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驾……”
雨夜下,数匹快马疾驰,不一会,便已消失在黑暗中。
楼上办公室里,韩在寇负手站在窗前,看着道门一众人离去的身影,眼中光芒仍然极冷。
很明显,虽然他已经成功逼道门就范,让他们去自相残杀,但即便接下来的事他做的再完美,恐怕也难以折抵数百旗国子民和旗国兵牺牲的罪责。
任何一个朝堂,都绝不可能避免派系相争,大夏国朝如此,旗国朝堂当然也如是。
作为这场关乎两国国运的战争中,第一座被攻克的重要城池,明珠城的主官位置归属,在旗国朝堂之上,当然也曾有过激烈征伐。
韩在寇一系虽然赢了,他得到了这个可以让他在开疆扩土的战役里飞黄腾达,名震历史的重要机会固然很幸运,但同时又何尝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如履薄冰。
旗国朝堂里,正有着无数人虎视眈眈,包不得他犯错,只要找到机会就会毫不犹豫的将他拉下马来。
韩在寇眼中愈发阴郁,一个白长青,根本就无法为这次的严重损失做出交代……
恐怕用不了多久,强势的问责便要来了。
“报告长官,本部来电……”
才刚刚想到这里,门口便已响起汇报,韩在寇豁然转身,果然,一旦抓到了机会,他们绝不会容情。
该来的还是来了。
韩在寇目中暗藏愤怒,但紧接着又立刻隐忍,来到办公桌前,沉声道:“接进来!”
“是!”门口下属立刻应命。
韩在寇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我是崔朝远!”
“是!”
“大人,是,请容我解释……”
“大人,绝对不是这样,这是污蔑,大人绝不能质疑我对皇国,对天皇陛下的忠诚……”
“是,您教训的对,请大人息怒……”
一旁,崔朝远目视着韩在寇在与对面通话中,那不时红白交杂的脸,心头不由叹息。
他一直跟在崔朝远身边,可谓是看着他如何苦心安排,尽职尽责的在为天皇陛下工作,今日的事,当真是怪不到他头上啊。
但如今却只能低着头,接受着朝堂那边的强烈问责,甚至在质疑他对皇国的忠诚。
崔朝远心中感叹,但他却不会开口说什么,也不可能去帮崔朝远证明什么,他的职责只是保护韩在寇的安全,不可能参政。
“是,您放心,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稍后,我必将会给您呈上一份详细报告!大旗皇国万岁,天皇陛下万岁!”韩在寇站直身躯大声道。
说完,他缓缓挂断了电话,站在那儿胸脯不住起伏,眼中情绪交织不休,好半晌才平静下来,却又突然一抬头,惊声道:“不对!”
“大人,怎么了?”一边崔朝远被他突然的举动弄的骤然一惊。
韩在寇脸色刹那急切,但随即又镇定下来,看向崔朝远一拱手道:“宗师大人,本官有一事拜托阁下!”
“大人但说无妨!”眼见韩在寇如此郑重,崔朝远立刻正色还礼道。
“请您立刻出发追踪大夏道门,务必紧紧盯住他们一举一动。”韩在寇面色郑重。
“追踪道门?”崔朝远一楞,随即面露难色道:“大人,如今局势不稳,就在刚才还有胆大之徒胆敢杀到山卫所来,这种时候,我怎能擅离您身边?”
他的责任是保护韩在寇的安全,说到这里,又不解问道:“大人是在担心道门心怀不轨,会帮助白长青那伙人吗?”
“不,本官是在担心他们杀人灭口!”韩在寇眼中闪烁道。
“杀人灭口?”崔朝远能够修到宗师境,智慧自然是通达的,但此刻还是没听懂,杀人灭口?是指杀白长青那伙人?
“大人的意思是……”崔朝远真的有些懵了!
“宗师大人,是本官大意了,差点上了道门这群小人的当,白长青今日所表现的实力,绝非泛泛,他身边聚有大批高手,可以断定他与道门之间绝对有着牵连,不是道门自己的人,便是国朝的人。”韩在寇说着脸色就难看下来。
但崔朝远还是没有听懂,这本来就是明摆着的事,如今逼着道门去杀白长青,不就是让他们狗咬狗吗?怎么就上了道门的当了?
不待他问,韩在寇已经继续开口恨声道:“白长青他们一伙人如今已经是我们瓮中之鳖,是注定要被我们捉拿归案,因为道门的人一直声称要追拿白长青,逼问林素音的下落,在误导本官,让本官以为他们不会立刻下杀手,是有拿活口审讯的机会。可实际上,若白长青真是一条大鱼的话,那道门就绝对不会让咱们有机会拿活口,不是助他逃脱,就是杀人灭口,如今咱们重兵围困,帮他逃走的可能性极小,直接杀人灭口的可能性很大。”
韩在寇说到这里,略微沉吟了一下,随即继续道:“白长青等重要头目死不得,必须捉拿归案。他们的身份事关重大,若是道门自己的人,那便证明道门早已存心与我等为敌,谈判不过假意麻痹,那咱们便必须立马知会各军团长官,定要防范他们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向我们将领动手。”
听到这里,崔朝远当即眼眸一凝,谨慎了起来。
“若不是道门自己人,那便可能是国朝隐藏在明珠的一股大势力,那我们就更要挖出来,必须搞清楚他们是如何隐藏下来的,在明珠又还有多少秘密,若是不搞清楚,这必将对我们掌控明珠稳定,甚至整个战事都有着巨大威胁。”崔朝远皱眉沉声道。
脸色再次一正,望向崔朝远道:“宗师大人,白长青团伙的重要头目不能死,务必抓活口,所以还请您立刻前往追踪,不管他们是铤而走险帮助白长青逃亡,还是想要杀白长青一伙人灭口,相信只要有您在,一定能够阻止,如今在明珠也只有您有实力于乱中处置危机,达到目的。”
崔朝远心中也慎重了起来,但他总觉得这件事哪里有着古怪,突然一顿,想到了根本问题。
道门并非是主动参与进去的啊,是被你韩大人逼过去的,如今用得着这么麻烦么?
抬头望向韩大人,却见韩大人脸色慎重无比,似乎根本没有想到有一个最佳的处置方案一般,他治好开口提醒道:“大人,既然有此隐患,那么是不是派人将那道门一众人等召回,我们直接派兵对付百场那一伙人就行,这样,不管道门有着什么心思,咱们不让他们动,他们也只能看着不敢动。”
很明显,崔朝远还是不想离开韩在寇身边,毕竟他最大的责任是保护韩在寇的安全,若韩在寇出事了,他是要负责的,虽然在山卫所里,应该出不了事,但谁又说得准?
韩在寇闻言,却是想都未想,便直接摆手:“不行,不能召回他们!”
“额……”崔朝远闻言哑口,你说了这么多,怎么就不能召回?
“崔宗师,白长青这伙人实力不浅,我兵士已然伤亡惨重,若强行攻伐,恐怕还不知有多少兵士为之牺牲……”韩在寇却眼神里一抹悲色流转,声音低沉下来。
这个理由,崔朝远算是无语了。
也明白了白长青是必须要对付的,但又不想再增添后果,否则若是附和这位的猜测还好,若是一切根本就只是猜测而已,白长青根本没什么太大的根底,那这位怕是就真交代不了了。
韩在寇却又道:“宗师大人可曾想过,不管道门心思如何诡异,只要他们肯动手,这就是一次大好机会。一来让他们自己对付自己人,若白长青是道门众人,则定会为之心寒,我等抓获其后,将更容易挖出秘密。”
“若白长青是国朝中人,那就再好不过,道门动了手,此举就算不能借此将道门彻底推到大夏的对立面,也绝对可以让他们与国朝的裂痕更深,这将更加坚定道门不为国朝出战的决心。”
说到这儿,韩在寇眼中陡然深邃起来,望着崔朝远的眸光中,似乎有着无尽的星点在闪烁:“宗师大人,此事关系重大,这一次就拜托您了,至于我的安全,您不必挂心,和明珠的稳定以及皇国的大业相比,区区生死,又有何道哉。若非没有您的勇武之力,我恨不得亲赴战场,为皇国尽忠!”
话都到了这个地步,崔朝远还能说什么?
只是,此刻他也算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韩在寇或许先前并非真的大意了,而是突然改变了主意。
恐怕刚才这一番话,等白长青归案之后,便是他拿来对上面的说辞。
至于白长青的真实情况,慢慢审吧,这么严重的情况,审个一年半载,他的身份到底有没有诡异,实际上也就不重要了。
韩大人这是在为了那已经造成的后果在做出补救,甚至,崔朝远心中怀疑,韩在寇甚至会将这变成一项大功劳。
崔朝远心中不得不服韩在寇的老辣,顷刻间便从打击中站了起来,随机应变的本领实在厉害,即便他看出来了这些,也没办法反抗,只能遵命而去,甚至心中还隐隐希望,韩在寇真有本事,能将这件事变成一项大功……
只是,他或许想的太多了,他忘了在几个月前,曾与一武道宗师在黑暗中对决时,心中的震撼。
又一匹马,疾驰而去。
雨夜下的城市越发热闹了,道门、旗国,皆有师者现世人间。
师者,高高在上,地位尊贵,他们仗剑四方,踏遍山河都怡然不惧。
可又不知还有多少人记得,其实数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雨夜,在京城外郊,就有一位师者,在一个少年拳下伏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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