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的呼吸交缠着。
一轻一重,带着同样的热意。
男人垂着眼,眼睫落下,视线与她相撞,漆黑的瞳仁里藏着晦涩的情绪,触到她眼中慌乱的情绪,缓慢地移开,收紧了手。
江予迟怀抱着温热轻盈的身躯,稳稳将她放在高椅上,垂下眼,望着那双赤着的雪足,纤细的足上指甲修剪得平整圆润,泛着莹莹的光泽,脚趾微微蜷缩着,似是有意避开他的视线。
盛星憋得久了,透白的脸上泛上些许红,慌乱地眨了眨眼,小声道:“三哥,吵醒你了?我有点饿,睡不着。”
“坐着。”
丢下两个字,江予迟转而去拿新的拖鞋。
横在身前的人影移开,盛星这才觉得能自由地呼吸。
她捂着发烫的脸,有点儿呆。他们之间的距离不是没有那么近过,但今晚似乎有些不同,某种莫名的情绪在两人的对视中发酵。
刚才某一瞬的江予迟。
有点儿陌生。
盛星正愣神,脚踝忽然被握住,干燥滚烫的掌心轻贴着微凉的肌肤,她下意识挣了挣,没挣开分毫。
江予迟单膝蹲在地上,牢牢地握着纤瘦的脚踝,为她重新套上拖鞋。
“就喝汤?”
江予迟起身,微波炉走去,语气自然,整个人看起来都很平静,就仿佛他刚刚什么都没有做一般。
盛星缓过神,应道:“嗯,不想吃太多。”
片刻后,热好的汤端放在眼前。
盛星小口喝着,顺便用余光偷偷瞄江予迟,他正在解救她的拖鞋,说是解救,也不过一秒的时间。
江予迟体热,冬日睡时只穿着短袖。
小臂猛然发力,肌肉隐隐鼓起,让盛星动弹不得的粘力,似乎对他没有半点儿阻碍,他轻而易举地将那双拖鞋救下来。
盛星红唇微张,视线悄悄流连在他的手臂上。
刚刚他抱她的时候,那蕴含的力量也如此一般在他的身躯里流动,让她心神微恍,莫名有点儿口干。
“慢慢喝,这鞋要洗。”
江予迟说着话,朝她看来,黑眸里含着的光令人心头发烫,盛星慌忙收回视线,胡乱地点了点头。
经过这么一遭,盛星喝完汤就溜了,也没顾得上和江予迟打招呼,眨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走之前还不忘把碗洗了。
江予迟回来时,厨房已暗了。
他立在原地,视线在那空荡荡的高椅上一晃而过,忽地笑了。
.
隔天一早。
盛星睁开眼,看到江予迟的信息:[醒了下来吃饭,今天我们去爬山,看完日落回来。穿方便点儿。]
去爬山?
困意消散,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爬山是很简单的活动,但盛星却很喜欢,只有她和江予迟两个人,累了还能耍赖让他背,两人再一块儿看日落,怎么想都不错。
盛星化了轻薄的妆,选了件浅蓝色的羊羔毛短外套和休闲裤,简单又亮眼,当然还是她长得好看。对着镜子瞧了一会儿,她背着小包下楼,脚步轻快。
“三哥!”
盛星朝着厨房里穿着黑色冲锋衣的男人喊。
江予迟似是洗过澡,黑发间带着点儿湿意,几缕发耷拉在额间,清俊的眉眼透着一股子凉意,瞧着特别干净,听见喊声,他懒懒地瞧她一眼:“来吃饭。”
早餐是清粥和爽口的小菜。
盛星捧着小半碗粥,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江予迟在厨房里忙活,他在准备午餐和水果,分门别类地放进保温盒里。
两人安静地在厨房里,各做各的,倒像是把昨晚的事儿都忘了。盛星吃完,两人上车出发。
晨风微凉,空气清新。
盛星叼了根棒棒糖,上小号记录心情。
[2月28日:昨晚好丢人,我是傻了才会往粘鼠板上踩,但是三哥抱我了,这么一想,又不那么丢人了。今天和三哥去爬山嘻嘻。]
发完后她刷了会儿首页,热搜上已经没有她的姓名,超话里倒还挺热闹,好些派大星在回忆自己三年前在做什么。
[星星结婚了,我在考研。]
[星星结婚了,我失恋了。]
[星星结婚了,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盛星抿唇笑起来,看了一会儿退出去,和经纪人商量探班的事。这次剧组允许探班,但因为地方有点儿偏,她不太放心,多次和经纪人嘱咐确保派大星们的安全,尽量安排工作室的司机接送,钱是其次。
这么一来一回,等盛星再抬头,车已驶离了市区。
江予迟扫了眼腕表,道:“一会儿三哥顺道见个人,很快就回来,在车里呆着别下去,有事儿就喊我。”
盛星乖乖点头,也不问江予迟要见谁。
近郊不如市区热闹,车流分散,人影寥寥。
越野转过弯,盛星一眼瞧见了等在榕树的年轻男人,看着还有点儿眼熟,她不由问:“三哥,这人我是不是见过?”
江予迟踩下刹车,摇下盛星那侧的车窗,应:“他就是鲨鱼,那晚你在戈壁见过,他没见过你。”
说话间,那男人迎了上来,越过车窗喊:“迟哥。”
他对着江予迟笑了一下,这才看向离他最近的盛星,这一瞧,鲨鱼愣了下,面上显现出古怪的神色来,似在回忆些什么:“你...”
盛星抿抿唇,道:“那晚的烧烤很好吃,我叫盛星。”
她倒是没觉得天底下人人都得认识她,一般见着生人都和普通人似自我介绍,更不说他是江予迟的朋友。
“你是不是去过...”
鲨鱼面色犹疑。
“叫嫂子。”江予迟打断鲨鱼的话,对盛星道,“在车上吃点水果。我就在那棵树下,不走远。”
那棵榕树在盛星的视线范围内。
她一抬眼就能见着。
鲨鱼收到江予迟警告的眼神时就默默闭上了嘴,叫了声嫂子,等他下车,两人朝着榕树下走去。才走远,鲨鱼就迫不及待地问:“迟哥,是我们当时见着的姑娘吗?”
江予迟眉梢轻动,笑了笑:“是她。”
鲨鱼恍然大悟,朝江予迟挤眉弄眼:“难怪那时候你这么古怪,后来我们都猜呢,那天你怎么和平时不一样。”
两人说了会儿话,江予迟提起短信的事儿:“帮我打听个人,那些明面上的也用不着你。着重注意十七年前,名字是陈漱,耳东陈,漱石的漱。”
鲨鱼扬眉:“小事儿,放心交给我。”
鲨鱼在队里搞情报就有一手,基本上没有他搞不到的。更重要的是,江予迟信任他,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江予迟随手递了包烟过去,拍拍他的肩:“随时给我打电话。”
车上有人在等,鲨鱼没多说,只道:“迟哥,过段时间我们吃个饭。西北那边有点儿消息。”
江予迟微顿,没应声,摆摆手走了。
...
他们今天爬的山还挺偏,车程有整两个小时。盛星下了车都没认出这是哪儿,四处都挺安静,路上一个人都没有,进山处倒是坐着个大爷。
大爷见了他们,只动了动眼珠子,问:“看塔的?”
江予迟应:“爬山的。”
大爷点头:“进去吧,塔快修完了,别靠山壁太近,这两天有山石滚落。”
阔叶林挺拔疏朗,盛星摘了帽子仰头看。
束束清透的阳光落在枝头叶间,放眼望去,翠绿一片,树间石边长着苔藓,矮石堆满溪边,沿溪而上,道路狭窄。
这山和落星山不太一样。
落星山寂静,这儿倒是热闹,虫鸣鸟叫,溪流汩汩,令人的心情也开阔起来。盛星收回视线,看向身侧:“三哥,你来过这儿?”
江予迟背着包,接过盛星手里的帽子:“没,上学时哪爱上山玩儿。倒是学校边的网吧,每家都熟。”
说起网吧,盛星不由想到初中头回进网。
她也不是去玩儿,是去找盛霈,盛霈没心没肺,居然就带着盛星一块儿玩,后来江予迟不知打哪儿听说,赶来一手一个把人拎走了,回家后还找盛霈打了一架。
连带着盛星都受了江予迟几天冷眼。
江予迟瞥见盛星飘过来的眼神,就知道她想起当时,不由敲了敲她的脑门:“盛霈就没做过什么正经事儿,跟着他瞎混。”
盛星轻“嘶”一声,躲开江予迟的手,嘀咕道:“哥哥对我好。
“是,盛霈对你好。”江予迟轻飘飘地接话,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叹口气,“三哥对你差了,还几天没理你是不是?”
盛星点头:“你知道就好。”
江予迟:“......”
还挺会蹬鼻子上脸。
山路弯曲狭窄。
盛星走在前头,只背了个丁点儿重量的小挎包,时不时停下来拍两张照。江予迟安静地跟在后头,视线落在她身上。
待过了三道长阶,盛星的速度慢下来,气息也急促了点儿。
江予迟算着时间,她的体力比普通人好上一点儿。这也归功于盛星的职业,有时候需要大量的体力拍戏、熬夜,她向来敬业,这方面从不肯落下。
“星星,休息会儿。”
江予迟喊住盛星,两人一块儿进了不远处的亭子。
说是亭子也不像,就是个有顶有座的地方。
喝过水,盛星喘了口气,探头乱晃,看向右侧时,隐隐可见耸立在山林间的古塔,似乎就是那大爷说的塔。
“三哥。”盛星凝神看了片刻,指了指古塔的方向,“这山里有寺庙吗?”
《盛京赋》的女主阿檀,是因母亲信佛取名为阿檀,她当时接这部戏未免没有抱着放下执念的目的。因着这部剧,盛星了解了不少这方面的知识,知道造塔起源于古印度佛陀时代。世人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其中浮屠指的便是佛塔。
山间有古塔,自然少不了寺庙的影子。
江予迟的视线落在她平静的眉眼间,说:“没有,原先的寺庙被烧了,一干二净,半点儿不留。”
盛星:“......”
盛星想了想,解释道:“三哥,远远地看一眼,碍不着我。不然《盛京赋》我可拍不完,那些味道我都忍了。”
江予迟略一点头:“怎么会接这部戏?听说景都是在西北取的,拍摄条件很苦,还有你不喜欢的部分。”
山间清净,思绪也慢慢沉静下来。
盛星隐去了一部分理由,如实道:“这部分我想试着去面对,除了这部分,这部剧的题材我很喜欢。以前没尝试过电视剧题材,想试试。”
隐去的理由,对盛星很重要。
四年没见江予迟,她很想念他。
“西北美吗?”
江予迟凝视着盛星,轻声问。
盛星抿唇笑起来:“美,那里的牧场、沙漠...”
话倏地止住。
响起的铃声打断了盛星,瞧了一眼,是一串陌生号码,看着有点儿眼熟,回忆片刻,她接起电话。
电话一接通,那边传来低低的喊声:“姐。”
江予迟在,盛星控制着自己的神情,只轻声问:“什么事?”
陈漱听她语气还行,不由松了口气,心情低落道:“节目流程需要,要找家人录段视频,我没有别的家人,只有你。”
盛星捏紧手机,眉浅浅地蹙着:“这样的话,以后别再说了。”
“姐。”
陈漱轻声喊。
就像小时候,在漆黑的地窖里,他也是这样,依偎在她身边,很轻地喊她“姐”,告诉她,他会很快长大,会保护她。
盛星沉默半晌,忽而道:“录了视频,所有人都会知道。你的生活会发生改变,有的是机遇,有的是陷阱,你会承受更多的目光和更高的期待。”
陈漱没有迟疑:“我想让他们知道。”
“...什么时候要?”
盛星终是心软,终是贪恋幼时的一丁点儿温暖。
陈漱轻咳一声,莫名心虚:“今天就要。”
盛星:“......”
这臭小子心眼还挺多,硬生生撑到最后一天来问她。
江予迟始终安静。
他隐在一边,悄无声息地观察着盛星,将她所有神情变化都纳入眼中。她和那人的关系非同一般,态度微妙,她接受似又抗拒。
挂了电话,盛星看向江予迟,欲言又止。
江予迟轻挑了挑眉,问:“有话和三哥说?”
...
片刻后,江予迟拉远距离,举起手机,对准盛星,将她框在小小的画面内,她的眼眸似透过镜头望向他。
山林秀美,却不及画中人清艳。
眼眸盈润,肌肤欺霜赛雪,眉眼间皆是灵动。
盛星对准镜头,瞬间进入了营业状态,她浅浅地笑了一下:“大家好,我是陈漱的姐姐盛星。我很少看综艺,前阵子才知道他瞒着我参加了节目,知道他收获了很多人的喜爱,谢谢你们。陈漱,这些喜爱来之不易,希望你不辜负自己,不辜负这些爱意,姐姐祝你得偿所愿。”
江予迟神情平静,在听到陈漱两个字时眼睛眨都没眨一下,她最后一个字落下,他按下停止键。
“好了。”
他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盛星没多想,跑过去将视频看了一遍,忍不住夸自己:“原相机拍都这么美,我真是天生丽质难自弃。”
江予迟嗤笑一声,大掌在她脑袋上蹂躏片刻:“走了。”
盛星匆忙加了陈漱微信,把视频发给他,小跑着跟上前面的江予迟:“三哥,怎么往右边走,那爷爷不是说塔还在修吗?”
“跟上。”
他懒懒地接了一句。
江予迟虽然走在前面,但步子迈得却不快,等着身后那阵脚步声跟上来,心里冒出点儿来不耐的燥意来。
她暗恋的人究竟是谁?
可惜那些年盛掬月和盛霈都不在,盛星对他人防备心重,想来不会轻易和别人说,想来想去似乎只有经纪人知道。
想到暗恋两个字,江予迟又有点儿不爽。
在他不知道的岁月里,盛星悄无声息地喜欢这个人许多年,甚至至今都可能无法忘怀,这个事实让他堵得慌。
两人安静地走了一阵,古塔的身形逐渐显露在眼前,隐隐有人声传来,盛星微怔,凝神听了片刻,忽而道:“三哥,我好像听到姐姐的声音了。”
江予迟回头看她一眼:“帽子和口罩戴好。”
盛星身份不便,她和盛掬月极少在外见面,尤其是工作场合,她不想给盛掬月平静的生活带去烦扰,但临近进组,她确实想念姐姐。
盛星不由睁大眼睛:“真是月亮?”
江予迟点头:“一块儿吃个饭。”
“在这儿等我。”江予迟往前走了几步,半道停住,忽而转身,“一起去,担心就藏在我身后。”
盛星眨了眨眼,戴上口罩,小跑到他身边。
...
盛掬月看到江予迟和他身后的人时,还有点儿愣,那人虽然藏得严实,只露出个脑袋往她身上瞧,但她怎么会认不出来这是她妹妹。
“三哥,你们怎么过来了?”
盛掬月放低声音,看向他身后的盛星,盛星双眸微亮,冲着姐姐笑。
江予迟指了指天,往盛掬月身后扫一眼:“天气好,来爬山,顺道看看你。三哥带了饭,一起吃?”
原本搭建寺庙的地方建了平房,他们在这儿呆了几个月,总要有个休息的地方,那儿还有个小食堂。盛掬月的两个同事上了年纪,性格沉稳,见到来人并不多看一眼,只提醒她这里不急,放心去。
盛掬月和同事道了谢,带着两人往食堂走,低声道:“这儿的活快完了,食堂的大师傅昨天刚走,这两天我们都吃盒饭,食堂没人。”
江予迟微微颔首,侧开身,和盛掬月隔了点儿距离,好让姐妹俩说话。盛星趁机小跑着从江予迟身后钻到盛掬月身边,悄悄喊:“姐。”
盛掬月那清冷的眉目间显出点笑意来,不着痕迹地瞧一眼身后的江予迟,轻声问:“最近和三哥还好吗?”
盛星微皱了皱鼻子,嘀咕道:“就这样。”
本来是挺好的,哪儿知道又多出个暗室来。
盛掬月没多说,带着两人进了食堂。
不大不小的屋子,一个大圆桌,还挺简陋,平时他们就在这餐桌上一块儿吃,这会儿就他们三个人,看起来倒是有点儿冷清。
餐桌上,姐妹俩低声说话,江予迟也不吱声,偶尔说一两句,快速吃完就出去了,留她们两人。
盛掬月倒是头回吃到江予迟做的菜,还有点儿诧异,她这三哥平时看起来漫不经心的,没想到厨艺还不错,看了眼门口,问:“特地过来的?”
盛星摇摇头,小声道:“要进组了,有点儿闷,三哥就说带我出来玩儿。我也是才知道他带我来看你。”
“那怎么还闷着张脸?”盛掬月无奈,小姑娘在外头总是一本正经的成熟模样,在她这儿还是当年的小妹妹,“都要进组了,有事儿别闷着。”
盛星咬着筷子纠结片刻,点点脑袋:“嗯。回去就问他。”
吃完饭,他们没在这儿多留,毕竟盛掬月还有工作。因为见了盛掬月,盛星还挺高兴,一路脚步轻快,时不时转头冲着江予迟笑。
江予迟瞥见她明媚的笑颜,堵在心口的气倒是渐渐散了,至少她这一年只对他这么笑。对着别人都是客气、疏离的模样。
古塔在山腰,他们继续往上走。
山间清凉,出了汗也不觉得热,葱郁的林间风自由来去,绕过盛星和江予迟,将两人的私语藏入一片翠绿中。
上山的路总是格外难。
约莫两个小时,即将到达山顶,盛星已有些体力不支,她停在最后一段路口,喘着气看向江予迟:“三哥,我得歇会儿。”
这儿没台阶没石头,盛星只能撑着树缓会儿。
江予迟拿下背包,在盛星跟前蹲下,拍了拍肩:“到三哥背上来歇。这里路不平,先上去。”
盛星的视线悄悄地掠过他的肩头,调整着呼吸,说:“不用了吧。”
说着,一双枝蔓似的手已经缠上了江予迟的脖子,上半身熟练地往上一趴,顺便舒服地叹了口气。
江予迟:“......”
他似笑非笑:“招儿还挺多。”
盛星全身放松,懒洋洋闭上眼,哼哼道:“这山太高了,怪不得我。在家蹲着骨头都要散了,还不如松球过得舒服。”
她的唇畔贴在他的耳侧。
红唇一张一合,刮擦过颈后的皮肤,温热的吐息在凉风中像一簇幽幽的野火,悄无声息地钻入他的体内。
江予迟喉结微动:“以后常带你去玩儿。”
盛星晃了晃小腿,以示同意。
最后一段路不长,江予迟却走得格外慢,恨不得能在路上写出一篇八百字作文来。盛星闭着眼,倒也没发现,只觉得他像是在平地上走。
到了山顶,盛星还不想下来,就趴在江予迟背上往远处眺望。拥挤的城市和辽阔的昆羔戈壁映入眼底,矗立在城市中心的庞然大物在此刻显得无比渺小。
山顶辽阔,渐凶的风贴着两人而过。
盛星轻吸了一口气,正想叫江予迟放自己下来,余光一晃,瞥见头顶渐渐暗沉的天空,瞧了一会儿,脸色愈发古怪,忍不住发问:“三哥,你看这天,是不是不太对劲?我说刚才路上怎么没阳光,好像要下雨了。”
江予迟抬头看,不消片刻,说:“我们现在下山。”
也没有要放下盛星的意思,就这么背着她往回走,步伐快了不知多少,盛星吓得赶紧搂住他的脖子。
天公不想作美的时候,怎么着都美不了。
不到山腰,沉沉的云已笼罩了山头,暴雨忽如其来,毫无预兆,大雨直刷刷地冲入山林,雨幕像雾气般散开。
江予迟脱了冲锋衣盖在盛星脑袋上,道了声抱紧,加快速度往山下走。盛星暂时也没淋着雨,被罩在黑漆漆的衣服里,还觉着挺安全。
她喜欢这样的时刻。
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人。
不念过往,不忧未来,只有此刻。
“星星,淋着了吗?”
江予迟回头,短促地问了句。
盛星默默搂紧他的脖子,往上靠,声音隔着衣服,有些闷:“没淋着,三哥你注意点儿路,别那么快。”
江予迟怕吓着盛星,放缓了速度,将到山腰时,远远的,江予迟和盛星都听见了盛掬月的喊声。
盛星从冲锋衣里探出脑袋,才刚重见光明,还没找见盛掬月,男人忽然松了一只手,手掌往她脑门上一拍,重新把她塞回去。
江予迟轻斥:“老实点儿!”
盛星:“......”
盛掬月撑伞将两人带回了休息处,原是想等雨小点儿,结果雨非但没小,还带来一个坏消息,暴雨冲刷导致本就摇摇欲坠的山石崩塌,堵住了下山的路,估计明天才有人来通路。
盛掬月顿了顿,对着两人道:“走廊边上的浴室有热水,二楼最里还有一间空房,只能住一晚再走。盒饭已经送到了。”
一场暴雨,江予迟几乎浑身湿透,盛星只淋湿了点儿裤腿。山里气温迅速下降,盛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江予迟没犹豫:“先去洗澡。”
盛掬月点头:“星星穿我的衣服,三哥的我去问同事借一套。”
不等盛掬月带路,江予迟一把揽过盛星上楼,怪着急的,瞧着浑身湿透的人倒是像盛星。盛掬月没在这会儿跟上去。
天暗得很快。
盛星和江予迟下楼时天已黑透了,外头狂风暴雨,幸而盛掬月他们的修复工作已完成得差不多了。
这平房里共五个人,吃完饭凑在一起居然也能聊,江予迟和那两个年纪大的聊得还挺好。盛星就安心缩在角落里,和盛掬月说悄悄话。
盛星偷偷戳她腰,悄声道:“姐,晚上我和三哥睡。”
盛掬月斜她一眼:“我可没想和你睡。”
盛星:“......”
话题过后,热闹渐渐过去。
盛掬月的两个同事先回房睡了,她也不甘落后,起身左右各看一眼:“晚上气温低,这儿没空调,被子盖暖和点儿。”
说完,盛掬月利落地走人。
余下盛星和江予迟。
盛星对着江予迟眨了眨眼,问:“三哥,我们回房吗?”
换做老宅、别墅,江予迟有数种方法让盛星先睡、先回房,在这里却不行。山间多意外,更不论这儿还有陌生人,他不会把盛星一个人丢在房间里。
江予迟眼睫轻动,看向盛星:“你走前面,我关灯。”
盛星瞧着还挺开心,蹦跶着往楼梯上走,走到转弯处回头看他一眼,也不说话,只是想看他。
江予迟直直地望进她的眼睛里。
第二次确信,他有机会触到盛星的心。
第一次,是看到她的那条微博。
她说,她嫁给了喜欢的人。
仅剩的空房在二楼右侧。
廊内被雨水侵占,地面潮湿,冷风带着雨滴卷入无人的通道,随着一声轻响,楼里彻底陷入安静。
江予迟和盛星进门。
同时望向房里唯一的床。
一张单人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