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上。
经过贾章源大半炷香的连番攻势下。
此刻以陆风为中心,四周已是散落满地的暗器,比之农家铺晒的稻谷尤甚,几乎没有多余的落脚之处。
常人面对此般情景,怕是早已被无数暗器洞穿得体无完肤,横尸当场。
但陆风周身上下,却浑然没有半点伤痕,甚至连衣衫都没有破损分毫。
贾章源的这般攻势带给他最大的影响,也就让得他手中的雪霁剑在无数次的抵挡下,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些许磨损。
远处的香已仅剩最后一小部分。
贾章源压下心中的焦躁,连番试探无果下终是认清现状,明白陆风的这手慈韵袈裟,于防御一途可堪滴水不漏;
且此般防御并非是直来直往的格挡,而是以巧化力,四两拨千斤之势;
可以说完美的克制着他狂风暴雨般的暗器攻势。
彼此的消耗也非一个量级的,他投掷暗器若说消耗为十的话,陆风顶多消耗五六的样子,甚至很多时候一剑出,都能挡下他处于同一轨迹上的诸多暗器,大大减轻了消耗;
想以持久战拖垮陆风,逼得对方自己暴露出破绽,俨然不大现实。
自知时间所剩无几下。
贾章源目光陡然变得决绝起来,秘法暗自施展,灵气运转速度瞬时攀升到了所能承受的极限。
他原本于陆风并没有生死仇怨,本不想动用锦绣山河的拼死杀招,但被逼至这般地步下,他也是没得选择了。
一念既起。
贾章源再顾不得其他,周身灵气分化无数涌向纳具之中,刹那间将剩下的所有暗器一股脑全都取了出来。
陆风愕然看着眼前一幕,怎么也没想到鏖战至此,贾章源这家伙手中竟还敛有那么多的暗器,数量之多怕是比之满地已经掷出的还犹有过之。
他甚至怀疑,贾章源的纳具是不是都不作别的用途,单纯一味用来收纳各式暗器了。
看着贾章源猛然出手。
陆风目光一凛,眼神蓦然严肃几分。
‘原来这才是锦绣山河!’
只见无数暗器于飞袭途中完美契合出了一张隽丽的山河景象图;
细如牛毛的银针如点点繁星闪烁幽光,勾勒出山河图的轮廓;
造型奇特的飞镖旋转出道道破风涟漪,似灵动的画笔,描绘出一条条巍峨的山脉;
小巧的珠丸如滚落的石子,堆积出起伏的山峦,斑斓的花朵状暗器,又于这片崇山峻岭之中,点缀出了一抹盎然生机;零散的翼状暗器,犹似苍鹰般翱翔于这幅隽丽山河的天际。
壮阔锦绣的山河图,一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的杀机。
陆风此前虽然已经面对过同时袭来的无数暗器,但如眼下这般数量的,还是头一回遭遇,心中不由都起了一丝忌惮。
慈韵袈裟防御就算再密不透风,也终归是有着承受上限的,一旦同时面对的暗器超越剑势所能覆盖的极限,袈裟终有破时。
陆风看了眼手中长剑,又看了眼周身营造出的剑势袈裟,险些暴露实力去抵挡的架势生生压了回去;
转而以着隐晦的水行气没入了剑格上的那颗白色玉珠之中。
下一刻,一股冰霜寒气猛然自玉珠爆发,瞬间覆盖长剑剑身,随着舞动没入剑势之中;
使得那件剑势袈裟仿若结了一层冰霜般,变得更为坚不可摧。
无数暗器逼近遭遇这股寒霜下,势头仿佛被生生滞缓,变慢了无数。
伴随着一声声铿锵金鸣,无数暗器被剑势洪流搅得四散飞溅。
于原本便覆盖满地的基础上,又叠加了厚厚的一层。
贾章源疲惫脱力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眼中满是惊骇不可置信之色。
怎么也没想到,他竭力使出锦绣山河的究极杀招下,陆风竟依旧还能如此轻易的化解开来。
深受打击的他,已是彻底丧失再战的心念。
凌兰秀感受到剑势中那份冰凉气息,激动的又一次抓住了陈川苓的胳膊,“是嵌在雪霁剑上的那颗雪霁珠,没想到师傅竟能如此轻易的激发里头内敛的寒气。”
陈川苓动容失色,喃喃迎合:“可不止是激发呢,他还将那份冰霜寒气完美的融入了剑势之中。若非对于这柄剑有着足够的熟悉程度,可万万达不到这样效果的。”
凌兰秀一愣,想着这柄宝剑是母亲所赠,里面冰霜寒气乃是自雪域冰窟之中藏剑多年下所敛,自收到后她从未给谁用过,按理不可能有人对此熟悉得比自己更厉害才对。
可如果说陆风真的只是通过短时间的接触,就对这柄剑了然于心,甚至掌控程度比之自己都要犹有过之……
凌兰秀有些不敢去想,这要多深的剑道造诣才能达到如此地步。
似乎,也就自己父亲那样的存在才能轻易办到吧?
方道礼这时也在皱眉嘀咕:“他究竟怎么做到的?他不是才地魂境初期修为,都没有感受到他体内有天地阴气啊?如何能这般轻易的掌控如此程度的冰霜寒气?”
杨洁眼神深邃的望着场上的陆风,沉声解释了一句:“此子方才展露的水行气,品质非凡,压制住了那份冰霜寒气,适才得以掌控。”
方道礼一怔,眼中依旧满是诧然,难以想象,以区区水行气如何可撼动得了此般强度的冰霜寒气。
杨洁心中同样感到着诧然,对于陆风真实身份更为好奇起来。
能将他的慈韵剑法修炼至如此地步已是难得可贵,竟还能将一柄刚入手的宝剑,随意就达到人剑合一的地步。
方才的那一剑,虽然仅是惊鸿一瞬,但她基于对慈韵袈裟这一式的了解,可以清楚肯定,陆风若非有着人剑合一的剑道造诣,断然不可能凭借一柄借来的宝剑,发挥出这般威势,更不可能将激发的那股冰霜寒气完美融入剑势之中。
于一柄陌生长剑能如此轻易进入人剑合一境界的存在……
其本身的剑道造诣又该有多深?
怕是就算达到天人合一之境,也轻易难以触就。
这样的存在,就算没有这份冰霜寒气,理当也有着别的手段应对。
车晖镪这边,虽然早已预料到贾章源不一定能战胜羞辱得了陆风,但见着竟会是此般情景下,不禁还是深感震惊。
‘难怪他有意要问凌兰秀要来这柄宝剑!’
‘原是早就瞧出了宝剑的不凡。’
车晖镪思忖间,将陆风最终的胜利,归结到了宝剑之利上。
碍于贾章源所定规矩在先,此举并不算违规,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暗暗记下,回头自己上场时,定要避开让对方有机会使用这柄宝剑的机会。
场上。
陆风看着神色颓丧的贾章源,开口说道:“你这手锦绣山河,不错。”
见贾章源微微抬眸。
陆风又道:“若是你实力更进一步,能将山河图中的‘河’给补全,方才最后的那一势,我怕是就没这么容易挡下了。”
贾章源听言内心好受不少,暗暗醒转过来,此战失利,当非自身修行的暗器手法之故,自己所走的暗器之道并没有错,不过只是遇上了一个剑法正好克制,又有着一柄不俗宝剑的剑客罢了。
险些湮灭的斗志于最后关头止了下来。
贾章源感激的看了陆风一眼,但很快收敛住这般情绪,冷冷道:“你不用此般惺惺作态,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就是输了,我没什么输不起的。”
说着侧过身,朝着四周无数狱子嚷道:“今日是我技不如人,败了,没能给诸位带来一场更精彩绝伦的暗器比斗。”
众多狱子连忙一个接着一个起身叫嚷回应,鼓励之声不绝于耳,场面一度哄闹非凡。
待得转身一周后,贾章源停在了陆风跟前,躬下身道了‘技不如人、甘拜下风’八字。
声音十分洪亮,并不似闾健那般压着,听上去很是坦荡直率。
陆风愣愣看着,诧异道:“不是说一攻一守,后半场不继续了?”
他本还在想着回头是用蝠翼镖应对,还是极星衍空决应对为好。
“不必了,”贾章源深深的叹了口气,洒脱的苦笑道:“你能如此轻易胜过我的锦绣山河,后半场就算我防住了你的暗器攻势,我也不算赢,与其可能会更加的丢人下不来台,到此为止是最好的,也能省下一座防御阵法消耗。”
陆风无奈失笑,如此倒也不用他过多纠结了。
毕竟以眼下实力,凭着蝠翼镖还不一定能破得开贾章源的阵法防御;
而若是动用极星衍空决和古惊鸿纹助益的话,过于惊世骇俗不说,一个不慎洞穿了贾章源的身子可就不好了。
陆风看着贾章源自顾自收整四周散落的暗器,目光转看向远处的车晖镪。
刚要开口,一道冷蔑的笑声突然自另一侧远处传了过来。
“这里可好生热闹啊!”
秦道军带着付火英二人缓步靠向演武场中央,四周看客中走出两男一女齐齐迎了上去,俨然都是一伙的。
车晖镪看着来者不善,暗自收住了上场的脚步,脸含戏谑笑意看着陆风。
从秦道军等人来势汹汹的模样,他已是察觉,乃是冲着陆风来的。
对此,他并不介意多等一阵,再看一场热闹。
杨洁和陈川苓看着秦道军等人走来,脸色明显变了变,一则有些慈态的无奈,一则不假掩饰的反感。
凌兰秀看着秦道军的出现,则是悄溜溜的往陈川苓身后藏了藏,低耸下了脑袋。
陆风听得动静,上下打量了为首的秦道军一眼,见其十八九岁模样,身形挺拔,气宇轩昂,五官精致立体,浑身上下带着一股子富贵英气;
心中不禁暗想,来得又是哪个富家子弟?
却听秦道军率先开口:“阁下就是杨洁曾经教过的狱子?”
陆风看着秦道军袭来的不善目光兀自皱了皱眉,其话语中直呼‘杨洁’之名,让他瞬时好感全无,当下冷着脸回道:“不错,你又是何人?”
秦道军冷傲一笑:“我也是她曾经教过的狱子!不过在她做出拔苗助长妄自加害狱子行为后,主动脱离开了她的团组。”
陆风脸色霎时阴沉下去,厉声道:“你就是秦道军?”
“不错!”秦道军惊了一下,有些没想到陆风竟会知晓自己的名头。
陈川苓听言,不由暗自嘀咕,“杨老,他怎么会认识秦道军的?难道真是冲着帮你出气来了?”
杨洁面露疑惑,原本看着陆风连番惊人的表现,他都有些抛开这份念想了,觉得或许不该是君子默听了老木头的话委派来的,但见陆风听得秦道军之名后,脸上瞬间浮现的不忿乃至愤怒之色后,又变得不确定起来。
此般神态,明显是于秦道军存着不满!且就其表现来看,应是只闻其名,并未见过秦道军本人,适才第一时间没有认出。
“那个……”凌兰秀躲在陈川苓身后怯生生开口:“方才师傅指点完后,有询问过我关于秦道军的一些事情。”
杨洁一愣,“你都和他说了什么?”
凌兰秀尴尬挠头,“我,我都说了呀,把知道的事情统统说给他听了,说你是因为秦道军的缘故,才主动离开了原来的团,来这儿默默当起了助教,也说了那拔苗助长坑害狱子的事情,分明就是他杜撰出来以讹传讹毁坏杨老你的名声的等等。”
杨洁苍老的脸上浮现一抹无奈,隐隐对陆风此般愤怒神态明白了过来。
只是这不由让他更为好奇,若真是君子默等人委派来的,岂会不知各中细节?何必多此一问?
可若不是君子默等人派来出气的,陆风的真实身份又当是什么?
难不成真是自己曾经教导过的某个狱子?
因为容貌和性情的大幅变化,以至于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一时间,杨洁心中很是困惑。
陈川苓却是突然猛地一颤,惊道:“小凌,你说他方才于指点你的时候,还有闲暇问了那么多事情?那他真正指点你的时间,到底花了多久啊?”
凌兰秀想了想,满是天真的掐指道:“约莫只有一两炷香的功夫吧。”
众人听言,不由都咽了口口水。
方道礼瞪大眼,满是震惊:“这么短时间?你就凭着他的指点,胜过了朱啸?”
陈川苓补充:“还是动用秘法,施展朝阳剑诀的朱啸。”
“是呀~”凌兰秀昂了昂头,满是骄傲,“所以我才说师傅他厉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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