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前——晨曦市扎着银色马尾的男人看着身前目光低沉的克里斯托斯,沙哑着问道,
“电话还是打不通?”
“彻底断线了。”克里斯托斯靠在椅子上,伸手揉了揉已经有些混乱的头发,
“不光是林恩,整个伊兰市都从联邦网络里断线了。”他抬头看向银色马尾男人,无奈的叹道,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派出去找林娜的人有消息回来吗?”银色马尾男人抬起头,看向克里斯托斯。
“他们在前往伊兰市的路上,遇见了某种诡异屏障,”克里斯托斯手放在办公桌上,微微叹道,
“他们尝试进入屏障,但是却迷失在了屏障里,最后从屏障中绕了出来。据他们观察,整个伊兰市以及附近的荒野,似乎都被笼罩在了这无形的屏障里。”
“屏障大概有多高?能从上面绕过去吗?”银色马尾男人低声问道。
“他们测量了一下,大概一千多米,”克里斯托斯揉揉眉心,
“再往上就是一片阴云,小队里有感知敏感的超凡者,他感觉那片阴云里似乎隐藏着诡异寂冷的超凡力量,而且随着时间在越来越强,我安排了一支超凡调查小组去查看了。”
“听起来像是某种邪神降临事件,”银色马尾男人缓声问道,
“来得及吗?”
“不知道,”克里斯托斯摇摇头,
“我们是距离伊兰市距离最近的大城市,我们只能尽我们所能的去做一些事情。”
“我听说,”银色马尾男人看着克里斯托斯,缓缓开口,
“伊兰市是有天使驻守的。”
“是啊,这才是最糟糕的情况,”克里斯托斯微微吸了一口气,
“那位天使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察觉,但是伊兰市依旧这样悄无声息就被突然封锁了起来。”他看向手上的手环,
“如果能联系到林恩就好了,他肯定察觉了什么。”
“或许正是因为担心里面的人会向外传出信息,”银色马尾男人思索道,
“所以那个缔造了这次降临的家伙,才封锁了伊兰市的网络。”嗡——就在这时,克里斯托斯的手环震动了一下。
他抬起手,看向手环上的内容,脸色微微起了些许变化。
“谁发来的消息?”银色马尾男人疑惑的看着他。
“林恩。”克里斯托斯抬起头,看向银色马尾男人。
“信号封锁解除了?”银色马尾男人也面色微变,立刻站了起来,走向克里斯托斯。
“不,应该不是,”克里斯托斯看着邮件摇摇头,
“应该是定时邮件,他可能预判到了某种断网的情况,所以提前做了准备。”
“看来他真的察觉到了什么,”银色马尾男人轻轻叹息一声,走到克里斯托斯身旁,
“他在邮件里说什么?”
“他让我们联系艾恩斯封锁所有商路,尽量不要让人靠近伊兰市以及伊兰市附近的荒野,如果出现了异常力量,也要将人从异常力量周围撤离,以及一些防备异常污染的措施建议。”克里斯托斯收回目光,看向银色马尾男人,将手中的邮件展示给他看。
“他在做出某种布置?”银色马尾男人看着克里斯托斯手中的邮件,声音渐低,
“这样看,他或许并不只是察觉到什么这么简单,他甚至已经有了应对这次危机的策略?”他语气稍顿,
“这位老前辈,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更厉害一点。”然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微微叹息一声,
“不知道林娜现在情况怎么样,有没有遇见危险,有没有成功降落,见到她父亲,”他揉了揉发缕,
“其实,她不必这么着急回家的。”
“或许,那个女孩心中也有别的担忧。”克里斯托斯注视着手中的邮件,突然低声说道。
听到这句话,银色马尾男人也微微一顿,他抬起头来,看着克里斯托斯,最终,他沙哑着开口,
“你怀疑,他也是···?”这一次,克里斯托斯没有回答,而是抬起头,看向窗外林立的楼宇。
那是南方,是伊兰市所在的方向。依稀之间,他的目光仿佛穿过了林立的楼宇,穿过了广袤的荒野、重叠的群山,看到了那被阴云所笼罩的城市。
以及,站在城市阴影中那杵着手杖,注视着天空,苍老但挺拔的背影。
——现在——科佩斯矿业佣兵团营地
“林恩市长似乎对那艘空艇非常关心?”络腮胡男人抬头看着何奥,嘴角含笑。
“灾难固然可怕,”何奥看着眼前的络腮胡男人,缓声道,
“但人类作为一个个体弱小的种族,能够在这危险的荒野上存活到今天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们会主动帮助遭遇危险的同胞,我们能团结起来,共同面对强大的敌人。”
“是啊,”络腮胡男人也轻轻点头,叹道,
“这也是我们为什么会主动去救援空艇那些遇难的乘客的原因,”说着,他叹了口气,
“可惜的是,我们还是去晚了。”
“其实我还是想要询问团长,”何奥抬头看了他一眼,微笑道,
“所以你是真的不知道空艇的位置吗?”看着何奥微笑的面容,络腮胡男人的目光微微一顿,这一次,他没有立刻回答何奥的问题,而是沙哑着问道,
“其实我也有一个问题想要请问林恩市长,”他看着何奥,语速渐渐放慢,
“前天晚上,你们城墙上究竟有多少士兵?”
“你认为是多少?”何奥目光转过来,平静的看了一眼眼前的络腮胡男人,又收回了目光,
“团长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听到这个回答,络腮胡男人微微一愣,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看着远处连绵的营地,
“我不得不说,你的战术的确出彩,前天晚上的战役,甚至可以编入联邦军事学院的教科书了,
“我记得你应该从来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军事教学,”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你的天赋和谋略都令人震撼。”
“许多时候,我只是运气好罢了。”何奥收回目光,也看向远处的营地。
他前天晚上的战略几乎可以说是全是风险,很大程度上的确是在赌运气,也在赌络腮胡男人作为财团雇佣兵的心态。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北城城破的后续准备。只是他恰巧赌对了。
“运气好?”络腮胡男人的呼吸都为此一滞,他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老人,微微咬住牙,
“真希望我也有这样的运气啊。”然后他再次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看向何奥,压住声音道,
“所以你刚刚问我的问题,你心中也有答案了?”
“你认为呢?”何奥回过头来,看着他。络腮胡男人一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何奥为什么又把问题抛了回来。
“团长!”但也就在何奥话音落下的极短时间内,一个士兵气喘吁吁的从后面跑了过来,他跑到了络腮胡男人身前,刚准备说话,但他一抬头,正好看到了在一旁的何奥。
何奥看着他的目光看过来,对他微笑着点点头。这个士兵一瞬间倒吸一口凉气,他看了看何奥,又看了看络腮胡男人,一时间到嘴边的话也硬生生卡了回去。
“怎么了?”络腮胡男人扭头看向士兵,微微皱眉。
“团长,”士兵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的靠了过来,附在络腮胡男人的耳畔,快速开口。
只不过他才说了第一句话,络腮胡男人就面色微变,然后这位看上去颇为粗犷的团长就抬头看向何奥,
“林恩市长,我有点事,你稍等我一下。”
“请便。”何奥抬起手,轻声道。络腮胡男人看了一眼何奥,和身旁的士兵一起退到了远处。
士兵在自家团长耳畔淅淅索索的迅速再次说了几句话,络腮胡男人的面色很快就完全沉了下来。
“我知道了,”听着士兵叙述完全,络腮胡男人微微抬手,
“你让他们不用追了。”
“是!”士兵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一直伫立在那里的何奥,微微吸了口气,收回了目光,向后退去。
而这个时候,络腮胡男人也抬起头来,他抬起手,和身旁的士兵说了什么。
不一会儿,士兵从旁边的人群中拿出一瓶看上去就已经所剩不多的红酒和两个酒杯。
络腮胡男人拿着酒杯,让士兵把瓶中的酒分成两份,直到酒瓶里一滴都不剩,但即使如此,这两个酒杯里也只各倒了半杯酒。
然后他一步步走向何奥。
“这是我最好的藏酒。”他将手中的荡漾着鲜红的酒杯递给何奥。何奥看了一眼他递过来的酒,平静的接过酒杯,送到嘴边。
“你就不怕我在酒中下毒吗?”络腮胡男人微笑着看着何奥。而何奥只是自然的将杯中的酒送到了嘴边,轻轻了喝了一口,然后他放下酒杯,对络腮胡男人微笑道,
“很重的紫罗兰和檀木的香味,这即便在温诗妮中,这也是非常好的酒了。”络腮胡男人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老人,然后他笑了笑,举起酒杯,看着天空的阴云,一边摇晃着酒杯走向不远处的营地,一边缓声说道,
“斯洛克特酒庄位于维特兰南边的荒野上,那里泥土松软,阳光充沛,生长出来的葡萄酒味浓郁,而其最核心的八十平方米土地上生长出来的葡萄,酿出来的酒则是所有酒之最,这就是温诗妮。
“而在750年斯洛克特酒庄遭遇了异兽袭击,大量葡萄减产,温诗妮的产量也大跌,但是这一年的酒,或许是因为营养充足,格外的香醇,被称为五十年来最好的温诗妮。”已经走到何奥大约十几米远的络腮胡男人停下了脚步,他看向何奥,缓缓举起酒杯,鲜红的酒液在那晶莹的酒杯中荡漾,
“林恩市长的确出身名门,仅仅一口,就能分出酒的品类和好坏,你如此的敏锐,却似乎一点没有发现这营地的异样,还是说,你刚刚一直和我交谈,是在麻痹我的思维?吸引我的注意力?”何奥抬头看向他,手撑着金色的手杖,面容平静,
“看来他们成功了?”
“你现在独自站在整个敌营的最中心,”络腮胡男人看着眼前的老人,
“所有的信号都被屏蔽,身旁没有一个可用之人,与外界完全断联,但是却从我的眼皮子底下,把人救走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上表情有些复杂,不知道是感慨还是苦笑,
“林恩,你确实很厉害,你的这些战术操作,如果我们在联邦军事学院相见,我或许会拜你为师,诚恳的向你请教战术和谋略,成为你的追随者。”他看着何奥,
“但很遗憾,我们是在战场上,你是我的敌人。”他抬起手,喝光了手中的红酒,砰的一声,捏碎了那晶莹的酒杯,他注视着何奥,声音渐渐变冷,
“林恩,你确实很厉害,但是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谚语,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我的谋略的确远不如你,但是当这空艇坠落在营地周围的时候,主动权就已经掌握在了我的手中了。”寂冷的风吹过冰冷的机械,也吹过络腮胡男人冰冷的面颊,
“当你出现在营地之外,出现在我的面前,当你第一次问出空艇的消息,我就知道,你的方寸乱了。
“你将自己的目的赤裸裸的暴露在了我的面前,在战场上,当你问出问题,被人探出虚实的的那一刻,你就已经输了。”他抬起手,一把软剑落入了他的手心,被他紧紧握住,
“我承认,你提早的布局的确打乱了我的计划,那些幸存者完全被救出也超乎了我的预料,但是结局是一样的。”他注视着何奥,面色平静,甚至带着些许被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得到释放的得意,
“我原本其实准备卖一个破绽给你,让你察觉到空艇所在的位置,再让你把消息送出去,不过你既然自己察觉到了,那结局也是一样的。
“你听到了空艇的消息,仓促而来,不可能带大队人马,大概率只带了一小队机动部队前来救人,这些机动部队当然不止是你停在营地门口那些,
“那带着运输机的三两只小猫,只是你放在前面吸引注意力的诱饵罢了。”寂冷的风吹起了络腮胡男人的发缕,也吹起了何奥的衣摆,在这宛如地狱吹来的带着彻骨寒意的冷风中,络腮胡男人看着何奥,语速渐快,
“你真正的救援部队,应该是一支机动性极强的纯粹机动部队,其实就潜藏在周围,等待着有机会直接突入营地,救走幸存者。
“而这,也是你最后的底牌。”络腮胡男人长叹一声,他看着何奥,脸上渐渐浮现笑意,
“林恩,你的魄力真的很强,你从进来以来所表现出来的从容态度,让我真的以为你还潜藏着其他能让你全身而退的力量。
“但是,我的市长先生,同一种计策,不可能在同一个人身上生效两次,
“前天晚上,我选择撤退,是因为你的牌都盖在桌面上,我看不到你的牌,而你以逸待劳,成功的诈到了我。
“而现在,”他抬起手中的软剑,目光冰冷注视着眼前风中的老人,
“以逸待劳的是我,而你的牌也全都展现在了我的面前,你知道为什么我知道你来了,也不加强空艇附近的防御吗?”他语气微顿,一字一顿的说道,
“因为那里本来就是个陷阱,诱导你打出最后一张牌的陷阱,让你真正置身于危险区域的陷阱。
“你以为你依旧可以靠这种仿佛真的有后手的气魄吓到我,再次全身而退?”络腮胡男人咧开嘴,嘶哑着笑道,
“林恩,战场不是游戏,不要把你的敌人都当成傻子。”周围的炮口缓缓移动,对准了站在中间的何奥,远处的战机如同蜂群一般,向着中心区域收拢而来。
“林恩,有一句话你说的很对,”络腮胡男人抬头看着何奥,
“人类的力量团结起来,的确是强大的,单个普通的人类士兵,加上武器和同伴,可以对付任何b级的异兽和超凡。
“现在,你站在科佩斯矿业佣兵团的最中心,站在我的主场,而你最后的部队,也去救那些普通人了。”浓郁的阴云掩盖了最后一片光辉。
在这漆黑的阴影下,络腮胡男人语气平静而冰冷,
“没有人能来救你,也没有人可以救你了,死亡的钟声已经敲响,一切都结束了,
“赌徒终将在赌桌上死亡,我亲爱的市长先生。”寂冷的风拂过冰冷的机械,拂过不断涌出士兵的营地,拂过那调转的炮口,也拂过喷涌出澎湃火焰的推进器。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在赌博?”那风中的老人平静的看着络腮胡男人,手中的金色手杖压进泥土里,
“或者说,你什么时候,有了,你已经看透我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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