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上和人并不了解种田梨纱这位声优,也从未听过她的配音作品,但这并不妨碍最上和人认为她是一名优秀的声优。
在她给医院的孩子们念绘本时,最上和人便已经这么想了。
只是那个时候的他,还并不知道她的声优身份。
“种田小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单身。”
最上和人语塞。
种田梨纱咯咯直笑。
“不开玩笑了,你说吧,想问什么?”
“种田小姐,为什么总是用过去式呢?”
“什么?”
“关于声优的事情,种田小姐一直都在说我曾经是声优,为什么?”
种田梨纱的笑颜微微僵硬,她的表情变化,一丝不差的落入最上和人眼底。
“户塚先生,可真是会揭人伤疤,我还以为你会是個更体贴别人的人。”
“如果说体贴就是默不吭声,那我以前还真是有够体贴的。。”
最上和人说了句种田梨沙听不懂的话。
他很清楚自己的性格,他总是用过去与现在来区分自己,并不是他意识到自己有所改变。
正因为他想比过去优秀,他才铭记那时的自己,不愿意再度变得软弱。
他被女孩子引领着,找到属于自己的梦想。
被女孩子拖拽出孤独的角落,领略世界的美好。
被麻烦的女孩子招惹,渐渐的,自己也成了爱管闲事的麻烦人。
所以,他才会问这样的话吧。
看见失去了一切的人,总会令他想起当时的自己。
那个时候,他同样失去一切,一无所有。
“我有一个朋友。”
最上和人冷不丁说道。
“欸?”
“他是个,嗯……性格有些阴暗别扭的家伙。
不愿与人交流,只是最低限度的与人相处着。
从不接受他人的善意,也从来不愿意去依靠谁,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迫害自己,有点像被害妄想症。
他什么都没有,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没有梦想。
突然有一天,失去一切,被丢弃到陌生的地方。
一无所有的他,开始寻找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
“他找到了么?”种田梨纱问。
最上和人摇摇头:“没有。”
种田梨纱眼神暗淡。
“只是……”
“只是?”
“他没有找到梦想,所以去借了其他人的梦想。他没有朋友,就改变了自己的生活方式,去与人交流。
终于有一天,他意识到了,没有谁一开始就能明白诞生于世的意义,他开始踏上寻找意义的旅途。”
“那现在呢?”
“现在?他还在旅途的路上。”
“他就是在旅途的路上,与你成为朋友的?”
最上和人顿了顿,缓声道:“我也不清楚,我们究竟算不算朋友。”
“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与户塚先生几乎是完全相反的人呢。”
“相反?”
“户塚先生不仅是知名家,而且还是业界最近炙手可热的新人歌手,拥有数不尽的东西。
按户塚先生的描述,难以想象那种性格的人,会与户塚先生成为朋友。”
原来,在旁人眼中,自己是这样的形象么。
想来也是。
在旁人看来,他早已拥有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外貌,才华,能力。
可这些并不能治愈他内心的孤独,最上和人真正想要的,是更加内核的某种事物。
无法诉诸言语,却又真实存在。
“第一次在这里见到你的时候,种田小姐说了一句话。”
种田梨纱一愣,询问道:“我说了什么?”
“你说,一切都是为了胜利。
我问你敌人是什么,你说……
是命运。
可是从现在的种田小姐身上,我并没有看见足以对抗命运的斗志。”
最上和人的话语十分直白,直白到令她感到刺痛。
种田梨纱觉得自己无法与这样的人成为朋友。
观察敏锐,洞察人心,直言不讳。
身为好友的咲良彩音虽然同样有话就说,可她并没有眼前这个男人的那份洞察力。
此刻的她,就像是被脱光了绑在处刑架上,内心的自卑与堕落,以及弱小。
全部落入他的眼底。
“什么都拥有的户塚先生,一定是不明白的。
拥有一切,又失去一切的人的心情。”
“嗯,我不明白,没有谁是能完全明白理解另一个人的,所以才会有谎言,有安慰。
或许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什么都不明白。
但我想说的是,一个人拥有的,并不一定那就是他想要的。
比起确信自己还能重新获得一切,种田小姐却宁愿选择坚信自己无法挣脱命运。
这多少,有些令人感到悲伤。”
种田梨纱不明白,不明白为何最上和人要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璀璨如夜的眸子下,藏着近乎能够将她吞噬的黑暗,在黑暗的尽头,她寻到了与自己相同的某种情绪。
也许,真就如他所说,拥有的,并不一定就是想要的。
那么,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能够让他这样的人,也在苦苦追寻。
种田梨纱收拾了情绪,轻声问道:
“你刚才说的那位朋友,他……战胜敌人了么?”
最上和人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陷入短暂的沉默。
种田梨纱的眼神一刻都没有从他脸上移开。
少顷,最上和人才淡淡道:
“昂……赢了。
但那并不是他自己的力量,是依靠着其他人的帮助,才取得了微不足道的胜利。
他内心最深处的想法,仍旧与当初一样。
但他察觉到了,他没有必要把自己囚禁在牢笼。
接受他人的善意与帮助,即便无法真正战胜敌人。
却能战胜曾经那个懦弱的自己。”
种田梨纱不再说话,缓缓低下螓首,好看的眼睛里,被点燃一丝微光。
“我也……能够战胜自己么。”
“那种事,能决定的,只有种田小姐自己。”
种田梨纱一愣,按理来说,这种场合不是应该给予她鼓励么。
她不禁浅笑一声:“彩音说的真是一点不错呢。”
“嗯?”
“那家伙是个性格恶劣的男人,彩音这么说了哦。”
“确实是像她会说的话。”
最上和人并没有露出奇怪的表情,咲良彩音说这种话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才是他印象中的咲良彩音。
种田梨纱微笑着看他,没有告诉最上和人,咲良彩音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有多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