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三宝也不知道是觉得李仲文太蠢了,还是觉得李仲文辜负了李秀宁的一番好意,唠唠叨叨的跟李仲文说的一大堆话,甚至还倒出了何藩仁的老底。
事实上,李仲文还真不知道何藩仁在关外是干嘛的,他只知道何藩仁在关内是一个胡商,一个相当有钱的胡商。
在隋末乱世的时候,这个胡商的货物被一群刚起义的义军给劫了,他也不知道是为了报仇,还是为了赌一口气,脑袋一热,就拿出的大量的金沙和粮食招兵白马,没过多久就聚集了上千人,然后将那股抢劫他的义军一锅给端了。
周遭的其他义军见他势大,又能让大家吃饱饭,就纷纷来头。
于是乎他在短短的数月之间聚拢了数万从众。
要不是遇到了能说会道的马三宝,被忽悠着投了李秀宁,他会在隋末乱世中,成为关中大地上第一个王,也会成为李唐入主关中最大的敌人。
李仲文也了解过何藩仁的过往,但他真不知道何藩仁在关外是响马、金客,他要是知道何藩仁在关外是响马、金客,并且有寻金的本领的话,他也不会拿一支金脉当成宝贝一样的送给李秀宁。
他虽然没去过关外,但听祖辈的人,以及过往的胡商说过关外的情况,知道像是何藩仁这样能在关外坐大,并且能拿着关外的金子在关内搅动风雨的人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毫不夸张的说,寻金这种事情,对于何藩仁这样的金客来说,根本不是难事。
对何藩仁这样的金客来说,最难的是在关外混乱的局势中保住金脉。
毕竟,关外的情况远比关内的情况还乱,关内的乱世一般都是暂时的,基本上不会超过数十年就能恢复平定,但是关外的乱世却是永久的,大王旗天天换,今天是这个部族统治这一片草原,明天就是那个部族统治这片草原。
一觉睡醒,也许头顶上的可汗早就换了两三茬了。
所以在关外,除了像是颉利等背后有大部族支持的可汗外,绝大多数可汗的权柄都没有部族的头人大。
而很多时候,各部族的人基本上只认头人,不认可汗。
所以各部族之间为了争夺利益,厮杀的很凶残。
何藩仁能在这种混乱的局势中找到金脉,占住金脉,并且还能将大量的金沙运到关中,用来招兵买马,足可见他在关外的能量相当大。
而这一类的人,手里几乎不缺金脉,却的只有开采金脉的时间,以及守卫金脉的人手。
李秀宁要是愿意的话,只需要给何藩仁足够的人手,何藩仁就能帮她带回来大量的金子。
而他,李仲文,在李秀宁手握着大量的金脉,懒得去采的情况下,居然将金脉当成宝贝一样的送给李秀宁。
这一刻,李仲文意识到了自己有多可笑。
也意识到了自己错过了什么。
瘫坐在地上,人像是丢了魂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马三宝见此,急的跺了一下脚道:“你啊,就是烂泥扶不上墙!看在我家主人的面子上,我再去帮你说项说项。
如果齐王殿下答应了,那是你的造化。
如果齐王殿下不答应,你也怨不得旁人。”
说完这话,马三宝也懒得再搭理李仲文,当即背负起双手,气休休的离开了牢房。
在马三宝走后,大理寺少卿和牢房的主事一起出现在牢房内,在李仲文失魂落魄的神情中,快速的将牢房内的凉席、蒲扇等物收集在了一起,拿了出去。
李元吉说过了,不许再给李仲文优待了,那么他们就不敢打半分折扣。
长安城内的人都知道,齐王殿下是个浑不吝的主儿,那是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
他们两个在大理寺内还算个人物,但是在齐王殿下面前,屁都不是。
齐王殿下宰了他们,不会有任何麻烦。
但他们敢说齐王殿下一句不是,明天就得上杀场。
所以齐王殿下吩咐的事情,他们说什么也不敢阳奉阴违。
但他们不敢,不代表其他人不敢。
马三宝出了大理寺牢房,紧赶慢赶的,在朱雀大街上追上了李元吉,一张嘴就开始胡说八道。
“殿下,李仲文说他错了,求您再给他一个机会。”
李元吉正跨坐在马背上,百无聊赖的数朱雀大街上的坊门,听到马三宝这话,不屑的撇撇嘴道:“就他,也会认错?我刚才见他的时候,怎么没看到他有一点认错的样子。”
马三宝骑马凑到了李元吉身边,苦笑着道:“他刚才不是没明白公主殿下的好意,也没明白您的好意嘛。
您走了以后,在臣的提点下,他瞬间就明白过来了,立马就跪在地上磕头认错。
您要是不信,您现在可以返回去看看。”
李元吉冷澹的瞥了马三宝一眼,没有说话。
马三宝愣了愣,左右瞧了一眼,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
见李元吉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又左右瞧了一眼,立马勒马驻足,让出了半个身位,嘴上讨饶道:“臣逾越了,还请殿下恕罪。”
李元吉哼了一声道:“我看你是在我三姐身边待久了,忘了什么是大小王了。”
马三宝虽然不明白什么是大小王,但大致猜到了李元吉的意思,只是尴尬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其实根本不在乎谁是大王,谁是小王,甚至也不在乎谁是皇帝,谁是太子。
他只在乎李秀宁。
如果不是李元吉对李秀宁真心实意的好,又多次为李秀宁闯宫讨公道,他都懒得搭理李元吉,更别说是暂时辅左李元吉了。
李元吉看出了马三宝并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也看出了马三宝并不在乎他,但他还是自顾自的说道:“今天,你扮演的是我身边的侍卫,要是跟我策马并行的话,被人看到了,你的身份就暴露了。你也不想让人知道你回京了,还在暗中帮我吧?”
马三宝迟疑了一下,干笑着点了点头。
他是平阳公主府的人,还是平阳公主的心腹,他出现在齐王府,还帮齐王做事,那就意味着平阳公主选择了支持齐王。
这件事要是被太子和秦王知道了,对齐王,对平阳公主,都没有半点好处。
所以他得隐藏身份,谨言慎行。
“那你还等什么?还不把面甲带上?”
李元吉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马三宝从善如流,果断的带上了面甲。
李元吉没有再说什么,骑着马往曲池赶。
马三宝迟疑在三,又道:“那李仲文的事情……”
李元吉头也不回的道:“你把刚才见李仲文的时候发生的一切,如实告诉我三姐,看我三姐怎么说。
我三姐要是非要保李仲文一支血脉的话,我可以出手。
我三姐态度如果没有那么坚决的话,那这件事我就不管了。”
李仲文的死活,李元吉不在意,李仲文家里人的死活,李元吉也不在意。
他唯一在意的只有李秀宁的态度。
如果李秀宁非要他保李仲文一支血脉的话,他可以出手。
如果李秀宁的态度没那么坚决的话,他也没必要去为一个将死之人费心费力。
反正,他在这中间又捞不到任何好处,没必要去当好人。
这偌大的长安城内,可以容得下任何人,唯独容不下好人,尤其是烂好人。
谁在这座城里当好人,尤其是烂好人,那下场一定很凄惨。
说话间,曲池到了。
李元吉懒得再在李仲文的问题上跟马三宝废话,在将胯下的宝马交给了曲池的管事以后,带着早已在曲池门口等候的薛氏兄弟,以及一众侍卫,气势汹汹的进了曲池内。
也不知道李建成是怎么想的,依旧选择了在临水殿设宴,招待两位兄弟。
李元吉赶到临水殿的时候,刚好看到了尉迟恭和冯立分别带着一队人马,各自守在临水殿长廊的入口处。
两个人正在疯狂的用眼神杀死对方。
俗称‘你瞪我,我瞪你’。
“薛万彻,你也带着人守在此处,要是我有什么意外,你就别客气,见谁杀谁。”
李元吉走到长廊入口处,对薛万彻吩咐。
薛万彻也是个武痴,虽然没有赵成雍那么痴,但却十分好战,听到了有架打,还有机会杀人,兴高采烈的就答应下来了。
尉迟恭和冯立听到了李元吉的话,再也没心情用眼神杀死对方了。
两个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李元吉身上,神情要多复杂有多复杂。
这也不怪他们,怪只怪李元吉说话太耿直了。
虽说大家现在已经闹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但是见了面,还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像是李元吉这种甩开脸说实话的,在大唐,尤其是在大唐的权贵圈,实在是太少见了。
尉迟恭觉得自己已经是大唐数得着的莽撞人了,但是跟李元吉比起来,似乎还是个小巫。
“看什么看,不知道叫人啊?你们殿下没教过你们规矩吗?”
李元吉见尉迟恭和冯立神情复杂的盯着自己不说话,蛮横的喝问。
尉迟恭和冯立赶忙一起躬身施礼。
“参见齐王殿下,是臣怠慢了,肯定齐王殿下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