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士门徒?杀之可得善功、阴德?善功与阴德又能化为吉神、凶神?”
纪渊微微一怔,冥冥之中,似有感应。
当他念出前面二字,无边无际的虚空波动如水,隐晦若暗的目光垂落。
无来由的,冰冷的感觉罩住全身,每个毛孔彷如渗出滑腻粘液,要把自己的形体扭曲异化。
轰!
【武曲骑龙】命格大放光芒,熠熠生辉。
浓烈的气数喷薄,形成了一支耀眼的炬火。
紧接着皇天道图剧烈抖动,照得识海一片明亮。
那道晦暗目光,倏然退缩回去。
好像握住一块滚烫的红炭,哧的一下,就被烧得松开。
“孤弘子的身份……并非白骨道余孽么?
也是,连三教六真统面对大景皇朝,都要低头俯首。
曾经的江湖第一邪派,又算得了什么。”
纪渊心下了然,这个世界更上层的门户,似乎对他敞开了一丝缝隙。
他并未急着走进去,区区通脉的二境武者。
左右不了局势,只能充当卒子。
“我的这场戏唱完了,接下来该轮到黑龙台登场……出来洗地。”
纪渊呼出一口浊气,紧绷的精神放松下来。
望着四面破烂的屋子,那道浓黑的阴魂彻底消散。
只余下阵阵冷气浮动,旋即被吹散一空。
他收敛飘忽的杂念,随便攫取了一道【精通术算】灰色命数。
此前,心头冒出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倘若自己炼化了【奇士门徒】,会如何?
考虑可能导致难以预料的严重后果,纪渊思忖片刻,选择放弃。
“只这五千点青色道蕴,便是一笔血赚的大买卖了!”
他咧嘴一笑,皇天道图轻轻一卷,收走白骨道传承之物所蕴含的道蕴。
那幅与沈海石《白骨菩萨极乐夜宴图》别无二致的可怖法像,顷刻失去所有神韵。
原本的白骨朱颜刹那褪色淡去,化为一篇篇龙蛇文字。
“果然是外道邪功。”
纪渊只是粗略一扫,便看到取人心头血、下葬尸骨、剖腹摘下新生婴儿胚胎做紫河车……各种丧心病狂的取巧路数。
怪不得程百户说,只要遇见江湖余孽,宁杀错、不放过这等冷酷之言。
一旦拜入旁门,踏进左道,成为邪道、魔教中人。
罕有出淤泥而不染的无辜者!
武功越高,杀孽越重。
攫取命数之后,纪渊心神微微一沉。
开始了解皇天道图给出的天、地、人三种进阶路线。
眼前景象倏然变化,脚下似有无穷无尽的白玉阶延伸开去,铺出三条通向彼岸的金光大道。
“玄黄天君,为上清众圣之师。”
纪渊眸光望向右边,一座无边无际的庞然天宫矗立中央。
其中拢共四十九尊虚影浮沉,演化为众圣听道的神话景象。
仙气飘飘,道音轮转!
鸿蒙紫气涤荡十方,仿若九十九道长河倒挂垂落。
“四帝,长生,后土,紫微,勾陈……皆为吉神最上位阶,无量善功、阴德可请入命。”
纪渊心头无语,自个、十、百、千、万、亿、兆之后。
还有几个代表极致之多、极致之大的数字。
譬如“恒河沙”、“阿僧祇”、“那由他”、“不可思议”、“无量”等。
“即便我走遍玄洲天下四海八荒,历经万万年去积累阴德、善功,可请一尊帝君么?”
纪渊失望摇头。
这完全就是一张无法兑换的钱庄银票,拿在手里没有任何用处。
连憧憬、幻想的余地都不存在!
“五至尊,元灵黄中君,青灵苍真君,丹灵赤神君,皓灵白玄君,暝灵黑圣君……各需阴德、善功十二兆之数。”
纪渊似是已经猜到,没做计较。
“六天星,天禄,天福,天寿,天算,天权,天煞……各需阴德、善功十二亿之数。”
看到都是这等难以想象的庞大数字,纪渊耐心散去一些,索性略过中间位阶。
“十方众,寿无穷,面无相,心无竭,身无形……各需十万八千刻阴德、善功。
寿无穷,可增寿,可长生,
面无相,可变化万千,为仙姿绝色,完美无瑕,
心无竭,一颗七窍玲珑心,如智珠在握,运筹帷幄……皆是难得一见的上等吉神!”
纪渊心动无比,生出热切之情。
假如能请任意一尊入命,坐镇格局,对他本身都大有裨益。
“剩余还有地、人,两道,不知又会是何等玄奇。”
纪渊深吸一口气,暂且按下心思。
此处并非什么安全地方,吉神、凶神的位阶、路线,待会儿再去仔细研究。
当下,尚有更为重要的大事。
“事了拂衣去。”
收起作为凭证的白骨道传承之物,拎着蓝弘的那颗头颅,纪渊大步踏出门外。
狮子楼大堂里的食客早已吓得惊慌逃走,只剩下几个胆子大看热闹的好事者。
掌柜邱长福,还有那个小厮顺子战战兢兢躲在角落。
一个是舍不得自家酒楼,一个是吓得腿软瘫倒在地。
他们亲眼见到,孤弘子所显出的凶恶厉鬼之相。
阴气森森,宛如志怪话本里食人血肉、吞人魂魄的阴司鬼王。
纪渊右手持刀,蹬蹬蹬下楼而去。
扬手将头颅放在柜台上,面对门外、楼上、大堂里几个艺高人胆大的厉害角色,高声喝道:
“蓝弘,乃北镇抚司百户。
其人勾结江湖余孽,如今已经伏法!
尔等可自去报官,喊来差人询问对证!
若他们问起,只需回答,杀人者,太安坊纪九郎便是!”
纪渊持刀浴血,目光如电。
环顾狮子楼一圈,鸦雀无声。
原本那几个服气、通脉,一二境界的武者闻言,顿时熄灭原本的心思。
或是抱拳,或是叫好,或是沉默。
各自脸上不约而同,浮现出了震惊、钦佩之色。
明明是一身缇骑云鹰袍,却能冒着以下犯上的诛灭大罪,斩首百户飞鱼服!
真个了得!
“若有好汉,可留在此地做个证人。”
纪渊撕下布帘包起血污头颅,摸出腰后的哨令火箭,燃起引线。
迈出狮子楼,举天一放!
……
……
嘭!
一声炸响,惊动四方。
“九郎怎么发哨令火箭了?”
快马加鞭的程千里抬头一看,烈烈火光刺破浓郁夜色,化为张牙舞爪的灵活蛟龙横于云端。
在他身后是七八十余骑云鹰缇骑、青蓝二色的斗牛小旗、总旗。
各个举着火把,挎腰刀,带弓弩。
杀气腾腾,直奔万年县!
“莫非……没拖住时辰?”
裴途脸色一白,不禁想到最坏结果。
“九哥之前是说,与讲武堂的魏教头去见蓝弘试探虚实。
倘若发现不对之处,或者确凿证据,当场将其擒下!”
程千里闷不吭声,脸色铁青。
出于对纪渊的信任,也是看在魏扬的份上。
他背过黑龙台掌权的三位千户,好不容易才调集好一众人手。
“魏葫芦是换血三境武者,怎么可能斗不过蓝弘?
难道万年县真是白骨道的巢穴?那就糟了!”
程千里心往下沉,连忙甩动马鞭。
风驰电掣,撕开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