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不仅是金顺。
连带着童长老背后诸多跟随而来的执事,都是一脸懵逼。
他们皆隶属于仙市这一区段,负责管理和日常运营。但今晚,他们的顶头上司、阁内的童长老突然来到,诸多执事赶紧相迎,不敢有怠慢。
但任由几个八面玲珑的执事旁敲侧击,这位阴沉冷冽的长老也未曾说出此行的目的,诸多执事无奈,但也只得跟在身后。
然后……然后就是眼前的一幕了。
而终于在这个时候,他们也终于明白,原本难得一见的长老究竟为何深夜突然而至。
——为了一个……小小的摊贩?
实际上,因为仙市的摊贩众多,那怕亲自管理这一区段的执事们也只记得像钟氏兄弟们这样稍微显眼一些的人物,而金顺则和无数寻常的摊贩一样,压根儿不被他们所重视。
但就是这样一个甚至未曾成道的摊贩,竟摇身一变成了和他们平起平坐的执事?
不,并非平起平坐。
虽然童长老说的是“执事”,但金顺乃是大长老亲自指派,又被钦定之后跟在大长老身边,这样一来,他的身份和地位甚至还要比一般的低位长老都要来得恐怖。
——毕竟一个时时刻刻能与手握大权的大长老说得上话的位置,可比一般长老强太多了。
如此,也怪不得生性冷漠的童长老如此客气了。
可是……为什么?
或者说,凭什么?
凭什么一个不入流的摊贩,突然就得了大长老那样的存在的赏识。
在场的执事们哪怕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通。
同样,这也是金顺的疑问。
在那一瞬间,他甚至怀疑童长老是不是认错了人……
“长老……此事……是否有什么误会?”他胖乎乎的你身子颤抖着,喃喃开口。
同时,脑子里疯狂回忆着最近自己是否真的做了什么。
但哪怕是再往前追朔千百年,他对于自己的评价也只是“中规中矩”。
既没有让人艳羡的天资,也绝没有什么天大的贡献……怎么就让大长老记住了呢?
或者说,近百年来,自己也就是带那位寄存服务的客人,见过一次其中一位大长老而已。
难道……是那一次?
金顺想不明白。
看着有些惊惶失措金顺,童长老无奈一笑:“此事乃是大长老亲口所说,定不会错。至于为何嘛……大长老之意,老朽亦不知晓。”
顿了顿,他看了看天:“时间不早了,金执事请随老朽来。”
这时,哪怕金顺满脑子问号,也只能点头,跟着去了。
末了,金执事看了一眼背后的诸多执事,冷哼一声:“你们,管得好啊!”
话音落下,诸多执事无不垂首低眉,瑟瑟发抖!
心头快要把执法队的执事和那万一被扔出仙市的钟氏兄弟咒骂了无数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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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金顺和童长老离去的背影,他们垂头丧气,难说出话来。
所有人都明白,今天的事儿,怕是不会那么轻易就结了。
这个区段,怕是会遭遇大清洗——平日里那些龌龊事儿,终究是瞒不住了。
而在往珍宝阁的路上,童长老走在前方,也是一阵心有余季!
——也幸亏他来得及时,否则要是真让那两兄弟伤了金顺,伤了大长老点名要的人,那他恐怕也是难以交代。
想到这儿,更加坚定了他回去之后要好好整顿这一区段的决心。
“长老……请问您说的那位大长老,可是陈瑞书陈大长老?”突然间,金顺开口问道。
童长老一愣,良久才微微点头:“看来金执事是有所眉目了。”
金顺张了张嘴,没说话。
心头却是一顿,心想果然如此!
——自己最近百年来,唯一见过的大长老就只有陈瑞书。
而自己所做的,仅是引见了一位客人而已,算不得什么功绩。
所以非要解释的话,问题只能出在那位叫江南的客人身上!
一路无言。
半个时辰后,二人行至珍宝阁。
“金执事,大长老就在房中,老朽便不一同了。”童长老开口道。
“知晓,多谢长老了。”金顺也是拱手。
“哪里,分内之事罢了。”童长老连连摆手:“今夜之事,乃是老朽管辖的区段的问题,是老朽管教不力。回去之后,老朽定当定当严惩那些尸位素餐的家伙,请执事放心!”
听罢,金顺也懂了其中之意,知晓这是童长老请他不要在大长老面前告状,连连摆手:“您言重了,今夜之事还得多亏了长老,以后还请长老多指教帮衬了。”
童长老满意又欣慰地点了点头,“告辞。”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金顺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情,推门而入。
就看见陈瑞书伏桉于桌前,见他来到,抬起头来。
“见过大长老。”金顺连忙躬身行礼。
陈瑞书示意他在一旁坐下,然后开口道:“金顺,你以后便跟在老朽身边了,可有异议?”
金顺连忙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能在长老身边做事,乃是属下的大机缘!”
陈瑞书点点头,“有什么想问的吗?”
金顺目光一闪,又是摇头:“听长老安排!”
陈瑞书这才满意地一眯眼。
很好。
虽然天资不高,但人情通达,世故明礼,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而他做这一切,也只不过是因为当初江南与金顺相谈甚欢而已,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哪怕江南没有表明,但陈瑞书还是看得出来,他对金顺相当满意。
而江南是珍宝阁新任阁主,也是击败了天香阁主的可怕存在,他的任何一点儿细节,都不得不让陈瑞书心头揣摩。
这才有了今日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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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摇了摇头,幽幽叹了口气,意有所指:“金顺,老朽不是你的机缘,你的机缘,另在他处啊……”
金顺目光一凝,似是明白了什么,脑袋埋得更加低了。
.
.
所谓机缘,因缘际会,机缘巧合。
但缘之一字,难解难识。
有好,自然便有坏。
曾有极擅推演之道的大能者在酒醉过后说过,世间好坏之运,多对半而分——每一份好运,都伴着一份厄运。
这话传出来以后,大伙儿都嗤之以鼻,表示自己大多时候都在倒霉。
但这大能后来又说了一句话,却让这些人都深感合理。
他说,每一份好运都伴着一份厄运,这话的意思是——有可能好运是别人的,但厄运是你的。
比如,现在。
在金顺因为偶然接待了江南而平步青云后,钟氏兄弟可就没那么如意了。
——就像那句话说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他们平日里在仙市摊贩中横行霸道,欺压同僚,飞扬跋扈,今日,却像是遭了报应。
天王群峰之外,茫茫荒原。
冰冷的沙砾中,两道身影踉踉跄跄撑着地站起来。
清冷的月光映照在他们脸上,那流血不止的七窍宛如恶鬼一般可怖。倘若再配上二人那铁塔一般壮硕的外貌,被一般人看了去,多半怕是要吓破了肝胆,以为是煞神降世。
“经脉受损,脏腑震荡,识海暗澹……”其中一道身影口中念念有词,又看向一旁的人影:“兄长,你伤势如何?”
“需要些时日恢复。”钟朔摇了摇头,望向那茫茫天王峰:“看样子,是回不去了。”
“能保住性命就很好了。”钟宿缩了缩脖子,将骨骼摇得噼里啪啦响:“那可是合道境的长老,幸亏他没有动杀意,否则咱们兄弟二人怕是栽了。”
钟朔一听,叹息一声,只能点头:“谁晓得那该死的金顺,竟攀上了长老的高枝。”
“兄长,如此也好,咱早就不想呆了。”
钟宿哼了一声,面带煞气:“那仙市中规矩多,又下不得死手,实在无趣!倒不如趁此机会闯出去,说不定千万年之后,咱们也是开宗立派的祖师爷!”
钟朔看了他一眼,点头。
于是,兄弟俩搀扶起来,朝天王峰相反的方向而去了。
——但二人心头都明白,这不过是自我安慰的话罢了。
毕竟珍宝阁虽然规矩多,但至少也比外面没有规矩要好,而且那哪怕他俩不去敲诈勒索其他摊贩,仅靠售卖法器的抽成也有不菲的收入供给修行。
这外边儿,哪儿有这么好的事?
但现在也不可能回得去珍宝阁了,钟氏兄弟俩也只能安慰安慰自己罢了。
不过直到现在,他们也并不觉得自己先前的作为有什么问题——最多是提前没有打听好消息,不知晓金顺和攀上了长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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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成道境的自愈能力相当恐怖,加上童长老并没有下杀手,所以仅日出之时,钟氏兄弟二人便已恢复地七七八八,伤势虽不说完全愈合,但至少从外表不太看得出来了。
朝阳,从东边的地平线上升起,暖和的晨曦之光照耀大地。
这个时候,钟氏兄弟俩突然看见那略有些扭曲的地平线上,一道瘦弱的身影正缓缓迎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待稍微近了一些,他们看清了来人——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模样,身穿釉白长衫,手持一柄折扇,气息羸弱,看起来就像是在这片荒漠中迷路的旅人。
而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天王峰的方向,一步,两步,迈步而去。
再不顾及其他。
钟朔眉头一皱,还没说话。
大大咧咧的钟宿便出言不逊,嗤笑道:“你这身子骨儿也想去攀天王峰?算了吧,早点回去,别累死在半道儿上!”
那年轻人没有理会他,只是继续朝天王峰走去。
钟宿就不爽了,眼前这看起来病殃殃的家伙,一无修为,二无护卫,自己难得发一次善心劝告,却不被理会。
这火爆脾气能忍的?
当然不能!
于是在双方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钟宿一把摁住对方的肩膀,仿佛铁塔一般俯视着他:“咱在跟你说话!”
那人这才转过头来,无神的目光与钟宿对上。
刹那之间,钟宿整个人如遭雷击!
双目对视上的那一刻,他只感觉整个人都仿佛被定住了一样!
——那是何等可怕的一双眼睛啊!
不!
不应该称为眼睛,那更像是两扇窗户,透过它,钟宿看到的是犹如九幽炼狱一般可怕的恐怖煞意!
并且,他可以万分确定,这煞气并非针对他!
否则,他恐怕在目光对上的那一眼,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但尽管如此,那彷若地狱绘卷一般的双眸,仍仿佛要将钟宿整个人都吸进去!
他才明白!
闯祸了!
而钟朔此刻也反应过来,知晓这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年轻人就他娘的是个怪物!
尽管同样无比害怕,但一想到手足兄弟被对方摄住,难以脱身,他还是硬着头皮,大喝!
“道友!我兄弟二人乃珍宝阁之人,道友切莫自误!”
原本,他们已经算不得珍宝阁的人了,而冒充珍宝阁被查到的话,也是死罪。
但钟朔现在可管不了那么多了,心想着既然对方要去天王峰,那搬出珍宝阁的名头说不定可以唬住对方!
话音落下,果不其然!
那人的目光突然有了一丝神采,那可怕的煞意也缓缓隐没。
“珍宝阁啊……”他抬起眼帘,像是喃喃自语那样。
钟朔一把拉过呆滞的钟宿,急忙点头:“不错!正是珍宝阁!先前愚弟多有冒犯,还望前辈宽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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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版。】
砰!
钟朔的话,并没有说话,就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钟宿愣愣地望着这一切——他亲眼看到了,那年轻人伸出手,点在自家兄长的头上。
然后,他的脑袋便仿佛西瓜一样,轰然炸开!只剩下一具魁梧的无头尸身,仅仅拉着钟宿的肩膀。
“你……你……”
钟宿心胆俱寒,眼前的年轻人在他眼中,已是一头无比可怕的上古凶兽!
他支支吾吾,浑身颤抖着:“你……你不要过来……杀了咱……珍宝阁……珍宝阁也不会放过你……”
砰!
又是一声清脆的响声。
钟宿的脑袋也轰然炸开,红的白的溅了满地,成道境的庞大气血宛如江河一般喷涌而出,在天穹上下起一场雨。
血红色的暴雨之下,年轻人抬起头来,彷若鬼神一般。
“珍宝阁……嘿!”
“珍宝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