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六娘带着卿宝从厢房窗前走过,厢房的门忽然开了一条小缝,露出一张整齐光洁的脸来。
卿宝吓了一跳,然后才省悟到,这个穿衣打扮都很整洁的女子,应该是六丫的四婶张氏张玉凤。张氏大概三十左右的样子,平日里很干净,不过心地却不太干净,总爱挑三拨四。
“三嫂,你小心些,我听见那个母大虫又哭又叫的,老太婆肯定又得骂你了。”果然,她一张嘴,就是一句明为提醒,实为挑拨的话。
黄六娘大概吃过张氏的亏,淡淡的说了声“知道了”,就牵着卿宝的手继续往前走。
“不识好人心。”那张氏见黄六娘不理她,小声的叨咕了一句,啪的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夏守平在前面,黄六娘牵了卿宝在后面,一起进了东屋,屋子里光线暗的很,卿宝一进去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才逐渐适应了屋内的光线,这才清楚的看见炕上坐了一个老头和一个老太太,二虎正坐在老头旁边,不知腻着老头在说什么,老头一脸慈爱的笑。屋地的椅子上坐着脸上还有泪痕的大伯母,还有一脸郁郁的大伯父。
屋子的墙很黑很旧,散发着一股难为的气味,屋子里的摆设要比卿宝家多,沿北墙是一个长度正好和墙一样的大柜,暗红的颜色,上面挂着两把小铜锁。在六丫的印象里,这个柜子里有好多好吃的东西。
靠西墙也就是门的这边,是一个一米来高的饭橱,里面摆了碗筷什么的。
靠东墙摆了三把椅子,大伯父和大伯母就坐在那里。
“爹,娘。”
“公公,婆婆。”
两人见过礼,夏守平在炕沿上坐了,黄六娘将椅子拽得离大伯母远点,这才坐了下来,然后把卿宝抱到腿上,等候着公婆发话。
卿宝好奇的打量着六丫的奶奶和爷爷,两人大概都是六十来岁的样子,身上都是厚厚的黑棉衣,老太太花白的头在脑后盘了个髻,用一根有些黑污的银簪插着,满脸的褶子,一脸的精明,现在正沉着个脸,耷拉着个眼皮,阴沉沉的好似黑山老妖。
老爷子看起来倒是慈祥的很,只不过从卿宝进来了,他都没看过卿宝一眼,只是一个劲的和二虎说笑,看来对这个孙女,他是一点也不重视。
卿宝再转过脸看旁边的大伯母和大伯父。
大伯父夏守业和夏守平长得很象,只不过比夏守平要沧老一些,性格和夏守平也很象,老实巴交不会说话,家里万事都是妻子做主。
大伯母杨氏,个头不高,但很粗壮,一脸的横肉,看上去就比较凶,难怪黄六娘屡屡在她手下吃亏呢,这明显不是一个吨位的啊。
到底是夏守平沉不住气,闷声闷气道:“娘,叫我们来有事吗?”
老太太撩了撩眼皮,不冷不热的说道:“二柱呢,怎么没来?”
夏守平恭敬的回道:“带着三柱他们出去玩了。”
杨氏愤愤插嘴道:“要不让二虎去找他去,这个野孩子,没人教训是不行了,竟然连长辈都敢打。”
“吭——”老太太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杨氏强压下怒火,顿时就不敢再说话了。
老三和老三家的,今天叫你们来,是说说今天中午的事。不是我爱管闲事,实在是你们这些做小人的不让我们老人家省心。老三家的,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太太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威严的很。
黄六娘见点到她名上了,只得说道:“今天我和他爹正在家呢,五婶来给我送信儿,说二柱和大虎打腿仗,把大虎撞了个跟头。大虎就骂二柱,骂的很难听,二柱就上去和他扑打,然后二虎帮大虎,三柱帮二柱,孩子们就打起来。后来大嫂去了,上去就打了二柱一个大嘴巴,二柱脸上那手印肿多高,现在都没消呢……”
她还没说完呢,杨氏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大声辩驳道:“娘你听听,这事儿一到她嘴里,立刻变了个样儿,怎么是我先打的二柱呢?我上去拉架,二柱上来就把我撞了个大跟头,我这才打他的。我打他也是为他好,小小年纪不尊长辈,这名声要传出去,我敢说他连媳妇都说不上。”
一见她颠倒是非,黄,六娘也急了:“这是五婶和我说的,你这意思是说五婶冤枉你了?你都四十来岁的人了,孩子打架你还上手,有你这么当长辈的吗?”
杨氏那眼睛都快瞪出来了,那鼓鼓的样子,好象一只声囊充气的大青蛙。
“你明知道五婶和我打过架,你还信她的话,她肯定是怎么踩我怎么说。我好歹也是个大人,会上去打孩子吗?大虎二虎二柱三柱都大了,可六柱才四岁,我怕他们打架的时候不小心把六柱给绊倒了,我这个当伯母的心疼孩子有错了?你不识好人心就罢了,还污蔑我先打孩子,娘,你给我评评这个理,我是一片好心被她当成了驴肝肺呀。
呜呜……”说着说着,这杨氏竟然哭了起来,哭的那个委屈啊,好象黄六娘真冤枉了她一样。
卿宝在这边看的眼都直了,这精湛的演技,这到位的表情,这喷涌的泪水,这扭曲的面孔……她要生在那个年代,估计邓超孙俪什么的,都得歇菜了。
“都给我住嘴!”老太太猛的发出一声大吼,杨氏和黄六娘立刻都噤了声。
“有理不在声高,吵什么吵?你们俩再吵,我就让你爹把你俩送祠堂去,让族长和族老给你们评评理。”
一听到“祠堂”两个字,不仅黄六娘,就连杨氏都露出了畏惧的神色,看来这里的祠堂,和中国古代的祠堂一样,都不是什么好地方。以前的时候,看电视也好,上网也好,都曾看到过祠堂的影子,卿宝大概知道祠堂是祭祀祖先、商议事务的地方,还有权力惩处族人,别的不太清楚,象浸个猪笼什么的,似乎都是祠堂里的那群老人商量后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