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爱读 > 锦程万里 > 第一百一十四章 关乎国计民生

贞锦依与经二姑姑她们赶着把琳太太要的衣服修改好,便请颉婶儿带了她送到王同知的住处。

琳太太穿上便说比当初想的还要好,看到改成的亲子装,更是眉花眼笑,当即命管事媳妇结算工钱。

因银子不少,管事的就给了银票,贞锦依仍请颉婶儿一并收着。

回去颉伯很快派人到钱庄兑了银子回来。

三件成衣共收了一百一十两,算完了衣料钱和颉婶儿的提成,这一桩活计总共赚了八十余两银子。

贞锦依回到院中就要给经二姑姑她们分工钱。

经二姑姑却拒绝了:“才一桩生意,哪里就这样急。依我说,咱们虽是入股,也不必日日都算得这样细。况且要购置衣料器具什么的,都得要本钱。不如还是收在你那里,到一年终了,也如那些大商户家一般,再来计算本钱、利息,到时再分红也不迟。”

陵锦佑也大为赞同。贞锦依只得收起钱来,拿了账簿,将账目记明,每月仍与她们报数。

那边琳太太带了十余个箱笼,跟着丈夫坐上官船,鼓足风帆从水路进京的同时,三省布政使联名的奏章也从崇兴出发,以八百里加急,快马送到了京城通政使司。

内阁连夜拟好条陈,第二日早朝就摆到了正昌帝的龙案上。

早朝一开始,才从鸿胪寺少卿升作理藩院侍郎的琉邦延就先站出来,讲了半日四夷馆裁撤、理藩院开院的细务,以及外藩听说所有邦交之事均转往理藩院,于是派使节重新办交接等事。

紧接着就引见了各国的使节。

他逐个将哪国哪年开始派驻使节、如今驻京的有多少、使节的名字,交了什么文书、贺表,说得仔仔细细。那些藩邦使节的名字无不是咬牙拗口,偏他记性甚好,手板都不用看,一个个依次报出来。

众臣开头还细听着,听到后面就不免晃神,但万国来朝,是何等要紧的事,且外国使节齐刷刷站在朝堂,众臣不得不强打精神,内阁的阁老们更要尽量做出亲切友善的样子聆听。

琉侍郎引见完,使节们又一一出来念贺表。

正昌帝体恤老臣,便命内监给年老的臣子赐坐。

那些官样文章千篇一律,使节们的官话大多不甚灵光,有的甚至只会说番话,还须通译逐句翻译。

老臣们先前站着虽觉疲累,但头脑却还勉强能清醒,此时坐下来,就觉得眼皮打架,有年纪老迈的干脆闭眼迷瞪过去,连几位阁老也都听得昏昏欲睡。

好容易等使节们说完,已近午时。正昌帝就命赐宴,并叫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员都去相陪。

内阁的阎大学士几番想要站起来,都被首辅和次辅眼神制止。

赐宴毕,无论主客无不身乏眼涩。

正昌帝先起驾回宫。众臣送走皇帝,忙不迭回家补眠。

次日又是众使节参拜太后。

因后宫妃嫔不便见外使,正昌帝便亲自带着皇子、亲王们陪着饮宴。

这一日朝臣们竟没见上皇帝一面。

直到第三日早朝,方才有工夫说正事。

布政使奏章的条陈是阎大学士亲笔拟定的,于是最先出来说话:“三省布政使的奏章,臣等请圣上裁断。”

正昌帝便问:“是崇兴三省要撤并锦官院的事?以阎卿之见当如何?”

阎大学士昨日早与其他几个阁老通过气,心中底气甚足,朗声道:“锦官院设在各省省城,各项事务与省府众衙门常有牵扯,然则从巡抚到各衙门皆无权管辖,以致诸事运行常生阻滞,亦不便于赋税征支计算。臣等以为,宜裁撤锦官院,所辖织造事务,皆归入地方布政使司,使地方赋税贸易等皆有专一统属,不至互有掣肘。”

正昌帝不置可否,将视线转向安正德:“贸易赋税户部最是清楚,安尚书以为如何?”

安正德应道:“启奏圣上,前汉时因各地方各自为阵,大商巨贾有机可趁,屯货居奇,方有汉初均输平准之制。前朝织造局归属地方,却因各地棉麻葛丝等产出不一,工匠机户数量技艺亦相差甚大,征收之数极难核准,地方无论产出多寡、纳赋轻重,皆抱怨不公,甚至有隐匿产出及所收赋额的;不同省道间多设关卡限制织物出入,甚或横征关银,织户商户等皆不堪重负。本朝太宗为革除此弊端计,亦为便于统筹,方另设锦官院,或辖管一二省或统领二三省,因而使织物之类均输平衡……”

阎大学士听他的话音,知他必定反对撤并,便不肯容他将话讲完:“安尚书亦知均输之制是为抑制商贾屯货,如今锦官院无论内外商贾,均肯售货交易,以致抬升物价,奢靡成风,奸商从中渔利。锦官院因无涉地方政事,便不顾民生,一味看重货物银钱,又与大商何异?”

阎大学士在内阁中年纪最轻,因而要比其他阁老气盛,当面抵牾起来,几乎就要说锦官院是导致民风靡坏的罪魁了。

内阁首辅忙温言劝道:“阎学士莫急,且听安尚书讲完再说。”

安正德不为所动,向着皇帝说道:“衣食乃民生之所依,一丝一缕无不关乎百姓生计。我朝地缘广阔,往往东南蚕桑极盛,而西北等处却只宜栽种棉麻,各地互为贸易,才可取长补短,各得所需。

如今承平日久,道路清净,因而近年我朝内外贸易激增,不但各地之间丝麻绸布互易者甚多,丝绸等物更为外藩商人最喜购买,只去年一年,仅江安锦官院引票税金就达十万之巨。

再者外藩白银皮货香料等流入我朝,朝廷国库既丰,民间亦得利不少。假令将锦官院撤并入地方,各地顾念本地税赋数额,贸易必为阻滞,岂非重踏前朝之覆辙?

臣以为,若回复前朝旧制,不但太宗心血毁于一旦,且有损于国计民生,断不可行!”

安正德亦是个刚直性子,虽然前几年受过些磋磨,收敛了些,但在阁老面前亦毫不示弱。且他对于税收贸易等事都甚为精通,说起来前因后果、国计民生都有理有据,十分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