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见他们,我先走了。”
李秀宁在看到李建成和李世民风尘仆仆的骑马赶来的时候,下意识的皱起眉头,丢下这话,毫不犹豫的就骑着马离开了。
等到李建成和李世民赶到的时候,李秀宁只剩下了个背影,只能看清楚那墨色的马,以及那一抹猩红。
李建成遥望着李秀宁离去的背影,神情格外的复杂。
李世民也注视着李秀宁离去的背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李世民在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语气飘忽的道:“阿姐还在生我的气?”
李元吉瞥了李世民一眼,澹澹的道:“这是你自找的……”
李世民又叹了一口气,再也没说话。
兄弟姐妹中间,李世民跟李秀宁的感情最好。
李秀宁不理他,他会很难受。
相比起来,李建成就没那么难受了,在李秀宁的背影彻底消失以后,还哼了一声道:“我再怎么说也是她的兄长,她见了我理都不理,像什么样子。”
李元吉呵呵一笑道:“你还知道你是她兄长?你当初瓜分她属下,跟父亲一起将她发配到苇泽关坐牢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是你妹妹?
你不顾她的反对,不顾她的感受,意图谋害我二哥,意图通过兵变杀死我和我二哥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是你妹妹?”
“你!”
李建成被戳中了痛处,又羞又恼。
李元吉又讥讽道:“你没有一个兄长的样子,就别怪她没有一个妹妹的样子。”
李建成恼羞成怒的喊道:“长兄如父!即便是我待她不好,他也不该这么对我!”
李元吉鄙夷的道:“这种话你也好意思说得出口,她可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不是那些嫔妃生的庶女。
母亲去世的早,你身为长兄不知道保护她,怜惜她,还要欺负她,还要摆长兄的架子,我都替你丢人。”
李建成更恼更怒了,“那我也是她长兄!有资格管教她!”
李建成这种话,站在唐人的角度去听,没什么不对。
妹妹嘛,就是得被长兄管着,被长兄欺负了,还得反思自己错在哪儿,还得继续被长兄管着。
这就是忠孝悌义赋予的唐人这种思维。
但李元吉又不是一个纯正的唐人,根本不会认可李建成这种话。
“你是谁兄长,你举起刀子对着我们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是我们的兄长?”
李元吉冷冷的一笑,懒得再搭理李建成,骑着马就返回了马车所在的地方。
李世民在李元吉走后,平静的看了李建成一眼,澹澹的道:“想给我们做兄长,你就得先拿出个兄长的样子来。
你好好想,从我们大唐立国至今,你在面对我们的时候,有没有一个做兄长的样子?”
李建成怒发冲冠的怒吼道:“你们就有做弟弟的样子了?”
李世民也不搭理李建成了,骑着马也走了。
宇文宝刚刚看了一出人伦大剧,心情非常不错,嘿嘿笑着带人追上了李世民。
拍刀将们则齐齐围在了李建成身边。
李建成看着一圈膀大腰圆,将四周堵的严严实实的拍刀将,绝望又愤怒的嘶吼的起来。
他又气又憋屈,可是却无处发泄,甚至连人身自由也没有。
“开拔!”
李元吉回到了马车上,大声的宣告了一声。
长长的辎重队伍穿过了开远门,一路往萧关赶去。
四日后。
队伍抵达了萧关。
萧关已经被数万兵马所占据,关城上旌旗林立,迎风招展,被冷酷的秋风吹的呼呼作响,就像是在为作战的将士助威,又像是在宣示着萧关是大唐的领地,不容侵犯。
关城内外人山人海。
由于萧关跟苇泽关一样,是依山傍水而建,再加上萧关绝大多数城墙都在崖壁上,所以萧关内并不能进驻太多兵马。
所以一部分将士被安置在关内的泾水畔上。
绵延的泾水潺潺而下,没有太多波澜,也没有太多激流,浑黄的河水时不时的蔓延到岸边,泛出一抹澹清,随后又被浑黄的河水所吞蚀。
将士们住在河畔,打造着军械,漂洗着衣物,磨着刀枪,一排排,一行行,看着十分壮观。
“很赏心悦目……”
这是蔡允恭在看完了河畔的一切后,给出的评价。
李元吉没做任何回应,只是在刘弘基帐前的校尉恭迎下,带着一部分辎重进了关城。
刘弘基并没有赶到城门口相应,听关城上的喊杀声就知道,刘弘基正在主持战事。
“战况如何?”
在吩咐陈叔达、蔡允恭等人配合着萧关的司马将所有辎重入库以后,李元吉盯着刘弘基帐前的校尉问。
校尉抱了抱拳,郑重的道:“突厥人的攻势很迅勐,五天时间,足足发动了十六次进攻,且不分昼夜,关内的将士损伤很大,已经伤亡三千多人了。”
李元吉下意识的皱起眉头,随行的一众人脸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五天时间,伤亡三千多人,这种伤亡不可谓不大。
这也侧面的印证了萧关战事的惨烈。
可以肯定,颉利是抱着必破萧关,必去长安的决心来的。
“城外的突厥人伤亡如何,有没有分兵,何时分的兵,分别去了什么地方?”
李世民在所有人都默不作声的时候,面色凝重的问。
校尉又抱了抱拳,沉声道:“突厥人伤亡过万,两日前开始分兵,一部分往西去了,一部分往东去了,还有一小部分不知去向。”
李世民目光环视着所有人道:“看来颉利准备兵分四路,一路绕过灵州,直击会州,一路进击盐庆,从盐州而下。
剩下的一路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去了银绥。”
萧关就在灵州的中部,会州在萧关的西南,盐州和庆州在萧关东面,银州和绥州还在更东面。
银州和绥州还毗邻李孝恭等人所在的石州和岚州。
蔡允恭忍不住道:“颉利这是什么意思,将兵马遍布灵州到苇泽关一线,他就不怕我们逐个击破吗?”
突厥人兵力雄厚,这确实是突厥人的优势。
但分的太散,战线拉的太长的话,优势也就变成了劣势。
大唐要是在固守住边陲的同时,派精骑出击,逐个击破,突厥将会全线溃败。
所以蔡允恭不理解颉利将自己的优势变成劣势是为了什么,难道是找死不成?
其他一些不懂兵事的人也这么认为,在听到蔡允恭的话以后,一个劲的点头。
李世民瞥了蔡允恭一眼,沉声道:“颉利既然敢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用意。”
蔡允恭追问道:“什么用意?”
李世民没有搭理他,而是看向李元吉道:“我需要率领一队精骑沿着灵州到石州的边陲走一圈,才能判断出颉利的用意。”
李元吉也没有搭理李世民。
李世民这那是想去观察敌情啊,李世民这是想趁机跑路,趁机去联系旧部。
以往李世民领兵打仗的时候,可没听说过为了观察敌情,亲自带着骑兵去敌我双方接壤的地方走一圈。
这种事情一般都是由斥候去做,再高一档也就是派个校尉去做,根本不需要李世民亲自去。
“去见见刘弘基,看看他怎么说。”
李元吉缓缓开口,迈步往关城上走去。
其他人目光在李世民和李元吉身上盘桓了一圈后,快速的跟上。
李建成在路过李世民的时候,戏谑的看了李世民一眼。
李世民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李元吉走了两步,突然脚下一顿,侧过头对宇文宝吩咐道:“我大哥和二哥一路旅途劳顿,想必是累了,你护送他们下去休息。”
身后的众人齐齐一愣。
李建成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李世民咬起了牙道:“我没有私心,我只是想帮我大唐度过此次难关!”
李元吉没有搭理他,对着还在愣神的宇文宝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哦!”
宇文宝回神,赶忙躬身一礼道:“臣遵命!”
说着就走向了李建成和李世民。
李建成的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李世民的脸色也变得相当的难看。
李元吉为何突然让人带他们下去休息,他们都知道。
李元吉这是不想让他们见刘弘基。
不想让他们知道太多的军情,免得他们趁机钻空子。
对他们来说,大战期间,战场的最前沿,确实是最好钻空子的地方。
一旦双方掀起了数万人的大战,日夜不歇的开始鏖战,就没人有闲暇注意他们了。
他们可以趁机做许多事。
比如给看守他们的人封官许愿,又或者是找机会骗过看守,去联系他们的旧部,以及一些能被他们说动的人。
可他们这一次真的没有私心,真的想帮大唐度过此次难关。
毕竟,身为大唐重要的一份子,大唐要是出现了什么重大的变故,他们也得跟着遭殃。
他们即使趁机夺回了权柄,也要面对突厥人的攻伐。
而在他们夺权的时候,突厥人肯定会趁虚而入,攻破萧关,到时候他们所要面对的就是一个烂的足以让他们头疼的烂摊子。
他们可不想这样。
“请吧!”
宇文宝带着人走到李建成和李世民近前,笑嘻嘻的说。
李建成甩了一下衣袖,率先气休休的走了,李世民犹豫再三,最终皱着眉头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