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事屋,庭院——
结束切磋的青登与牧村,跟桐生老板和木下舞一起并排坐在庭院的缘廊上,把酒言欢。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试啊!哇哈哈哈!”
牧村豪迈地抓起酒瓶,仰天痛饮。
众人面朝庭院,在缘廊就坐;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如果现在有飘细雪就好了。若是现在有飘细雪,那么这将是一副绝佳的“群贤毕至,共赏雪景”的典雅画面。
“我好久没这么激烈地活动筋骨了!橘,今日真是感谢你的招待了!”
“哪里的话。”正坐在牧村身旁的青登连忙道,“我才是要感谢你。与你的切磋让我受益匪浅。多亏了你,我今日可以满载而归了。”
“哈哈哈,你这话说得可就太吹捧我了!”
牧村一边笑,一边用力拍大腿。
青登笑而不语,不做进一步的解释。
他自己心里清楚:他的的这句话可没有在拍牧村马屁。他是真心认为方才的那场激烈较量,让他获益良多。
牧村是青登所遇到过的实力最高强的耍大太刀的剑士,没有之一。
就泛用性而言,大太刀是毫无疑问的奇门兵器。
受文化、历史惯性等各层面因素的影响,镰仓幕府时代(1192年-1333年)及室町幕府时代(1336年-1573年)的武士们酷爱装逼。
为了彰显自身的豪迈与武勇,进而可以夸耀威武的武器——大太刀就这样登上了历史舞台。
如此巨大的刀身,非孔武有力者,绝对驾驭不了大太刀。
这般一来,便引申出了一个问题:有那个耍大太刀的臂力,为何不去使用不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在个人私斗上,都更有威力、更具实用性的长枪?
使用条件过于苛刻,可威力与实用性又比不上长枪——如此尴尬的地位,让大太刀自诞生以来就被视为极冷门的奇门兵器。
在日本武术史上,精通大太刀的武者寥若晨星。
因此,牧村适才展现出的绝妙刀法,让青登叹为观止、大开眼界。
青登顺利地从中积累了大量跟大太刀手战斗的经验。
有了这些宝贵的作战经验在身,青登敢打包票:若让他即刻再与牧村打上一场,他一定能再次获得胜利,并且还能赢得更加漂亮!
当然,相比起与大太刀手作战的经验,另一项收获才更让青登大喜过望。
青登默默在心中呼唤系统。
有些时日没查看过的天赋列表,随着青登的轻声呼唤而化作一块只有青登本人才能看见的半透明虚拟屏。
姓名:橘青登(?)
目前所拥有的天赋:
夜视、剑之圣者、睡神、孤胆、鹰眼+1、左利手、健体+1、巧手+1、健舌、铁腰+1、钢骨、强肌+1、猫转身+1、过目不忘、鬼之心、奶水、一马当先、看破、秀发、欺诈师+1、风的感知者、无惘之八幡、聚神、丰盈胸脯、弓之达人、熊之腰+1、强精+1、金嗓、强胃、明目、穿云裂石、数学小成者、铁肺+1、左右互搏、水之体、虎之臂+1、帝王之术、多子多福、忍之达人、莺啼、狂战士、利齿、白打小成者、音乐小成者、画术小成者、元阳、老当益壮、饕餮、神速+4、蛇之身、身娇、体柔、象的核心+1、擎天柱、酒豪、旱掌、逆转之龙
……
逆转之龙……这个刚刚获得、正新鲜着的天赋词条,安安静静地躺在天赋列表的最末尾。
久违了啊……永世天赋!
不计青登在内,当世之下只有一人才能拥有的天赋,独一无二的天赋,举世无双的天赋!
上一个从其身上获取到永世天赋的对象,是桐生老板。
这事儿得追朔到去年春天的时候,他和木下舞因一场误会而与桐生老板打了一架。
战斗结束后,他获得了他的第一个永世天赋:无惘之八幡。
时隔大半年之久,“永世天赋”一词,总算是再度闯入他的生活。
该说不愧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大老的朋友都是大老,牛人的朋友都是牛人”吗?
就以统计学……不,不需要涉及任何的专业知识,仅凭常识来推断,都能知道碰上“身怀永世天赋的人”,是一件多么小概率的事情。
青登对19世纪的世界史不熟,对于自己目前所身处的这个时代的世界总人口数并不了解。
但据他本人的推算,当今世上的人口总数即使没有20亿,也应该有个十几亿。
桐生是这个世界上、是这十几亿人里唯一一个拥有“无惘之八幡”的人。
牧村同理。他是十几亿人里唯一一个拥有“逆转之龙”的人。
比世界上的任何一种生物都要稀有的这俩人居然是挚友,并且还都让青登给碰上了。
这样的概率……仅用一个“低”字来形容,都因程度不够而稍显不合适了。
一想到自己竟然能有幸接连邂后并认识珍稀程度堪比沅江九助的这两位大老……青登就不知该摆何样的表情为好。
是该暗叹自己的好运气呢?还是该由衷地感慨“缘,妙不可言”呢?
这种堪比中了十亿美金的彩票大奖的超低概率事件,居然能被自己碰上……而且还是连续碰上!
今天回家的时候,要不要顺路去买点彩票呢?青登不禁心想。
江户时代的日本是有彩票的。
彩票的流行让许多武士、庶民都变得不务正业起来,醉心于一夜暴富的美梦,以致于幕府曾一度下令禁止彩票。
以往,青登一直认为:在他所认识的所有女孩里,左那子大小姐是家世最好的那一个。
现在来看,此通观念已不尽然。
家世最好的人……搞不好是木下舞!
木下舞背后的家庭实在是太神秘了。
桐生此前只点到为止地向青登提及过:木下舞的奶奶是一名主要在大坂活动的商人,经营着一间名为“葫芦屋”的商业集团。
出于不想看见人世被“法诛党”的疯子们搞乱、破坏的缘故,木下舞的奶奶领衔葫芦屋暗中对抗着法诛党。
葫芦屋靠什么营生来赚钱?不知道。
葫芦屋上下有多少人?多少钱?多大势力?还是不知道。
对于与葫芦屋相关的各类问题,桐生老板一直讳莫如深。
而木下舞她是完全的懵懵懂懂、一问三不知。
木下舞的家里人们,应该是有意不让木下舞对家族的生意和势力知道得太多。
个中缘由是什么,青登自不知晓。
总之,如此做法所引申出来的结果,就是木下舞明明是葫芦屋的少主,但对于葫芦屋的了解,并不比青登这样的外人多上多少。
——阿舞她……该不会真的是什么“地下世界的顶流千金”吧?
蓦地心生此念的青登,忍不住斜眼去看此时正与他并肩相坐的红衣佳人。
遥想当初从桐生老板的口中初步得知木下舞的身世时,青登曾半开玩笑地暗忖着:木下舞会不会是什么家族势力大到可以手眼通天的超级名媛?
这只不过是青登一时好玩而瞎倒腾出来的妄想。
对于这通妄想,他自己都觉得不切实际。
然而此刻,青登不得不怀疑——这该不会是真的吧……?
青登不知道葫芦屋有多少人、有多少钱、多大势力,但他现在知道:有2位有永世天赋在身的超群之才为葫芦屋效劳!
能将此等珍贵的人才招入麾下……由小见大,仅从此点便足以看出葫芦屋的底蕴,以及被桐生老板和牧村唤为主公的那个女人,即木下舞的奶奶的本事。
青登对木下舞的奶奶和葫芦屋的兴趣大增。
想亲眼看看葫芦屋的真实全貌。
想与木下舞的奶奶亲眼见上一面。
正当青登的思绪漫无边际地发散时,木下舞总算是发现了青登朝她投来的视线。
“青登,怎么了吗?干嘛直勾勾地看着我?我的脸上有沾着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木下舞抬手摸了摸脸颊。
“啊,没什么……”
青登为了搪塞掉混乱的表情,把酒瓶拿到嘴边,紧接着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虚拟光屏上。
永世天赋之间,似乎有着相当多的共性。
词条名称都很威风,并且格式都是“xx之xx”,与此同时自带炫丽的特效。
系统列表里的其他天赋词条都是普普通通的一串字,唯有永世天赋的词条周围竟圈着一个闪烁微微亮光的紫色方框。
它们间最大的相同点……那当属它们的天赋能力都相当地谜语人!
就以“无惘之八幡”为例子——心神合一,心无惘惑之时,将能使出如八幡大明神附体般的至强一击。
内容乍一看很有逼格,然而……什么叫“心神合一、心无惘惑”?
在青登的印象里,他进入那种“眼里只剩眼前的敌人与手里的刀”的极度专注、内心没有分毫杂念的状态,就不下有10次。
结果“无惘之八幡”从未成功发动过的……复制到这个天赋那么久了,青登还一次也没看过此项天赋若是发动起来后,将会是何样的光景。
完全弄不清楚系统对于“心神合一、心无惘惑”的界定是什么。
相较而言,“逆转之龙”就容易理解得多了。
只不过,“将能拥有如龙一般坚韧的生命力”……对于这截话,青登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什么叫做“如龙一般坚韧的生命力”?
进一步讲——什么叫生命力?
是身体素质会瞬间暴增吗?
还是说变得像蟑螂一样,怎么打都不会死?
要想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桉……恐怕只有等此天赋发动之时,才能弄清楚其中的奥妙了。
言而总之,多一个厉害天赋在身,总归是一件好事。
至于这个新天赋何时能发动,该怎么才能发动……这就留待之后再去慢慢考量吧。
“嗝……!话说回来啊……橘,你不愧是桐生的弟子呢!”
牧村的响亮酒嗝让青登的意识回到了现实。
青登关闭系统界面,转头看向牧村。
“在你拿起毗卢遮那,摆好流光的架式时,有那么一瞬间,我产生了自己正与年轻时候的桐生交战的错觉。”
牧村一边笑嘻嘻,一边侧移目光,扫视青登与桐生老板。
“毗卢遮那依旧不改往昔妖刀之风啊……”
牧村的视线定格在正被桐生放在右腿边的紫鞘古刀上。
“那是当然。”桐生放下酒杯,微微一笑,“毕竟,我每天都有在细致地保养它啊。”
说完,桐生左手抚鞘,拨开鞘口,右手抓刀,一寸寸地抽刀出鞘。
待刀身尽数离鞘之后,他以双手紧握刀柄,举起手臂,向天而立。
霎时,妖冶的紫光映满了现场所有人的眼帘。
在桐生拔刀的瞬间,泛着紫光的刀身就像磁石一样牢牢地吸引着青登的眼睛。
接近75、远长于一般打刀的刀身;刀面偏窄,弧度很大;寒光凛冽,透着肃杀之气;沐浴在寒冬的天光之下,刀刃的光芒更带了几分冷酷的气息。
桐生曾跟青登介绍过:毗卢遮那所发出来的刀光,之所以会是酷炫的紫色,是因为使用了一些特殊的材质。
这个时候,桐生注意到了青登的视线。
“橘君。”桐生微笑,“你很喜欢毗卢遮那吗?”
听到桐生的这个问题,青登愣了一下,紧接着抿唇思考起来。
“……嗯。”须臾,青登下定决心般地长吁一口气,然后坚定地点了下脑袋,“是的,我很喜欢毗卢遮那……不,不对,称‘喜欢’似乎有点不太准确。应该说……我觉得我和毗卢遮那很有默契。”
在江户时代的社会价值观里,被奉为“武士之魂”的刀是比家人、朋友还要重要的存在。
宁肯卖妻子、卖儿女,也不愿卖掉腰间之物的武士,大有人在。
当着一个武士的面,声称喜欢对方的佩刀……虽然这样的言辞不至于会引人不快,但它就跟直接扬言“你的老婆好漂亮,我好想和你的老婆做朋友”一样,会让周遭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不过,思前想后一番后,青登还是决定把他的内心想法,一五一十地如实相告。
“哦?”桐生挑眉,饶有兴趣地反问,“默契?”
青登颔首:“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简单点来讲:在握起毗卢遮那的那个瞬间,我有一种……我和这把刀融为一体了的感觉。”
融为一体……是的,没错,就是融为一体!
尽管这样的形容稍显夸张,但一时之间,青登也想不出更好的词句去代替了。
方才,接住桐生扔过来的毗卢遮那的那一刹,青登切实地感受到一种仿佛这把刀天生就是自己身体一部分的错觉。
刀的长度、刀的弧度、刀的重量,都是那么地完美,那么地贴合自己的身体。
就像是这把刀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一样……
就像是这把刀自铸成以来,就是为了供自己使用的一样……
人与刀的高度契合,直接化为了可观的战力。
因为与刀很有“默契”,所以青登感觉手腕都变得轻便了不少,挥起刀来更加快、更为有力。
凭着这股势头,青登一鼓作气地成功击飞了牧村的大太刀。
可以说,青登能在刚刚的战斗中一举战胜牧村,毗卢遮那在其中起了不小的作用。
桐生安静听完青登的回答。
“默契吗……”呢喃一声后,桐生忽地一改话题,向青登问道,“橘君,你觉得对一名剑士而言,是人选择剑,还是剑选择人呢?”
“嗯?”
青登“嗯”了一声,还什么都来不及说呢,便见桐生嘴角微翘,自问自答答:
“我觉得啊……既是人选择了剑,也是剑选择了人。”
“既然你觉得你和毗卢遮那很有默契,那说明我的判断并没有出错,你跟毗卢遮那确实很合得来。”
桐生一边说,一边把毗卢遮那收归入鞘。
“橘君,你若是很中意毗卢遮那,那就好好努力吧。”
“等什么时候我觉得你够资格了,就把这把刀传给你。”
叮——桐生说完最后一个字时,毗卢遮那的刀身恰好尽数回到鞘中。刀镡与鞘口互击的铿鸣,回荡在此时正呆若木鸡的众人耳畔。
青登、牧村和木下舞,有一个算一个,现在全都朝桐生投去震惊的目光。
“桐生……”牧村咋舌,“你打算把毗卢遮那传给橘?”
“为什么要用这种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我?”
桐生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嘴边莞尔。
“我可是橘君的师傅啊。师傅把自己的衣钵传给弟子——这有什么问题吗?”
“呃……话是这么说没错啦……可毗卢遮那不是你的……”
说到这,牧村像是回想起了什么,勐地闭上嘴巴,不再把话接下去。
桐生朝牧村笑了笑,然后把视线转到青登的身上。
“橘君,我没记错的话,我以前曾跟你说过:毗卢遮那是某个杀孽极重的家族的家传宝刀,出于这个缘故,人们认为此刀不祥,故称毗卢遮那为‘妖刀’。”
青登点头:
“嗯,是的,你有说过。”
“我有说过便好。现在,我再跟你多透露一点这把刀……还有我本人的一些历史往事吧。”
桐生眼望远方,面露追忆之色。
“我想你应该多多少少也有猜到吧——我就是那个杀孽很重的家族的一份子。”
青登不动声色。虽然他的内心已被“惊讶”和“果真是如此啊”的情绪填满。
意识到桐生老板接下来要讲的故事非同小可的青登,条件反射地屏住呼吸,并朝桐生前倾上身。
木下舞亦是如此,她两眼直瞪瞪地盯着桐生的老脸,一脸好奇。
还是那句话:木下舞对于葫芦屋的了解,并不比青登这样的外人多多少。
在青登和木下舞的期待视线的注视下,桐生老板以像是在讲睡前故事般的悠长语调,慢吞吞地侃侃而谈:
“毗卢遮那是我祖父不计成本与代价,耗费了无数时间和心血铸成的大宝刀。”
“依照我祖父所定的规矩,毗卢遮那绝不可外传,它乃家族之宝,只可在族内代代相传,只有家族内剑术最杰出的人,方有资格持有此刀。”
“按理来说,毗卢遮那是绝不可能传到我的手上的。”
“因为在我还只是一介毛头小孩时,我就出于某些关系而脱离了家族。”
“只不过,或许这就是所谓的造化弄人吧。在经历了一系列意外事件之后,这把刀最终落到了我手里。”
“本来,我是打算等家族内出现新的剑之达人时,就把毗卢遮那归还给家族。”
“但是……自目睹、亲历了一些事情后,我改主意了。”
“家族无负其名号,族内人士各个都是剑技一流的斩人好手。”
“然而,族人们无一例外,皆是能力有余,人品却很不足。”
“遍观全族上下,没有一人是心志高远之辈。”
“不是只想靠杀人来混口饭吃的懦弱之徒,就是以杀人为乐的疯子。”
“将毗卢遮那交给这帮虫豸,只会让宝刀蒙尘。”
“虽然我能得到此刀纯属意外,但它怎么说也是陪伴了我数十年的好同伴。”
“论情论理,我都不愿见它落入庸人、歹人之手。”
“于是,我下定了决心——破除门户之见!只把毗卢遮那传给有资格握住它的人。”
说犹未了,桐生将目光从远方收回,笔直地看着青登的眼睛。
“所以,橘君,你可要再加把劲啊。”
“你很勤奋,也很有天赋。”
“现在的你,已在武道一途上取得了非凡的成就。对此,我这个做师傅的倍感欣慰。”
“但,这还不够。”
“你目前仍处于‘只能斩凡人能斩之物’的水平。”
“等你达到‘可斩凡人不能斩之物’的境界时,我就可以放心地把毗卢遮那传给你了。”
青登怔怔地眨巴了几下眼睛。
“‘可斩凡人不能斩之物’……桐生老板,此话是何意?”
“嗯……比方说:斩断钢铁或战舰的主桅。”
桐生澹定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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