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道门大劫,是三山四门演出来的。
然而,这一次,却是真正劫数来临,二位真人与四门主,真的慌了。
一面强压住手下势力,一面不断找各方洽商,让他们立刻停手。
甚至最后没办法了,只能使出杀手锏,若再不停手,那休怪他们直接倒向国朝。
可有些事,只能用来作为威慑,当真正火点燃了,大家偿到甜头了,威慑其实就再也起不到绝对的作用。
比如此刻,国朝就听到了这句话,顿时喜笑颜开,大好机会啊!
既然有如此好事,那哪里还能让各方势力当真住手?
说不得在其中操弄一番,让各方想停也停不下来!
二山四门顿时坐蜡了,他们怎么可能真的投靠国朝?
这些年来早已将定武得罪惨了,投靠国朝之后的待遇可想而知,怎么可能不担忧秋后算账?
眼看着局势越来越不受把控,四门主与二真人彻底心中没底了。
“再不想办法收拾局面,道门数百年基业,怕是真当毁于一旦!”
“投靠国朝吗?陛下的心性我等清楚,投靠他还不如投靠明王!”
这是数位巨头,再一次沉着脸对话的时候,不经意间说出的一句话。
但这句话,却仿佛一声惊雷,突然惊醒了所有人。
是啊!
明王呢?
这件事本身起于明王府,为何这么长时间,他居然没有半点动静。
上清山一系,被挖空,他不动。
道门闹成这样,他还不动。
就仿佛这些都与他无关一般?
数尊巨头不由悚然,再无法坐住,最终破天荒的,竟联袂登了明王府的门。
……………………
……
春花秋月!
晚春的精致相当怡人。
还隔老远,陆寻义便望见墨白正在院中那颗桃花树下练字。
而宁儿则站在他身边,为他研磨。
院中另一角,只见王妃则与青青二人,正坐在一边,手中似乎拿着针线在刺绣。
望着这副场面,陆寻义不由苦笑,距离那一战已经过去了十天,殿下除了前三日闭关疗伤之外。
出关之后,听说林氏一口将上清山咬了个窟窿的事后,他居然反而不急了。
每日里,就待在府中,不是看书,便是练字。
任凭外面闹的鸡飞狗跳,他岿然不动。
初时,陆寻义还不解,提议趁上清山已经实际瓦解的情况下介入,出面镇压。
却不想,墨白却每次只是听完情况后,便摇头道:“不急,有时间多看看书!”
刚开始,陆寻义是有些发懵的,这种时候看什么书?
而且他也并不知道墨白究竟要等什么,直到火烧到了二山、四门身上的时候,他才突然心中有所悟。
果然,今日等来了那几位联袂登门。
他抬眼望着那正在练字的墨白,心中隐隐感觉到,六爷开始转变风格了。
这十余日来,他从不见六爷配剑,更不见六爷挥拳,刚开始他还以为六爷这一战后,留下了伤势,需要时间疗养,可逐渐他发现并非如此。
除了前三日,六爷再未服用过汤药,很明显,并非有伤在身。
他开始意识到,六爷已经不再急切于武道了!
看了这么些许日子,他终于慢慢有了觉悟,六爷的转变不止是作风上,而是代表着明王府从此以后不再只是一把冲锋陷阵的刀,已经成为了握刀的人。
“六爷!”陆寻义走进。
“嗯!”墨白没有抬头,依然在写字。
陆寻义又给王妃行了礼,才走回墨白身边,轻声道:“玉清、太清二位真人,连方孟谷四位家主来了!”
“好,你先替我招待,我换件衣服就过去!”墨白点点头,写完最后一笔,将笔放下道。
陆寻义见他如此平静,心底越发明白自己猜测没错,六爷早已等着这一日。
也没再多说,应命转身而去。
临走前,却看了一眼墨白的字。
一眼望去,却是不由一怔,半晌才抬头,却只见墨白已然回房。
他走上前来,盯着那副词,缓缓道:“宁儿,等墨迹干了,让阿九将这副词拿去装裱,小心些,莫要弄坏!”
宁儿闻言,看着陆寻义郑重的表情,连忙点头:“好,宁儿记住了!”
陆寻义再看一眼,缓缓吐出一口气,转身离去,行走间,似又多了精气神!
却他离开之后,宁儿却是不由将目光望向那副字,墨白已经写了好几副字,她倒也没在意写的什么。
只在一边研磨,此刻听陆寻义的话后,倒是不禁想看看这幅字有何不同,为何二师兄会让装裱起来。
嘴里不自禁的就跟着念了起来:“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林素音与青青坐在一边刺绣,此刻听到宁儿在嘀嘀咕咕的念叨,初时还没有在意,听到后面,两人不由同时抬头,对视一眼。
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同时放下了手中活计,看向宁儿那边。
然而却只听宁儿咦了一声,嘀咕道:“六爷才二十多岁,没有三十啊……”
看得出宁儿,也看得懂这副词在写什么,只不过关注点实在奇怪。
林素音与青青二人,同时眉头一皱,脸上不悦,好好地怎么就不念了。
“大嫂,听过这首词吗?”青青在官宦人家长大,似乎也听得懂词,冲林素音问道。
林素音摇摇头,她是大家闺秀,早年还未战乱时,京城里也是诗词文章盛行,她不敢说博古通今,但却也听过不少名篇,这首词她确定没听过。
“那便是哥哥方才所作了!”青青不由道。
“嗯,听起来是他的性子!”林素音也点了点头。
两人等了片刻,见宁儿似乎还在想三十岁的事,两人无奈,不由起身,林素音道:“好像还有下阙,我们过去看看!”
两人来到宁儿身边,宁儿似乎还在想公瑾是谁的问题。
宁儿这才回过神来,有些疑惑。
两人没管她,皆看向桌上的词。
墨白的字是极好的,这几日间林素音与青青都时常见他练字,自然知道这一点。
不过平常墨白写楷书居多,今日却是狂草。
林素音还曾不经意奇怪,墨白身为医者,竟然不写狂草,要知道无论哪个时代,医者的字宗师只有药铺掌柜能够认得。
此刻倒是明白他不是不会,而是没写。
一眼望去,只觉气势洒脱,令人不自禁为之赞叹。
而另一边,青青已经代替了宁儿念了起来:“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念到这里,青青不由声音一顿,轻声道了一句:“是哥哥写的!”
林素音听到这里,也自沉寂了下来,没有说话。
“先帝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山海天渊。”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凶蛮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墨白换好衣服出来,正听到她们念词!
只见三人皆盯着词篇不语,明显为这首词所震!
墨白神情微顿,念头一动,腰背不自禁的挺直了一些。
脚步微微重了些,见他们回神,便又放轻,故作淡然的从她们身边走过,
果然三人皆回头看向他,墨白顿时停步,目光先是看了一眼那词篇,然后才抬眸看向她们,淡淡笑道:“今日闲极无聊,随手作了一闲篇,无需当真!”
说罢,轻轻点头,抬步而过。
却敏锐察觉到身后有目光追随着自己,脚步更是轻了几分。
此篇意境,一望可知。
男儿志一览无遗,配上词句,再与他少年白发的形象,任谁也要为之眼红。
他倒没有刻意如此,不过此时恰逢其会,当然也乐见自己伟岸的身形,被身后数女子注视。
效果自然是不错的,林素音望着墨白远去的背影,不禁恍惚。
当年少女,曾愿未来夫君,英武盖世,又文章斐然,上马可持剑震慑万里,下马可持笔文章传世!
如今回首,论胸襟气魄,文才武略,墨白又逊色何人……
数位道家巨头,能联袂登门,放在一般人家,怕是主人将欣喜若狂。
恐怕天下唯有那间金銮殿能够淡然他们到来。
然而,今日明王府内,也并未因他们到来而有异象。
墨白走来,神情淡然,只是微微拱手,笑道:“诸位倒是稀客,墨白有失远迎!”
再见这年轻身影,便是真人、门主,亦不由想起当日其勇,不得不起身回礼:“我等未先知会,便冒昧登门,还望道友海涵!”
稍微客套两句,主客落座,气氛便再次沉寂了下来。
陆寻义站在一边,目光扫过诸位巨头,只见人人神情淡然,修炼闭口禅,他有些不适应这种场面。
倒是墨白,却也是不急,一样神情安逸,与他们一般无二。
一会之后,墨白对陆寻义道:“天色不早了,诸位道友皆是贵客,吩咐厨房备些清淡酒菜!”
陆寻义瞧了诸位一眼,只见无人反对,便躬身应是,退出了正厅。
厅内又恢复了打坐。
墨白心头其实很是不喜,他们这种清冷于天外的做派,但也随得他们去,只是眸光在谷家主身上多落了两眼。
在场都是高手,墨白的注意力多扫了谷家主两眼,自然也引起了诸人注意,不过大家也都明白怎么回事。
最终还是玉清先开口了:“殿下,如今道门中的事,不知殿下如何看?”
“简单!”墨白淡淡吐出两个字。
六人皆凝眉,玉清道:“如何简单?”
墨白抬眸:“道门以我为尊,一切太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