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港圣休安本身是一座建立在环形峭壁上的城市,三面彼此相对的峭壁形成了一处天然隱秘的港湾,易守难攻,又不在主要的航道上,久而久之,自然成为了海盗们主要的秘密锚地。
一位海盗王发现並建立了此地,至於这座无法无天的港口怎么"发扬光大"则是在那之后几百年间的事情,其中既不关键,也不紧要,也並非是一日之功。
早期恶劣的自然条件让海盗们沿著峭壁搭建起建筑,其中大多是木质的,而这些"建筑者"中绝大多数並没有什么建筑天赋,只不过用一个个木质平台和吊桥相连形成"港口"的雏形。
后来永固建筑出现了,最早是码头,以及中心的浮岛——那是某位海盗王带来的,后来成为了圣秘会的资產,这样层层迭迭的平台越来越多,又增添了几个大大小小的浮岛,属於那些港口内最有势力的海盗们的——比方说其中一座就属於"血鯊"。
逐渐,这座自由港才有了今天的规模。
港口内最大的"软木塞"酒吧位於悬崖边上,人声鼎沸,酒吧得名於海盗们的风俗——艾塔黎亚空海上的人将耳坠看得极重,通常是金或者银製成的,它们往往是一个海盗最后的遗產。
和大多数人想像中不同,空海上的海盗並不富可敌国,大多数人甚至说得上是贫困潦倒,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生出野心到空海上去闯一闯,但大多落得客死异乡的下场。
这些人一生积累下的財產,可能只有与他们贴身隨行的一双耳坠,但这些耳坠其实最早是软木质的,它们来源於海军的耳塞,因为大型空舰的火炮甲板往往会陈列有几十门魔导炮,为了防止听力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受损,士兵们习惯於将软木塞掛在耳坠上,以便於作战时塞入耳中。
不过这种耳坠在海盗之中形成风尚,有时候甚至成为一个人地位的象徵,像是凯萨琳的耳坠就是一对纯金的船锚,锚尖上还镶嵌著闪烁的宝石——一翠一紫,煞是好看。
方鴴把玩著手中黑沉沉的金属块,那是罗德里戈·德安里斯留给他的"钥匙",虽然而今海盗王的宝库已经打开,这把"钥匙"也了无用处,但他也没简单地一丟了之。
钥匙中蕴含著眾星装置的秘密,每当他思考与查阅那些杰德·汉姆所留下的笔记与图纸之时,就免不了下意识在手中转动著这枚"钥匙",仿佛那能给他提供灵感。
高大的酒保在一旁观察著这个年轻的链金术士,链金术士在哪里都值得尊重,即便是在这座自由港中亦是如此,何况对方衣领上还显露出一缕微光,上面的海林晨星刺得人心生敬畏。
"先生,还要来一杯什么么?"
他毛茸茸的大手用一张脏抹布擦拭著酒杯,用眼角的余光瞥向面前的目標,用儘量谨慎的语气开口,换作是旁人,可还不来他如此客气。
方鴴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木质的酒杯——杯子外面箍了几道铁环,布满暗色的锈纹,把手被雕刻成一头狰狞的恶龙,但都已经磨光,杯沿分布著厚厚的一层不明物质——幸运的是,里面的不知名液体他还没动过。
他轻轻摇了摇头——他亲眼所见对方才用这张抹布擦完桌子,顺手就塞进了杯子里,里里外外转动了几圈。
周围交谈的声音轻了下来。
海盗们看出他是个高阶链金术士,但如此年纪难免令人看轻,何况他抱著杯子不喝酒,看起来就像是个乳臭未乾的贵族少爷,里里外外的海盗们还保有著谨慎——毕竟方鴴露出的魔导手套看出来他不太好惹,一个战斗工匠——不过人们的目光难免轻蔑了几分。
已有人想要站起来找麻烦,但高大的酒保用目光拦下了这些人,他的目光再一次落在方鴴手中的黑色"方块"上,在那里停顿了片刻,才开口询问:
"这位先生,你对圣秘会感兴趣?"
"啊,对,是的。"方鴴这才回过神来,那成为了他一个职业习惯,有空閒时间总不免去思考——要么是眾星装置,要么是七海旅团的未来,他要思考的事情太多了,以至於他总觉得自己时间不太够用。
他这才抬起头来,看向这位高大的酒保——对方缺了一只眼睛,並不是像很多视觉健全的海盗一样因为种种原因戴上眼罩,而是真的其中一只眼睛是一只木訥的义眼,一只浑浊的玻璃球。方鴴询问道:"我听说圣秘会许诺可以兑换一切,只要你出得起钱,他们就能提供一切你想要的东西?"
高大的酒保先摇了摇头,"没那么夸张,先生,对於海盗来说,是这样的,"而他又点点头,"因为海盗们需要的不多,无非是钱、船、补给再不就是人手和货物、武器,这些东西圣秘会都能提供,没人知道他们的渠道是什么,这些东西又来自何方,你也不必问,因为没人会告诉你,我也不知道。"
"但他们也不是有求必应,这世界上没有什么组织能提供给你想要的一切,神明尚且做不到,譬如你想要永恆的生命,无穷无尽的財富,永远健康的体魄,那些是童话之中才有的东西,我知道有些人是怀揣著这样的目的来此处,但你可能要失望了。"
酒保从没想过自己会用如此客气的语调和一位客人交谈,"本质而言,如果你在艾尔帕欣、戈蓝德、桑夏克或者是帝国的大都会求不得这些东西,到圣休安这个穷乡僻壤来也是枉然。不过圣秘会手上的確有一些特殊的资源,如果你出得起价的话,他们或许会给你们看看那些压箱底的东西。"
"那圣秘会能和我们交换什么呢?"方鴴问。
"诅咒钱幣,"酒保答道:"不过一般的诅咒银幣只能换到我先前提到的那些东西,而更好的东西,你们要拿得出更高级的诅咒钱幣,其中最珍贵的那几枚,是真能在圣秘会换到神器的。"
"你见过神器?"
"我没见过,先生,"高大的酒保摇了摇头,"我不过我听说有人在圣秘会带走了一把剑,风暴屠夫——卡洛洛索图斯,那些东西並不是无穷无尽的,但圣秘会应该还剩下一两件。"
方鴴听说过那把剑,算不上真正的神器,但至少也是次级圣物,在传说级以上,那是妖精圣剑,妖精圣剑在凡人的歷史上是什么地位不用赘述,由希斯之根所铸造的五把屠龙剑也不过是其中之一。
那把剑由掌管北风的神祇所铸,这只是一个传说,但卡洛洛索图斯在凡人的歷史上留下过印记,它摧毁过一个考林—伊休里安古早时代的王朝,没想到最后落在了这里。
方鴴对神器不感兴趣,但酒保的话引起了他的兴趣,能够掌握著"风暴屠夫"这样的至宝的势力,其背后的影响力一定不简单,而且他们肯将卡洛洛索图斯当做一件交易品,这更能说明问题。
他在意的是七海旅人號需要的两种珍贵材料。
关於建造新的七海旅人號,他已经有一个详细的计划——祸星将临,艾塔黎亚的未来宛若正步入一个晦暗难明的漩涡之中,没人知道那片赤红的月色之后是什么,天灾?还是人祸,但他们都得早作准备。
另一方面,海魔女的事肯定会引来不可揣测的对手,圣约山背后远远不止牵扯到弗洛尔之裔与彩虹同盟,国内两个顶尖势力的对垒,弥雅也告诉过他,第一赛区、第二赛区在浑浊之域的剧变中同样涉足甚深。
尤其是第二次圣约山事件从来不仅仅是国内公会联盟与自由选召者之间的矛盾,而是两种规则的交锋,联盟想要掌握更多的势力,甚至是凌驾於星门港之上的话语权——
"这根本不可能。"
"的確不可能,没有哪个大国会放任一个非政府组织凌驾於其上,结果你们也都看到了,我们只是不愿意掀桌子,毕竟现行的秩序对我们仍旧有利。"
弥雅在说这番话时像变了一个人,"但这並不是本质——"
"所以本质其实是对抗?"方鴴已经猜到了背后的那一层。
狼少女轻轻点了点头,"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对抗,主权与主权之间的对抗,人类从来也没有齐心协力,星门宣言不过是表面上的一层纸而已,在超竞技的背后,是国家利益之间无时无刻的搏杀。"
方鴴不由沉默下去,他当然不会想不到这些,只是下意识避免如此地赤裸裸揭开这一层温情的面纱——他对於星门之后人类的未来还心存幻想,人类的歷史在那一层梦幻的光环下螺旋状上升。
它似乎在某一个时刻到达顶峰,经歷过最黄金的时刻之后又开始回落,逐渐在他们这一代人当中陷入泥沼,一切都沦入那停滯之中,摩擦也渐现火星。
"这件事背后远超你们的预计,"弥雅道,"但是我已没有其他人可以依靠了,如果你要将我交出去,我也无怨言,艾德,不过在那之前我希望和自己人见上一面。"
"你知道,弥雅小姐,我们是不可能会把你交出去的。"
弥雅摇了摇头,"你不清楚问题的严重性,艾德,超竞技联盟已经脱离了你们原本的认知,它背后是另一股力量,可能是国家,也可能是更凌驾於其上的组织。昔日圣约山事件不仅仅破坏了第三赛区内部的一致性,而那一切背后,本身就是对方所想要看到的——"
方鴴禁不住问:"所以圣约山究竟发生了什么,它会变得如此重要?"
"因为那里就是十二星共耀之地。"
弥雅言简意賅。
"什么!?"其他人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当然,那是从前,"少女停了停,狡黠地抖了一下尖尖的耳朵,目光中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意,"我利用海林王冠彻底摧毁了那里的以太节点,那个重要的"副本"从此不復存在,我让他们的一切谋划落空,就算他们得到圣杯,也要重新去寻找那个契机之地。"
她像是回到了过去那个时候,手中握著那把闪烁的星匕首。
海林王冠就在她手中。
而她就是闻名於世的海之魔女——
弥雅的语气渐渐变得严肃,"因为他们践踏诺言,背叛信任,以为凭藉力量与势力可以盖过一切,而我就要用自己的答案告诉他们——休想,个人的力量再微小,也能发出反抗的声音。"
方鴴看著狼少女的眼睛闪闪发光,那双银色的眸子就如同在七月战爭的夜色之下一样,充满了诗意,与活泼的气息,仿佛那才是一个人,而不是那些他在大公会之中见过的老练的、死气沉沉的目光。
"所以你才会前往精灵谜地,去寻找海林王冠,在幕后推动了七月战爭?"
"不仅仅是我在出力,彩虹同盟和弗洛尔之裔本就在寻找海林王冠,我只不过是在背后推了他们一把而已,"弥雅答道,"我手中有星水晶的碎片,能帮我指向海林王冠真正的所在之地。"
她看向方鴴,目光有些黯淡。
"很抱歉,我导致了丝卡佩小姐、魁洛德团长的不幸,但那时我脑子里被復仇的念头所充溢,何况我隱隱察觉第一赛区、第二赛区和我们当中某些人勾结在一起,他们在共同谋划一个阴谋。"
"为什么不尝试联繫星门港呢?"
弥雅看著他,方鴴忽然反应过来,连他自己的信息都差一点泄漏,苏长风告诉过他们,星门港那段时间内一直有叛徒潜伏,直至那个"蛇头"暴露之后,筛查工作才告一段落。
苏长风离开星门港,据说也是为了返回地球上去调查这档子事,迄今为止,都尚未有確切地消息传回来。
弥雅应当是尝试过,但显然並未迎来什么好的结果。
圣约山事件是这十年来国内赛区最重要的转折点,它直接关联著那之后第三赛区在浑浊之域的大溃败,然后一蹶不振至今,相关利益方在上面一定有惊天的谋划,而他们也会在这上面投注更多的视线。
因此对方不可能不星门两边的通讯,两界通讯的保密性虽强,但防不住星门港另一边有臥底。
"那么……"方鴴问道,"弥雅小姐,你调查清楚那背后究竟是什么了么?"
弥雅有些徒劳地摇了摇头,"並没有,我只是查出了这一点,但我可以肯定,弗洛尔之裔中有人与第一赛区的某些人有联繫,彩虹同盟之中同样。圣约山是他们计划当中的一个重要的节点,我的行动,也只不过是推迟了他们的动作而已……"
"所以。"
方鴴再问:"弥雅小姐,你想要藉助我们联繫上星门港方面?"
"你认为他们可信么?"
方鴴想到了苏长风,想到了白葭学姐,他们应当是可信的吧,至少他从来没怀疑过,"说起来,白葭姐不是你和白华的……"
"不,别找她,"弥雅罕见地露出一丝焦急之色,她隨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態,轻轻咳了一声,"她不行,她管不到这方面的事……总之,我想见见那些更高层级的,可以作决定的人。"
方鴴诧异地看著少女的脸微微有点泛红,就算是白葭姐管不了,那让她去联繫不是远比自己更可靠么?不过既然对方不愿意,他也不再强求,无论如何,他在面对这位狼一样的少女时还是有些异样的情愫。
"我明白了,弥雅小姐。"
"谢谢,"弥雅看了看他,声音有些平静,这些本来应当是她欠下的,但她不想要重申这一点,如果他想要放弃她,她心中並不会有半点怨言。
两人之间瀰漫著一种尷尬的沉默,最后方鴴开口道:"弥雅小姐,我不能代替丝卡佩小姐和魁洛德先生原谅你,或许有一天,你可以亲自去徵求他们的原谅。"
弥雅看了看他,这位海之魔女轻轻点了点头。
……
方鴴的思绪逐渐回到现实中,鼎沸的人声再一次将他环绕,空气中瀰漫著朗姆酒焦糖状的甜香,又带著一丝辛辣的刺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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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雅的事情至少说明了一件事,正如他们在南境所见的一样,超竞技联盟已经变质,那背后可能涉及到一个跨国的组织与阴谋,不论星门港方面是否已经有所察觉——但他们收留海之魔女,就会面临对方最直接的报復。
那甚至不是报復,弥雅从圣约山带走了一些东西,星匕首之中残留的信息指向十二星共耀之地,第一赛区、第二赛区那些顶尖的公会不可能放弃这一点,而七海旅人號将要面对的,会是一场暴风雨。
他要思考的並不是如何避免这场暴风雨,空海上的水手们总会面对一场又一场暴雨,真正安全的方法是躲在安稳的港口之内,一辈子也不踏上这条道路。
但既然他们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就没有畏惧的道理。
而怎么样才能在暴风雨之中倖存下去?
唯一的办法是使自身变得更强。
为了迎接可能到来的一场场衝突与爭斗,现在的七海旅人號的確已有些不太够用,首先他们需要那些可以应对衝击的设备,魔导炮、船用护盾,尤其是防护设施。
他们的敌人可能有很多,但七海旅人號只能容忍失败一次,因此防护远远优先於攻击,其次则是机动性。
最好的防护莫过於迷锁结界装置演变来的大型护盾,除了探测仪作为风船的"眼睛"之外,防护盾往往是一条浮空舰上最精密、最大型与最复杂的设施。
除了直接购买现成的成品之外,构造护盾是一个专业性极强的系统性工程,好在这难不倒方鴴,他早在银之塔内的试炼之时就已有经验,何况这算是他的梦想——他怎么可能毫无准备。
但最基本的护盾满足不了七海旅人號的要求,一个几千Ew的船用魔导护盾,最多不过在同等级风舰的齐射下支撑一两轮,其中Ew是护盾能量层级的单位,它指向以太,是指魔导护盾在瞬时与持续输出之中最大可以提供的功率。
然而可以想像的是,七海旅人號未来一定会面对比自己强大得多,而且数量远胜於自己的敌人,通常意义上的护盾不但毫无意义,反而会成为拖累。
但方鴴其实有一个现成的想法。
一张蓝图在他脑海之中勾勒出清晰的线条,那张蓝图有一个名字——兰德的魔力回收装置。
事实上这张蓝图他已经拿到手许久了,但不得不说那位不为人知的链金术士留下了一个天才的创意,与与之相关的繁多的需求的专业知识。
他先是花了半年时间学习仪轨会的学识,然后又一一将"星状网脉"、"龙鳞序列"与"天界知识"学到手,他从二十多级到三十多级之间如同鸿沟一样的等级跃升,其中一多半的时间都投入到了学习这门学识上。
它与其说是一个装置,倒不是说是一门精深的系统学说,而那个魔力回收装置不过是这个学说当中最不关紧要的一环,它的结论在物质世界中的实际应用。
而今他早已今非昔比,从那个链金术学徒,到了今天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多个领域的大师级水平,甚至在银之塔中,他还和秘学士们学习过相关的领域与技巧。
魔力回收理论要求的领域虽然繁杂,但与秘学士们的博识相比也就不值一提,他在那里开始正式走上这条道路,而今要重现这类装置已不再是什么不可能的工程。
甚至蓝图上E/F/D级的限制,都被他一手推动至了A/B级,但什么等级其实並不重要,关键是大型化——不少风船也有用E级魔导炉的,就因为便宜。
风船本质是一个大型的魔导设备,其上有无数的子系统,而以凡人这个世代对於以太的利用水平,这些子系统无时无刻不在向外逸散著魔力,这其中尤其是火炮、魔导炉与风元素发生装置。
如果魔导火炮的每一轮齐射,所逸散的多余魔力都可以被魔力回收装置所捕捉,然后将多余的魔力转输入到这个新型的护盾结界之中,那么毫无意外地立刻大幅度提高护盾的持久力。
方鴴将计算工作丟给了自己的助手——崔希丝小姐,而后者得出的结论是,可以将七海旅人號这一等级的风船的护盾防护水平,提升至少一个数量级,而续航水平更是远远胜之。
这已经是一个匪夷所思的强度。
方鴴将这个计划称之为"未来护盾"计划,它代表著舰用设备的下一个阶段,当这个技术被推广开来,毫无疑问当下的风船会全部迎来更新换代。
当然,七海旅人號自然会成为它的第一个受益者。
而虽然崔希丝对於这个土得掉渣的工程名嗤之以鼻,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装置划时代的意义,它未来有两个方向,无论是大型化还是小型化都足以引起一场革命,不过她眼下还在拼了命的学习相关的知识。
时间转化为经验,正在缓缓改变著这位来自第一赛区的工匠小姐的认知。
但在改造升级的过程当中,还有两个难点。
一个是足以相匹配的新一代的船用魔导引擎,这方面方鴴已有眉目,妖精之心仍旧可以发挥较大作用,而作为魔导炉的基底,他可以使用下一代的一式水晶。
ε水晶。
ε水晶其实也是符合他们现等级的下一代魔导炉用无属性水晶,他早就已经设计完毕,並已经将试用性投入实验阶段,但要改造成船用魔导炉,还要经歷大型化设计。
大型化的无属性水晶並不是简单等比例而已,他首先需要找到一个更合適的载体,而方鴴其实已有目標,他看中了冰长石——这种古老的魔力水晶说不定能在今天绽放出新的光彩。
不过要搞到冰长石並不容易,这也是他来圣休安的原因。
第二点则是魔力回收装置本身需要的空海之鳞,那些从浮岛鯨身上蜕下的最年长的鳞片,其中饱含著风魔力的浸润,这种鳞片极为珍贵,在第二世界也不见得有多少。
酒保告诉他那些大都会更容易见到这些珍贵得材料,但他何尝不知道,可一来七海旅人號已经不再適合在那些地方拋头露面,二来在这附近也只有圣休安一处可去。
如果圣秘会能解决他的这些麻烦,那么关於动力升级的部分,船帆与横翼帆,还有船上的其他子系统,反而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七海旅团大概会花上半年到一年的时间来建造这艘新的七海旅人號。
如果一切都赶得上的话。
一道人影穿过人群来到他身边。
眾人的目光不由落在这位美貌的女士身上,但对方身上两把黑沉沉的匕首不禁让他们噤声,一位货真价实的夜鶯本身就意味著不好惹,何况对方还是最危险的那一类。
影子。
爱丽莎看也不看这些人,逕自来到方鴴身边,看著自己正在出神的团长,不由摇了摇头。另一个女人跟在她身边,一眾海盗已经认出了对方的身份,那一头醒目的红髮与船锚耳坠上闪闪发光的宝石,都无不说明其出身。
有人已经跌跌撞撞地逃了出去。
对方没有错穿著血鯊海盗的装束,但看他逃走的方向,是向著血鯊海盗的浮岛而去。
"凯萨琳……"
"她竟然还敢回来,"人们彼此交换著惊讶的目光,窃窃私语著,"听说她劫走了巴洛沙,那傢伙在她船上?"
凯萨琳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仿佛从未将这些人放在眼里,她一手放在自己的剑柄上,周围的海盗便齐刷刷退开一圈,用一种惊惧的目光看著这位女海盗。
方鴴就算是再出神,面对这样的场景也难免反应过来,"凯萨琳女士,你太显眼了。"
"不关键,"凯萨琳道,"自由港有自己的规则,要是他们不长眼睛,倒霉的只会是他们自己。你放心,就算是血鯊海盗的人也不敢轻易找我们的麻烦,我借他们一百个胆子那些人也不敢与我去角斗场。"
"那我们离开时怎么办?"
"不怎么办,"凯萨琳颯然一笑,"他们查不到灰鹿號头上,自由港有那么多船,你真当巴洛沙的人一手遮天了,但这里是圣休安,圣休安有自己的运行规则。"
"至於那之后,"她轻描淡写地说,"难道你还打算用一辈子灰鹿號?"
方鴴怔了怔。
而爱丽莎看著他手中的金属方块,不由摇了摇头,"团长大人,"她拉长了声音,有些"温柔"地问道,"我委託你到这里来打探消息,你打探到了些什么?"
"呃……"方鴴楞了一下,仔细回想著自己收集到的情报,"我打听到了,在圣秘会可以交换东西。"
夜鶯小姐默默地看著他。
"然后呢?"
"然后?"
"这些不就是凯萨琳女士告诉过你的情报么,"爱丽莎眯著眼睛看著这傢伙,"你将它们复述了一遍。"
"是、是吗?"方鴴老脸一红,心想好像还真是,不过他的確不怎么擅长和人打交道——他不由有些无辜地看向一旁高大的酒保,仿佛在责备对方怎么没给自己提供一些更有用的信息。
酒保看了看夜鶯小姐,再看了看他,不由露出一副爱莫能助的神態来。
倒是一旁的凯萨琳噗嗤一笑,颇有意思地看著这对年轻人,"你也不必怪他,消息与消息之间自有不同,艾德先生应当已经清楚圣秘会的性质,从侧面验证了我的信息。"
她提示道:"是吧,我的合作伙伴?"
这番话不由引得人们侧目,这位赤发女海盗的合作伙伴?他们不由再一次打量了方鴴一番,看不出这年轻人身上有什么值得注意的要素,除了他那一身引人注目的链金术士大衣之外。
但衣领上的海林晨星,实在与他年轻的外貌不太相称,在圣休安並不是看不到圣选者,但的確与外界相比少了许多。
方鴴总觉得这位女海盗是在给自己找麻烦,但他也来不及想太多,赶忙点了点头道,"差不多就是这样,我们也没别的更好的选择,总得去圣秘会试试运气。"
他看向爱丽莎:"爱丽莎,你呢,你们那里有什么情报。"
夜鶯小姐微微嘆了一口气,"借一步说话。"
三人来到酒吧内的隱秘处,方鴴拿出一台隱秘者,张开沉默力场,以无形的光罩将内外分开成两个世界,然后才开口问道:"关於祸星的事,在这附近有什么传闻么?"
"有,还很多。"
爱丽莎点了点头,"和那瓦尔塔以及在我们在附近的港口之中调查到的一样,圣休安最近也起过雾,听说还有一辆艘风船在雾气之中失踪,但是海盗们的消息来源太不可靠了,我至今还没调查到那两艘风船的名字。"
方鴴不由看向一旁的凯萨琳,难怪对方这么自信,看来在这座龙蛇混杂的港口之中,要想得到一些准確的信息的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这里所欠缺的就是秩序,而自由则往往意味著混乱,纷乱的消息会掩盖真相,要想从一片混沌之中理出线索,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少海盗们可能办不到。
"不过祸星带来的影响仅限於此了,"夜鶯小姐又道,"除此之外倒没有什么别的徵兆,更不用说像那瓦尔塔一样出现大面积的失踪,那里倒更像是一个孤例。"
"不过引起我们注意的是另一件事,"她看了看窗外,回过头,从怀中拿出一株雕饰,"团长大人,这不是工艺品,而是一棵树的树枝。从半年之前开始,圣休安附近的树林就开始大面积枯萎,枯死的植被最后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不是传闻,我和凯萨琳女士亲自去看过,那里有大片大片这样灰白的森林。"
方鴴看著那件东西,那像是一株树的树枝,或者是某种珊瑚——它分叉的枝丫表面布满了钙质沉积物,呈现出灰白的结晶状。
爱丽莎将树枝交到他手上,这个细微的动作便让树枝的一部分断裂开来,化作晶尘落在地上。
"死疫?"
方鴴有些讶异地出声。
那是那场蔓延整个巨树之丘乡野的疫病,它本身並不影响人畜,只在森林之中蔓延,枯萎的树木会变得灰白,最后钙化,整片整片的森林变成一片死地。
最后影响到了巨树之丘圣树的核心。
这场瘟疫传到了考林—伊休里安了?
"还不清楚,"夜鶯小姐摇了摇头,"海盗们不重视这些,我们是从自由港的居民那里打听来周边的变化的,但这些枯萎的树林蔓延並不广,因此还未引起重视。"
方鴴沉默了片刻,心中隱隱感到两者之间有些联繫,"爱丽莎,你认为这和祸星有关么?"
"可能有,但我也只是提醒一下团长而已,"爱丽莎道,"这是目前我们对於赤月和周边环境改变唯一的线索,这些线索之间有没有联繫,还不好说。"
方鴴点了点头。
他默默收起那株灰白的枝丫,目光看向酒吧之外,"既然你们回来了,那我们就前往圣秘会一行吧,罗昊他们应当已经在那里等待许久了,完成在这里最后的工作,然后返回那瓦尔塔。"
夜鶯小姐轻轻頷首。
但正是这个时候,凯萨琳伸手按住两人,因为她已经看到,大门的方向有人走了进来——那些人身上穿著统一的装束,但並非是血鯊的人,而是杰弗利特红衣队的火枪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