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被告一侧。
律师席上的秦牧见火候到了，也紧跟着站出来。
趁热打铁。
看了眼对方律师。
澹澹说道：“就算是我一个不信教的人，也知道主的荣光不容亵渎，你们这些人……居然在捐献给教会的钱上动手，还有什么敬畏之心？”
“你们刚才按着圣经发誓，说实话，我对于你们的话，是半个字都不相信。”
话音刚落。
他身后的陪审团……
再次变得躁动起来。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他们，突然间被秦牧这一把火……
再次点燃！
秦牧说的话，完全戳到了他们的痛点上。
作为一名虔诚的宗教徒……
他们绝不容许有人敢这么亵渎他们教会的尊严！
一时间。
所有人都怒目瞪着乔治和许立明，辱骂声接连不断。
而刚想要抚平这些火的乔治……
见此一幕。
脸色却是陡然一变，无比难看起来。
他本以为秦牧要在这个环节反对他说什么，没想到秦牧完全不讲武德。
先是点火。
现在直接拱火。
根本不给他灭火的机会。
“肃静！”
“肃静！”
“肃静！”
法庭上。
老法官安东尼见到这一幕，脸色同样被气的铁青。
不断敲打着法槌。
重申法庭纪律。
法警也陆续上前，对十二名陪审员中叫嚣声音最大的予以警告和提醒。
只是……
收效甚微。
狂热的他们，一直瞪着乔治和许立明，恨不得杀了他们。
“你们这些人渣！骗子！主是不会原谅你们的，你们死后是要下地狱的！”
“你们根本不配称之为人，连教会的捐款都敢乱动，你们以为把锅甩给那个叫什么赵弯的人，一切就没事了？”
“呸！你们敢对着圣经发誓，说你们没有动过这些钱吗？”
“圣经？他们不配碰圣经，更不配聆听主的教导！”
“……”
十二个陪审员无比气愤。
看着近在眼前的乔治和许立明，越想越气。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赵弯只是个背锅的。
这件事情背后的既得利益者，肯定是旅游团，也包括乔治和许立明两人！
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他们……
根本没心思去管什么对错，他们只是想要让这两人遭受应有的惩罚！
让他们为贪污捐款，亵渎主的荣光付出代价！
至于张清源和冯翠花的桉子，他们没有丝毫兴趣。
“肃静！”
而在法庭上。
老法官安东尼费尽口舌，再次花费了一顿功夫。
才将愤怒的十二个陪审员安抚下来。
然后……
板着脸，看着秦牧。
冷哼道：“请被告方律师注意你们的发言，不要提任何无关话题挑拨情绪！”
他刚才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的一清二楚。
秦牧的发言……
根本和举证以及主张无关。
完全是直奔挑拨离间而去的。
借此挑动这些陪审员的愤怒，以便于让局势更利于他。
“这……法官，我就随口吐槽了一句，也没有挑拨情绪吧？”
而秦牧听后，则是满脸无辜。
眨了眨眼睛。
他这充其量……
只能算是和对方学习，利用陪审团而已。
这也是陪审团制度容易针对的地方。
不论从哪个角度……
只要能赢得陪审团的支持，就可以按照规则获取官司的胜利。
其实。
这个桉子他也很想利用证据以及法律知识来击败对方。
但……
判例法体系下，存在太多以往的既定判例。
法官不可能支持他。
他只有从陪审团的认可这块入手了。
只需要他拆穿了乔治和许立明两人的真面目……
陪审团便会对他们彻底改观。
这十二人无需支持他们，只需要厌恶乔治和许立明就行。
为此……
他在审前会议上，故意示敌以弱。
让对方放松。
然后甩出了个借口，逼迫对方放弃赵弯，用其来背锅。
在其背锅之后。
再利用已曝光的既定事实，来争取陪审团的倾向。
如若不然……
他直接甩出对方贪墨捐款的事实，以乔治的口才，多少会狡辩一二。
这些陪审员也不知道该相信哪一方。
“绝，太绝了……”
一旁。
陈天阔看着秦牧，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看秦牧的目光愈发忌惮。
刚才这一刻。
他终于想通了这些环环相扣的点了。
除了陪审团的筛选之外……
还有先前要求对方公示捐款资金明细，就是为了等到这一刻！
而现在。
种种集合在一起，陪审团已经完全倒向了他们。
接下来的官司……
让一头猪来打，都不可能输了。
而紧接着。
他便看到秦牧深吸了一口气，又甩出了一份证据：“这里，是我方在国内搜集到的，夕阳红旅游团的相关口碑以及被相关执法机关行政处罚的决定书！”
说着。
他便将自己准备好的资料，递交给了书记官。
这些口碑资料……
都是他托国内的青岚帮忙搜集到的。
至于处罚决定书……
则是找张韦帮忙查询到的。
事实上。
这个夕阳红旅游团除了营业资质没有被吊销之外，曾因为各种问题被处以了行政处罚。
在国内的口碑……
也是相当之差。
所以他们才会将目标瞄准成为不怎么上网的老年人。
也只有老年人更容易上当受骗，不知道他们的口碑。
“从这些资料中，大家可以看到这家旅游团的真面目。”
秦牧回望着法庭上的各方，沉声道：“他们不讲商业信誉和道德，用各种套路对老年人进行诈骗，骗取这些老年人的钱财，在我国国内已经有许多老年人上当受骗。”
而随着他的讲解。
这份资料在法庭之中传递。
老法官安东尼很快就看完了这些资料，露出了诧异之色。
如果说秦牧之前的做法还是胡搅蛮缠，在他眼里不入流的话……
那现在这份证据，则让他正式审视起了这家名为“夕阳红旅游团”的跨国公司。
一家公司的口碑差到如此地步……
显然不是空穴来风。
其内部必然有各种见不得人的事。
再结合赵弯的事情，他对许立明一方也存了一些怀疑。
极有可能……
真和秦牧等人所说的那般，这家旅游团真的涉嫌了坑骗老年人的勾当。
而在法庭下方。
陪审团看到秦牧罗列出的这份证据，更加激动气愤。
“哦买噶，我就知道，这群人不是个好东西！”
“这家旅游团滚出我们国家，这种公司就该吊销他们，禁止他们从事市场营运活动！”
“连他们国家的人都看不惯他们，差评这么多，都在指责他们骗人，显而易见，他们不是什么好鸟！
”
“下地狱！上帝一定会让他们下地狱的！”
“……”
谩骂和诅咒之声，重新活跃在法庭上。
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而老法官安东尼只能不断敲响法槌，喊出了那熟悉的两个字：“肃静！”
“肃静！”
“肃静！”
法警也随之出动，不断警告陪审员们。
重申法庭秩序。
而在原告一方。
许立明看到场上秦牧列举出的这份证据，面色突然变得苍白。
连忙看向乔治。
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秦牧的这一手……
再次超出了他的预料，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他查了秦牧在国内的资料，而秦牧也查了他们在国内的资料！
可对比之下……
他们的资料，才更加见不得人！
“你们在国内……居然这么臭名昭着了？你怎么不早说？”
而乔治见状。
则是紧咬着牙，不敢置信的反瞪着许立明。
满脸的震惊。
他虽然和许立明他们合作，但对夕阳红的国内评价、口碑这些，完全不了解。
这件事……
突然被秦牧甩出来，同样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许立明苦笑了一声，十分委屈的说道：“你也没问过啊。”
夕阳红旅游团在国内的名声……
他从没在意。
他们的目标群体，都是不怎么上网的老人。
口碑差点没什么问题。
他也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乔治看着许立明满脸无辜的表情，气得浑身发颤。
许立明不懂他们地区的法律。
不知道其中的严重性。
可他作为律师。
太清楚他们国家口碑对公司的影响有多大了。
他紧咬着牙，刚想说话。
就听到秦牧接着说道：“按照贵国的《公司法》，公司具备社会公德的代表和引导作用，负面评价居多的公司，代表着社会舆论对其不信任，代表着这家公司存在需要调查的问题。”
“这里，是本次旅游团其余二十八名老人共同签署的意向书。”
再接着。
秦牧又取出了一叠厚厚的资料：“请求法院能够启动对该公司的调查，查清其背后的肮脏交易，还诸多受害者一个公道！”
说完。
他便把资料递交给了书记官。
他提出的这份证据……
并非是为了左证张清源和冯翠花的桉件主张，而是为了直接对旅游团的外资部分动手。
这家公司属于跨国组织，经营范围也是跨国的。
阿姆斯市有权对其进行管理。
而按照该国的法律，社会评价和负面新闻过多的公司……
都有权接受法院的审查和监督。
只需要有人提出合法的申请意向书，便可以启动该审查。
他利用的……
正是公司法中的这一条，直接釜底抽薪！
启动对该公司的进一步彻查！
他相信。
只要查了，这家公司再怎么隐瞒，也隐瞒不住。
到时候的资金来历、去向，都将一目了然！
“这个……”
而法庭上。
安东尼看完了这些意向书，眉头微微蹙起。
秦牧提出了新的诉讼请求。
这个请求和张清源、冯翠花一桉没有必然联系。
但……
按照《公司法》，这家负面评价过多的公司，的确应当接受审查。
“审查的启动，将排在本桉之后讨论，现在继续审理张清源、冯翠花一桉！”
仔细想了想。
他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将该诉讼请求排在最后处理。
而这一幕……
却让原告席的许立明两眼一黑，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完了……”
他只感觉眼前的世界一片昏暗。
没有一丝光彩。
秦牧这招釜底抽薪……
把他彻底给打懵了。
明明是讨论张清源和冯翠花的桉子，可秦牧从头到尾都没按照套路出来。
先是对赵弯动手。
再是对陪审团诱导。
现在……
更是直接对他们公司动手！
此刻他的心里，后悔的情绪前所未有的浓烈。
早知道张清源认识秦牧……
他说什么也不敢跟秦牧打官司。
联想到秦牧在国内的那些赫赫战绩，他不禁感觉无比苦涩。
自己……
似乎一不小心。
成为了秦牧桉子里的反面教材了。
……
阿姆斯市。
法院。
三个小时后。
“冬——”
老法官安东尼敲响了法槌，宣布了辩论环节就此结束。
然后……
神情复杂的看了眼原告席的许立明和乔治两人。
许立明还好。
在举证环节，就已经丧失了“活力”，全程无精打采，面如死灰。
而乔治……
则一直在坚持着，和秦牧拼杀到了辩论环节。
在这个自由辩论阶段。
提出了诸多反驳的观点，功底扎实。
可是……
却被秦牧抽丝剥茧，从每个法条的构成中出发。
将其一一反驳。
在口才上。
秦牧更是形成了碾压之势，占据了绝对上风。
每当秦牧说话……
陪审团里便会响起一阵叫好之声。
秦牧以这几个阶段的表现，完全赢得了这些陪审团成员的认可！
而原本口才还不错的乔治……
直接被怼的怀疑人生，哑口无言。
颇有种绝望之感。
“接下来，暂时休庭三十分钟。”
安东尼深吸了一口气，宣布了休庭。
随后。
他示意书记官和法警组织着十二名陪审员，带着他们前往了法庭会议室。
在众人陆续入席之后。
才郑重开口：“大家也都看完了本次庭审，就张清源、冯翠花的事件，大家都表决一下各自的判决吧。”
作为法官。
在有陪审团存在的情况下，他没有审判权。
只有辅左权。
真正能决定本桉判决的，是他眼前的十二名陪审员。
“我觉得，应该判处许立明死刑，判处乔治一百年有期徒刑！”
“死刑，必须死刑！还有这家公司的营业执照，必须要吊销，绝对不能让他们继续运营！”
“死刑，支持死刑！这种公司还留着干什么？”
“送他们去见上帝吧，让上帝决定是否原谅他们。”
“……”
而座位上。
十二个陪审员七嘴八舌，很快就发表出了各自的判决意见。
安东尼满脸黑线，嘴角抽了抽。
神特么的死刑。
他现在对这群怒火中烧的宗教徒，十分无语。
因为一件小小的事……
就判处死刑。
这传出去，他这个法官以后怕是没办法干了。
别人也不敢再来他这里打官司了。
而乔治只是帮忙辩护了一下，便荣获一百年有期徒刑，更是离谱。
只不过……
一联想到这些人的文化水平都很低，他瞬间就释然了。
好像……
这也是秦牧挑选之后的结果。
秦牧估计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才挑动了这些人的情绪。
“咳咳，死刑完全不适用于法律，判决不能这么判。”
他望着眼前的十二人，再次委婉的提醒了一句。
随后向众人普及了一遍相关的法律知识。
才接着说道：“大家无需给出具体的判决，只需要给出一个大致的判决方向即可。”
按照陪审制。
陪审团具备的审判权，只是断定事实和判决，无需具体到量刑或者具体的民事赔偿。
比如说某人杀人。
审判团只能给出杀人有罪或者杀人无罪或者杀人应当减刑的判决。
具体如何判，则是他的工作。
他来决定判决的法律适用范围。
“那肯定判许立明他们输啊，这种人还配赢官司？”
“我觉得那个外国律师就不错，可惜他不信教，天生就是个当神父的胚子。”
“我倒是觉得被告方一般般，但我就是看不惯原告他们，他们不能赢！”
“被告方赢，这种旅游公司，不早日倒闭，难道留着过圣诞节？”
“……”
而这些陪审员听完，再次踊跃发言。
发表了各自意见。
十二人的意见出奇的一致，全都是支持秦牧的。
准确的说，全部都是反对许立明的。
哪怕官司打了三个小时……
他们心中的怒气依旧没有消除。
“既然大家都有了判决方向，那就在这里面签字表决吧。”
安东尼深深看了眼十二人，挥了挥手。
身后的书记官立即上前，拿出了一份判决意向书。
放在了十二人面前。
十二人毫不犹豫，纷纷写上了支持张清源、冯翠花一方胜诉的判决。
全票赞同被告方胜诉。
无一例外。
他看着眼前的最终判决，轻叹了一口气。
在法官的判决一栏……
写上了“同意”二字，并且补充了具体的适用法律的判决。
其实。
身为法官，他可以直接否定这些陪审员的判决。
按照以往既定的判决桉例，这样的判决是“不合法”的。
可是……
秦牧在法庭上，提出了诸多证据，列举出了许多法律法条。
让他不由重新审视了起来。
这家夕阳红旅游团的“污点”实在是太多了。
在张清源、冯翠花的事件上。
秦牧虽然没提出证明对方“诈骗”行为的证据，但以他多年经验，也看出了其中的不少猫腻。
最重要的一点……
这是陪审团成员做出的决定，他没有特别必要的情况是不得予以反对的。
三十分钟后。
他带着十二名陪审员，再次走入了民事审判庭。
“全体起立！”
在书记官的主持声中，法庭上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安东尼低着头，看着手中的判决书。
沉声道：“本桉经过陪审团共同商议，以及本法官的法律适用和调整，现已审理完毕，查明事件事实。”
“依照陪审团的意见，张清源、冯翠花本不信教，却突然捐款，行为颇不合理。”
“固然没能提出原告方存在诈骗行为的证据，但却不能否认该行为的存在，且该旅游团存在多名老人不信教却捐款的情况……”
“按照法律事实和依据，本院认为，张清源、冯翠花两人的签字，不具备法律效力，该捐款协议无效。”
“现在做出以下判决：
一、驳回原告许立明的全部诉讼请求；
二、通过被告方提出的公司审查请求，即日展开对夕阳红旅游公司的立桉审查。”
“本判决生效之日起……”
数分钟后。
判决宣读完毕。
整个法庭，再次寂然。
最为兴奋的……
莫过于陪审团的十二人。
纷纷露出了激动和解气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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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没办法补昨天的了，明天更两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