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书院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被抽调人手,再加上随着各地人口向关中汇聚,书院也到了需要腾出来一批位置满足后续需求的时候。
新安公主叹道:
“总是这样的话,书院里的学子真正潜心学习的时间不过一年有余······”
虽然对于大多数求学的人来说,读书一年,就能够直接到地方上当差,无疑极大地缩减了自己为了获取官职而需要耗费的时间,但是这也会让整个社会对关中书院所培养人才的真正能力产生质疑。
费尽心思考进去,一年能学到啥?
长此以往,这无疑会降低人们对于书院的信任,甚至有可能诱发对于考试和书院这种组合制度的质疑。
“事且从急,下不为例吧。”谢道韫叹道,“解决了北方之后,对人才的需求也没有那么高了。
另外还可以尝试着直接面向全部读书人再开考试,选拔一批大致能够满足书院毕业标准的,和书院书生一起去地方赴任,也算是缓解一下书院入学的竞争,此不可成为定制。”
郗道茂和新安公主点头应诺。
说到底还是因为北方多年战乱,人才严重匮乏,那些坞堡和村寨之中走出来的人,打仗或许还可以,治理民生实在是不堪大用,所以就导致都督府不得不四处派人填补空缺。
等到北方秩序恢复稳定,这种人才的需求就没有那么迫切了,各地也可以建设起来自己的书院培养人才。
势力的更迭之间,难免会伴随阵痛期,尤其是都督府的扩张如此迅速,众口难调,也在情理之中。
“现在也只能如此,好在前线战事也不算紧张了。”郗道茂微微颔首,“河北的战报已经传来,我军在渤海和河间两郡之间阻拦了慕容恪,慕容恪兵马损失惨重,最终率领百余名骑兵突围北上。”
“师兄竟然没有能拿下慕容恪的首级?”新安公主惊讶。
王猛先斩桓云、再斩慕容垂、后斩慕容德,在河北的辗转腾挪之间完成三杀,震惊天下,不愧于一个“猛”字,现在让慕容恪跑了,新安公主反而觉得诧异。
“慕容恪大概是一看情形不对,直接带着骑兵突围了吧。”谢道韫浅笑道,“而且让慕容恪也跑到幽州去,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是啊,慕容恪之前拒绝投降、突围北上,足可见其应当是力主反抗我军的主战一方,届时肯定还会率领幽州之军南下袭扰,倒是也可以给我军一个北上的理由。”郗道茂点头。
慕容评是王猛暗中扶植起来的,就是为了在鲜卑的主战派和主和派之间再凭空多出来一个躺平回家派。
本来这是最不受待见的一个派系,结果现在慕容垂这主战派和慕容虔这观望风向、多少带点儿主和意思,一个全军覆灭,一个真的投降,慕容评一下子成为了鲜卑的话事人。
可想而知,慕容评定然会卑躬屈膝,请求休战,这无疑会让都督府内部也陷入矛盾之中。
并非所有人都会理所当然的认为要对已经退缩到幽州的鲜卑赶尽杀绝,都督府上下瞄着江左,一心一意想要推着都督去建康府继承大统的不在少数,鲜卑早就不放在眼里了。
但慕容恪跑到了幽州,那么幽州又多了一个积极主战的人物,且还会直接威胁到慕容暐和慕容评的地位。
之前慕容垂和慕容德没有承认慕容暐这个正牌太子的身份,就已经弄得慕容暐在幽州的地位很尴尬,此时慕容恪和慕容暐分庭抗礼,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慕容评肯定会全力对抗和排挤慕容恪,甚至不排除会寻求王猛的帮助,引入外援而平内贼,毕竟慕容评也应该能意识到,自己能有今天也是因祸得福,单凭自己的手腕如何对付得了慕容恪?
他既一心想着回塞外当土皇帝,自然也不会介意借助王猛的力量。
有慕容恪的南下袭扰,有慕容评的求援,那么关中王师继续北上平定幽州、兵出塞外,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谢道韫微笑道:
“这就是师兄需要头疼的了,我们接下来要对付的敌人,大概是荆州。”
“不直接南下建康府么,淮西都在掌控之中了,估计梁郡和历阳也已为我所有!”新安公主兴致勃勃的说道。
谢道韫和郗道茂面面相觑。
这属于哄堂大孝了,家人们!
新安公主看两人神色都有些怪异,不由得低了低头,嘟囔道:
“反正早晚是躲不过的,只要不让王师兄挂帅,倒是都能接受。”
谢、郗两人不厚道的笑了出来,的确,目前来看,王猛应该是关中挂帅的将领里,导致对方致死率最高的那个。
“还是先拿下荆州,最后形成大势,说不定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谢道韫解释道,“实际上这一次平定河北,朝廷就应该有所表示了,看来朝廷也很是犹豫啊,否则应当已经听到派出使者的消息。”
“现在就把九锡给了,夫君拿下荆州,封无可封。但是现在不给的话,拿下河北又是大功,如何能交代过去?”郗道茂缓缓说道。
“多猜无用,看朝廷的心思吧,愿意给就给,不给也无妨。”谢道韫淡淡说道,看了一眼外面的飘雪,叹了一口气,“如今家中倒是很齐全了。”
三个人对视,但是······就缺一个人了。
——————
雪纷纷扬扬的下,越下越大了。
谢道韫伸手抚着隆起来的肚子,手里捧着一份公文,那是南阳递送过来关于进攻荆州的计划。
天气转冷,奔流一年的沔水也变得平缓,说不定还会被冰冻上,这显然是强渡沔水、避免水师威胁的好机会,所以江夏、南阳的各支兵马都摩拳擦掌。
“快要过年了,这些家伙们倒也不消停。”谢道韫嘟囔一声,接着下面传来隐隐的痛感,这让谢道韫忍不住轻哼道,“连你也不老实。”
身后响起开门的声音,归雁说道:
“姊姊,煲的汤。”
“放在桌上吧。”谢道韫头也不回。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突然泛起来丝丝凉意。
谢道韫秀眉微蹙,归雁这丫头,怎么不关门?
但接着,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肩头。
魂牵梦萦的声音轻轻响起:
“夫人,好久不见。”
谢道韫微微侧头,对上那双眼睛,旋即唇就被吻住了。
第十一卷风声鹤唳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