然有连排的路灯但是却无法照亮路旁灌木丛和小树林里的黑暗。秋玲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回到了诗雨的家。一进门就被女生来了个结结实实的熊抱,然后就是连番地追问为什么会回来得这么晚,直到秋玲老老实实地解释说是为了之后不用再去上班才多留了一会儿才罢休。
睡前两个人躺在床上闲聊,诗雨看着天花板忽然问她“兼职赚到了钱想做点什么的时候”秋玲愣住片刻,视线迷茫,过了一会儿才底气不足地回答:“想自由自在地生活。”
“可是,怎么样才算是自由自在呢?”诗雨翻了个身,转过来看着她,“长大了就会自由吗?”
秋玲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从未真正考虑过这个问题,每次想到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回避,“将来自然就会好了”。她总是这样想。
眼前的天花板被黑暗覆盖,在视线里慢慢地开始旋转、扭曲,最后塌陷。
被勺子搅动的咖啡缓慢地旋转着,在白色的马克杯正中央形成一条小小的漩涡,卷动着栗色的奶丝。顾渊把铁匙放在托盘里,拿起杯子抿了一口,然后抬头看着齐羽,女生同样抱着杯子,整个人缩在椅子里。
“所以齐羽,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似乎是听到声音才发现眼前有他这么个人,齐羽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喔,你说那个啊。”
接着她环顾了一下拥挤的咖啡厅。
“这里人太多了,过会儿再跟你说。”
顾渊撇了撇嘴,虽然不知道她神神秘秘地是要干什么,但既然是齐羽都觉得需要避开人眼线说的事情,那么等附近人少点总没错。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咖啡厅里的人少了些,顾渊又问了她一次,齐羽便从挎包里拿出了一张影印过的纸,交给他,顾渊接过去一看就愣住了,那是一份个人档桉,做得比较简单,看起来像是齐羽自己做的,但是是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人。顾渊不禁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嗯……这是谁?”
他感觉齐羽微微垂下了眼。
“这是和陈歌叶秋玲他们同一届的学生,她同样没有出现在高三的毕业照里。”
“同一届的学生……”顾渊把那份档桉还给她,“叫做陈琳吗……她有什么特别的吗?”
“唉,我不是说了嘛,她也没有参加毕业典礼,也没有拍毕业照,和叶秋玲一样。”
然而,顾渊还是一脸疑惑的神情,齐羽轻叹了一口气说:
“你知道她为什么没能参加毕业典礼吗?”
“不知道……”顾渊皱了皱眉,“和叶秋玲有关吗?”
“这个暂时还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可能有关系,因为她们两个人出事的时间挨得太近了。只差了不到一周。”
顾渊看到齐羽平放在腿上的双手紧紧握起拳头,可能是紧张的关系,也可能是克制情绪的关系,无论是哪一种,都说明陈琳的事让她从心底里看到不快。
“她发生什么事了?”
“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反正,是被几个混混欺负了。”齐羽说着扭过头去看外面的江水,“就发生在平安夜那天,是她写在自己的遗书里。她是十二月二十九日自杀的,和叶秋玲只隔了一天的时间。”
“平安夜……那岂不就是……”顾渊轻呼了一声,叶秋玲的自杀是发生在十二月三十一日的清晨,齐羽说得没错,这两个人出事的时间离得太近了,但仅凭这点还没发下判断。“还有什么别的关联之处吗?”
“我不知道,但是叶秋玲在十二月三十号那天一定看过她的遗书,因为当时在学校里传得到处都是。仅仅过了一个晚上,她就做出了决定,很难相信这两者之间没有什么关联。”
“这样啊。”
顾渊又轻轻地念了一声,他的内心无法平静,齐羽带来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似乎离真相又近了一步,但他却觉得越来越不安,越来越踌躇。
揭开真相绝对是一件好事吗?还是说,也可能是一件坏事呢?
他们现在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吗?
“顾渊。”
齐羽的声音再次响起,顾渊蓦地感到一阵安心。
“怎么了?”
“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
果然还有别的事,顾渊抬起头看着她,如果只是这件事的话完全可以在电话里说,而且隐蔽性和私密性都会更好,齐羽非要当面谈话绝对有别的理由,大概就是现在要说的这件事吧。
顾渊静待着她说下去,必须要当面才能说清楚的事情,他心里有很多答桉,不过等待是最好的办法。
沉默没延续多久,齐羽像是在喃喃自语似的,有些怨怼地说:
“为什么毫无反应嘛……真是的……”
“额……我只是在等你说下去而已。”
“害,其实就是问你,如果有人要向你告白,虽然你不喜欢他,但是你也不讨厌他,而且这个人还对你很重要,同时,你喜欢的人现在不喜欢你,你会怎么办?”
齐羽一连串绕口令般的“喜欢”“不喜欢”把顾渊绕得有点头晕。
“谁要向谁告白?”
“哎呀,这个不重要,你就告诉我你会怎么办就行了。”
“什么怎么办,是作为被告白方还是告白方啊?”
“嗯……都说说看呢?”
“如果是告白方的话,可能根本就不会开口吧,因为对方根本就不喜欢,就算成功了又怎么样,坚持不下去的。”顾渊看着齐羽的眼睛,说,“既然是很重要的人,那没有必要为了大概率不会有结果的事而冒险,毕竟一个不小心就会失去所有。”
“……顾渊……”
“嗯?”
“那如果是被告白方呢?”
齐羽脸上的表情很复杂,顾渊不知道该如何去解读,也许其实可以,只是他不想。
“我不知道,但光是想想就觉得很麻烦,所以根本不想去考虑这样的事。还是自己做决定比较好吧,毕竟这样的事,很多时候根本不合逻辑。”
他摇了摇头,又用微小的幅度轻轻点了点头。齐羽的话虽然隐晦,但并不难懂,他的回答是真心的,也是他认为最好的。
但他错了,他完全理解错了齐羽话里的意思,两人的关系也将因为这次谈话而发生重大变化,就在短短的几周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