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
孔扬的识海几乎都被愤怒填充,偏生还不得不保有最后的一丝理智。若是他当真不顾一切的将她格杀,若是这毒永远无法消解,自己岂不是永远抱着一个定时炸弹,而且还无法动用灵力?
“交出解药,不然,死!”
寒蕴水却是闭上了眼,似是在享受正午的阳光,在她手中的储物镯中,又有几种药粉自其中洒出,只是这些药粉俱无色无味,不曾被孔扬发现。
这些大都是她先前准备好,还未做成药物的药粉,似是之前交给江月白的瞌睡粉,就是它们通过剂量调配而成,然而现在,倒是她自己先用上了。
只听她懒洋洋的道:“解药,我有,毕竟我可不想死在自己的药物上,但你若要解药,注意你的态度。”
“我虽然不想死,但一命换一命,小女子一介草民,能换走一个朝云峰赫赫有名的长老,似乎不亏,是吧?”
孔扬听得这话,不由得怒气攻心,怪叫一声,再无法忍耐下去,一脚朝着寒蕴水踢出,丝毫不管体内灵力的快速流失。
这一脚不至于让她命丧当场,但也足以将她重伤,他就不信这样,她还不肯为了活命交出解药。
然而寒蕴水却是不管不顾,只是伸出右臂。
她对自己的皮肤一向很有自信,雪白皓腕与淡青手镯相映,愈发明艳动人,但美丽,显然不足以抵抗纯粹的暴力。
在雪白中透着粉嫩的玉臂上,一道延绵其上的淡蓝色印记逐渐放光,在其光华绽放的一刻,孔扬的那一脚,已结结实实的落下。
“轰!”
花田之中,一声巨响响彻。
孔扬被直接掀飞出去,只觉身体完全失去了控制,在空中翻滚数十圈,生生被甩出百余米,方才如狗啃泥般狼狈坠地,这位朝云峰的老牌长老仓皇起身之时,嘴角还留着一根野草,或许这是他这些年来,第一次结结实实的与大地相拥。
他此时的咆哮,已有了些歇斯底里的味道。
“你到底是谁!”
他虽然已经几乎丧失理智,但绝对不是蠢货,先前在寒蕴水手臂上绽放的印记,能够轻松将他震飞,就好似伸手拂去一粒灰尘一般容易,他要是还将她当作一个平凡女子,怕是得去治治脑子。
寒蕴水淡淡一笑,一枚白玉令牌自储物镯中飞出,落在她手中,为她随意把玩着。
“一名小圣比的参与者。”
孔扬一愣,目光旋即在寒蕴水腕上玉镯定格,全身因为愤怒,已是止不住的颤抖。
“好,好,想我孔扬一世英名,竟被你这女娃摆了一道,但你以为,没有你身后的长辈,你会是我的对手吗!”
孔扬冷笑道:“朝云峰从来站在西风域主这一边,域主对我朝云峰也多有照顾,你以为自己得罪了朝云峰,背后的长辈能保得住你?”
对此,寒蕴水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只是眼中有愠怒一闪而过。
西圣域域主西风烈,西圣域毫无疑问的主宰,鼎鼎大名的西风神座。
岂不说域主笼络大宗门从来不是什么破天荒的大事,就算是真的背后有域主在撑腰,为了一个实力摆在明面上的宗门惹怒一个隐藏的强横存在,绝对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但问题在于,她不仅知晓自己背后的强横存在究竟强横到了何种境界,更知晓西风烈这个人。
幼年之时,她便听到过不少关于西风烈的话语,当年的那场被迫的迁移,虽然父母都未与她明说,她还是偷偷探听到,就是这位西风神座的手笔。
她无意报仇,更无意展露身份,在实力差距大到令人绝望之时,她绝不敢真的与西风烈对上,但心中对其埋下的那颗仇恨种子,绝对是假不了的。
孔扬见她面色凝重,还道是成功吓到了这年轻女子,然而他的下一句话还未出口,寒蕴水已然开口嘲讽:“堂堂朝云峰长老,居然还借势压我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年轻女子,当真令人敬仰。”
孔扬闻言,一张老脸已涨红的如同猪肝,只是片刻之后,他忽而开始大笑,笑意极是猖狂。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孔扬狂放笑着,手指遥遥指向寒蕴水,无比得意的笑道:“你一开始没有反抗,原来你根本无法限制我的神识意念,就算我惹不起你身后的存在,将你意识禁锢,就算是纯净无暇的太素灵体,只要不动你灵魂心境,看你如何反抗!”
寒蕴水眼中闪过一道寒光,面色虽依旧轻松如常,心中却暗叫不好。
她本使尽一切手段扰乱孔扬的心境,教他无暇想到这一点上去,然而她似乎还是低估了这位朝云峰长老的智商。
毕竟是能够做到一方宗门长老的存在,想要他是个脑子不灵光的白痴,实在有些困难。
而她所用以对抗孔扬的药物,实际上也只是麻痹其感知,阻碍灵力流转,令其感觉自己的灵力在被不断的抽空,不出一日光景,药性消退,这个谎言自是不攻而破,而所谓隐入体内的剧毒,也只是她以淤积体内的药物营造的假象,过些日子就会自然消解,根本不算有毒性。
她从不用毒,哪怕她的下药手法早已炉火纯青,只要对方不刻意以神识锁定她的小动作,总能被她逮到机会,似是江月白那样的,她若真想下药,每天给他换一杯不同类型的药水都可以。
不是不会,是不愿。
她是医者,不是毒师。
当今世道,她不吝让玉手沾上鲜血,但绝不愿让治病救人的医药化作夺人性命的剧毒。
哪怕她面对的,是卑劣的敌人。
孔扬不断喘息,似是要将心中的愤怒压下,他一步步逼近寒蕴水,神识已然再度蔓延到她身边,仿佛无数利箭,随时都可能穿进她的心灵。
他面上的笑意愈发狰狞,比之路边的枯树皮更加可怖,兴许因为体内不断流失的灵力给他造成的压力,此刻的他颇有几分癫狂之相,似是一只疯魔的野兽。
神识落,寒蕴水只觉识海一阵刺痛,不得不凝神试图压制,右臂上的印记因此消退,而在此刻,孔扬已是嘶吼着扑上,完全没了身为一方长老的持重之态:“老夫不教你生不如死,誓不为人!”
寒蕴水面上终是无法完全掩住心中的恐慌,似是现在这般无法调动身体的情况,她已没有应对的方法,或许自己还能与之周旋一天,但真相暴露之后,她还能拿什么作筹码?
她忽然有些想哭,心中不自禁的开始责怪起江月白来。
要不是他要她留在永和郡等候消息,哪里来的这么多事?
虽然她心中清楚,那不仅是江月白的决定,她也打算在城里好好休整一番,整理一下心情,谁料到……就是中部七州,也有这般卑劣的大修行者招摇过市,而且还不讲武德。
只是,直到现在,江月白还没有来,她又如何控制自己不去责怪这个在外之时,唯一能够完全信任并依靠的人?
她的面上依旧挂着笑意,只是笑意已是极淡。
她并不打算认命,如果真的没有办法,她也只有拼上一切。
只是那样,父亲,母亲,还有兄长……都绝对不会愿意看到的吧。
寒蕴水自嘲想着,直到一声闷响在她耳畔突兀炸开。
封禁她行动的那无形神念,在这一刻突然散开,而一声喝骂,亦似一记重锤,砸入她心湖之中。
“滚!”
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只是从认识他开始,她都没有听到过他这般急切,愤怒,甚至有些气急败坏的喝骂他人,而声音之中,似是有一块大石已然放定,带起一丝轻松意味。
愤怒是因为老人。
急切与放松,是因为他。
寒蕴水睁开眼,只见孔扬在她身前十余米处倒地,一张老脸鲜血淋漓,似是被某个重物自侧面击中,已然不堪入目,而一个酒葫芦,已在空中转了个圈,循着一根无形丝线,弹回他主人的手中。
孔扬只觉气血翻涌,头脑一片混乱,定神之时,已见一只大手横在自己天灵之上。
出手的青年一手托着染血酒葫芦,一手积蓄灵力,随时可能击碎他的天灵,这一刻,已经七荤八素的他只觉一阵凉意从头传到脚尖,原本的愤怒,也被这直接的死亡威胁压得不敢发作半分。
红色烟雾中,江月白冷冷盯着下方的孔扬,神情冷漠。
如神祗俯视人间,落掌,便是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