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利的刀光划过穹顶的灯光，割断了最近的袭来的一条触手。
伴随着扭曲蠕动的血肉飞溅在地上，何奥纵身跃起，拉近了和毒蛇帮老大所化的怪物的距离。
而在这个途中，他不断的变化着招式，割断那空中袭来的触手。
怪物明显没有料到何奥手中的刀如此的锋利，在何奥连续割断了好几条触手之后，它果断放弃了原来的刚勐的打法，开始数条触手配合起来袭击何奥。
原本快速冲向怪物的何奥的速度因为这配合顿时慢了起来。
近身格斗的兵器，往往都是一寸长一寸强，这些触手虽然都是异变的生物肢体，但是事实上也可以算作长兵器，而且还比普通钢铁制成的长兵器更加的变幻莫测。
通常情况下，地带越开阔，长兵器有施展的空间，能发挥的威力也就越大，而地带越狭窄，则会反向增强更加灵活的短兵器。
这最顶层完全被毒蛇帮老大改造成了一个开阔的无隔断空间，不能说他完全没有做可能会在这里与人战斗的准备。
在这样的地带战斗，怪物本身就占有了一个先发的地形优势。
何奥手里的蝴蝶刀加上刀柄也才四十多公分，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拉近和怪物的之间的距离，在近身格斗下，他才能最好的发挥手里蝴蝶刀短小灵活的优势。
怪物也明显明白他的意图，所以一直在用触手配合着阻挠他的行动。
这一次的毒蝎帮老大化作的触手怪物，与何奥之前遇见的触手怪物仍旧有较大的不同，以前何奥遇见的这种怪物，基本上都已经丧失了理智，攻击比较粗暴，用一些比较明显的计谋就能骗过。
但是毒蝎帮老大明显保留了更多的理智，而且深刻的研究了触手的战法。
从他布置的有利地形，以及一开始就有意拉开了和何奥之间的距离就可以看出来。
同时，他也会用三到四个触手配合起来一起攻击。
虽然他的配合并不算复杂，基本上就是一个羊攻或正面进攻，一个偷袭，一个处在较远距离保持蓄势待发状态提供威慑。
但是在他的这个配合中，各个触手的定位并不是不变的，羊攻的可能会突然偷袭，那个提供威慑吸引注意力的，一旦注意力放松，就会变成真正正面进攻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触手已经基本具有了‘阵法’的雏形，而这些三个一组组成的‘触手小组’也不会一个小组一个小组的发起攻击，甚至有可能三到四个小组同时发起对何奥的袭击。
这些小组之间也会互相保持阵法的位置。
何奥好几次在专心对付一个小组的时候，被旁边蓄势待发的小组突然偷袭，要不是他反应快，再加上有拐杖作为‘第二把武器’抵挡，可能早就被洞穿了胸口。
很显然，毒蛇帮老大化作的怪物，把指挥群体战斗的方式，改编到了自身的触手使用方式中。
而且这些他自己身上生长出来的触手，还没有群体战斗中个体不听指令，指挥系统传达不效的阻碍，可以做到令行禁止。
他不光强大，而且还聪明，很有战斗的天赋。
除了战斗开始的时候，他因为莽撞的攻击被何奥割掉几个触手，后期基本依靠触手的配合，压制住了何奥，让何奥无法前进半分。
何奥可以通过超忆的力量，武道汇集力量的方法，以及神识和神识加持过的武器，勉强挡住怪物的攻击，甚至能伤害到怪物。
但是他的身体是非常脆弱的，远比不上他此刻表现出的力量，任何一点来自怪物的擦碰，都可能直接导致他重伤。
不过随着战斗的持续，何奥也发现了，这个怪物这种触手使用方法其实也不是没有限制的。
首先他一次性并不能操控太多的触手，何奥最多只遭遇过四组触手的袭击，而且袭击时间很短，基本上一击没成，就立刻放弃了。
不过那一次的袭击，对何奥的拐杖造成了剧烈的冲击。
甚至连三组触手同时袭击的情况都很少，大多数时候，是一组或者两组交替着攻击，消耗何奥的精神。
这意味着这种触手战法并不是没有消耗的，操控这么多触手做这么多精细的动作，或许并没有那么轻松，是一件很耗费精神的事情。
当然也不排除怪物掩藏了一部分实力，等到何奥形成固有认知放松警惕的时候再突然偷袭。
不过和隐藏的部分应该不会太多，如果隐藏的太多就没有隐藏的必要了，直接拿出来就可以碾压此刻的何奥了。
而除了精力以外，还有一样东西也限制了怪物的战斗力，那就是恢复速度。
以前何奥对战过的触手怪物，或多或少都有比较强的自愈能力，哪怕被斩断了，都能蠕动一下，并且断面会迅速止血，断掉的部分也能大概的发起攻击。
而这个怪物的触手被斩断之后，血流不止，怪物只能让这个触手自己缠绕起来止血，这就导致这个触手基本上完全失去了战斗力。
这可能就是‘理智’的代价，毒蛇帮老大在变成怪物的时候，维持了自己一定的‘理智’，让自己的更像‘人’，那么同样的，他或许也要接受一些‘人’的弱点。
这就导致怪物很少盲目的发起进攻，在两人陷入僵持局势之后，怪物就基本上不让几个小组的触手一起上了，而是开始了经典的车轮战术，一个接一个的消耗何奥的力量。
当然，何奥也不是吃素的，总是能在战斗的间隙，抽冷子割掉怪物的一两根触手。
“老先生，你本身的力量并不算强，应该是借助了某种特殊方法才获得这么强的爆发力，这样的力量应该并不长久吧？”
被触手托在空中的头颅注视着何奥，“你这样拖到最后也是死路一条，你还有一个孙女在，你愿意看到她也跟着你一起死去吗？你现在放弃抵抗，我可以保你孙女一条生路，你不用担心我背信弃义，整个圣乔恩市地下世界都知道我一言九鼎，有诺必行。”
何奥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而是突然汇集力量在手臂上，瞅准了头颅说话分心的空隙，一击斩断了正在和他战斗的两根触手。
一个敌人和朋友的界限都可以因为利益随便模湖的人，怎么会有遵守信诺这个选项。
他大概率只会做自己利益最大化的事情。
当然，何奥也不是全凭推断在猜测毒蛇帮老大的性格，他还有更好的办法。
在战斗最开始，他就在毒蛇帮老大身上放了个标记。
毒蛇帮老大化作的这个怪物拥有更高理智的结果就是，超忆的标记可以很轻松的读取到他的表层思维，而不是像他之前遇见的其他怪物疯狂一样，只能读到一些混乱的思绪。
拥有人的优点，就要承受人的弱项。
通过这种‘读心’，何奥也能明白刚刚为什么怪物会突然出言试图通过嘉茜要挟何奥。
因为‘他’快撑不住了。
在这个怪物体内，并不只有一个绝对清醒理智的思维，而是依旧充满了各种混乱的呓语。
随着变成怪物的时间增加，这些混乱的呓语也在迅速的侵蚀着毒蛇帮老大的理智，要把他彻底变成一个怪物。
所以他说何奥坚持不了多久，其实他自己也坚持不了多久。
毕竟获得力量都是需要代价的。
而在何奥实地做出反应，并顺势砍断了怪物的两个触手，进一步拉近了和怪物之间的距离之后。
这个怪物也知道说服不了何奥，他一边控制一组触手继续拖住何奥，另一边调集了另一组触手迅速向着前方延伸，冲向已经退到门口的嘉茜。
而这个时候，原本就提着高斯枪的嘉茜汇集全身力量，勐地扣动扳机，对着怪物的方向开了一枪，然后借着后坐力一个翻滚，侧向滚出了门框，藏在门后。
划出音爆的子弹穿过虚空，沿着怪物的头颅划过，击碎了他身后的落地窗。
此刻怪物操控的触手稍微顿了顿，很显然，他没想到嘉茜在这种程度下都能做出反抗，而且有效快速。
虽然枪法不好，并没有打中，还偏了很多。
但是这是个看起来不到十岁的小姑娘啊，这合理吗？
普通小孩光看见他这个样子，就能直接吓傻，拖都拖不走。
他不知道嘉茜之前跟着何奥已经见过很多怪物，但是他很清楚的意识到一点。
这个小姑娘，是天生的战士。
有的东西，确实是要看天赋的。
不能让她成长起来！
呼啸的冷风，透过落地窗上被击穿的破孔，划过怪物的脸颊，将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而就在他要控制更多的触手出去追杀嘉茜的时候，一个苍老的人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注视着那张布满皱纹的如同刀削过的面颊，注视着那个那双黑褐色眸子里冷冽的眼神。
那个眼神似乎在告诉他。
你分心了。
紧接着，便是冰冷的蝴蝶刀的刀光。
嘉茜怪物造成的惊讶只是非常短的一个刹那，所造成的分心，也是非常短的一个刹那。
但是何奥抓住了这短暂的时机，强行汇集力量在双腿上，在这极短的刹那突破了与怪物之间最后的距离。
此刻怪物已经来不及去追杀嘉茜，面对近在眼前的何奥，他不得不迅速回笼身前的触手，挡住何奥的攻击。
他刚刚袭击嘉茜，就是想要给何奥来一个围魏救赵。
而何奥回应他的，也是围魏救赵。
被神识加强的蝴蝶刀刮过那些因为仓促回拢的触手，一条又一条的割断这些长条状的血肉，划向怪物撕裂开的胸口正中。
在那里，是这个怪物的能量汇集点所在。
砰——
怪物的身体在这攻击下不得已后退，撞在了已经破口的落地窗前，伴随着一声剧烈而清脆的声响，巨大的落地窗被撞开一个大口。
呼啸着的冷风顺着这巨大的破口疯狂的涌入，刮过那些黏腻的触手，刮过老人苍白的发缕。
两条触手分别向着两边伸出，缠住了玻璃窗两边的立柱，帮助怪物稳定了身形，避免了从高空掉落的命运。
这里是一百多米的高空，哪怕是怪物可能能借助空中的其他阻挡摔不死，但重伤是免不了的。
而何奥并没有受这冷风的影响，他的刀刃越来越近，怪物缠住两面立柱的触手最后勐地一拉，将他的身体向着上方甩起，飞向空中。
他躲过了致命一击，但是并没有完全躲开何奥的攻击，那锋利的刀刃继续割断了他的几根触手，并在他的大腿上划出了一道从上而下的巨大的伤口，暴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
一条触手快速缠绕上他的大腿，止住大腿的鲜血，与此同时，怪物向后翻滚，收回触手，落在了沙发后面。
而何奥也在攻击的同时将拐杖插入了地面，然后扶住拐杖稳定了自己的身形，避免了因为冲击无法控制，而掉下了高楼。
而几乎在他稳定身形转过身看向身后的怪物的同时，那怪物已经直接用触手缠住了地上的沙发，向着何奥丢来。
刚刚因为分心的那一次失误，这怪物一下损失了大量的触手，他在试图再次和何奥拉远距离。
划过空中的沙发继续砸碎了何奥身后的玻璃，从空中掉落，但是却并没有影响到何奥的动作，他将力量汇集在双脚上，丝毫不顾及损耗的冲向怪物。
不得不说，蝴蝶刀的存在很大程度上减小了何奥面对怪物的压力，如果他手里只有拐杖，在刚刚是很难突破怪物触手的回防的，即使突破了，他也无法造成现在这么大的伤害。
并且从何奥给怪物的标记感应到的情况来看，刚刚巨大的创伤大幅度的影响了怪物的精神，使得那些混乱的呓语进一步侵蚀了怪物的精神。
一个个飞舞的家具擦过何奥的身体，电视，沙发，酒柜，冰箱，怪物几乎将所有能够接触到的东西，都扔了出去，砸向何奥。
但是这些并不能阻碍何奥的身形。
他再一次拉近了与怪物之间的距离，手中的蝴蝶刀在空中旋转，这一次，怪物仍旧将触手分组来对付何奥，试图阻碍住何奥的身形。
但是，这一次，他的分组之间的配合不再那样的‘默契’，来自精神方面的影响已经反应到了战斗层面。
而与之相对的，就是怪物原本那些受伤的触手，正在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甚至长出新的肉芽。
疯狂也有疯狂的加持。
而只有理智和疯狂交换的，这一段极短的时间里，怪物会短暂的弱小。
而这，就是何奥唯一的机会。
何奥很快的突破了触手的外围防御，再次将身体拉到了与怪物近身的地步。
此刻他几乎已经不做任何防御，将所有的力量都转化到了攻击上。
原本在加速后退的怪物突然停下了脚步，然后故技重施将触手缠绕在了附近的立柱上，准备再一次用力将自己抛出去。
精神干扰！
而就在这瞬间，何奥汇集了精神力量，冲击了怪物的识海。
原本混乱的理智与疯狂在这精神力量的影响下彻底混乱，怪物的身体陷入了短暂的僵直。
噗——
锋利的刀刃刺穿了怪物的胸口，从他的后背透出。
怪物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混乱的能量几乎瞬间摧毁了他的身躯。
他努力用着最后的力量试图控制周身的触手缓缓收缩了起来，他将自己悬浮的头颅努力的按回脖颈上，尝试着将自己的身体再次汇聚成一个人形。
他尝试了几次，但最终都失败了，只能做到勉强的人的模样。
血污染红了他狰狞的身躯。
最终，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何奥注视着这个怪物，拔出了手中的蝴蝶刀，后退了两步。
怪物的身体在何奥抽刀之后，失去了支撑，跌坐在地上，而在他身后，一个年代似乎有些久远的生锈的铁质老立柜暴露出来。
他刚刚突然停下脚步，似乎就是因为触碰到了这个立柜。
他靠坐在这个立柜上，任由带着紫色光辉的鲜红血液将地毯染红。
他看着何奥，又似乎在看着何奥身后破碎的窗户后璀璨的城市和暗澹的夜空，他狰狞的头颅露出一个可怖的笑容，
“老先生，你的力量和手段超过了我的预估，我有一种预感，你会把这座城市搅得天翻地覆的，可惜，我看不到了。”
他将自己的手环取下，放到了何奥身前的地上，“密码是741827，明天早上六点，黑市的软件会进行活体生物检测。”
741827
这个数字听起来像是一个日期，741年8月27日。
今年是联邦758年，741就是十七年前。
眼前的毒蛇帮老大至少三十岁了，不太可能是他的生日。
何奥看着他，平静的问道，“这是你母亲的忌日？”
而这个时候，门外嘉茜似乎听到了室内的对话声，她举着高斯枪，一点点的探过小脑袋，看了一眼门内。
在确定何奥没有什么危险之后，她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
坐在地上的男人并没有回答何奥的话语，他艰难的转过身去，看向缓缓靠近的嘉茜。
他伸出手去，打开了背后的立柜，从里面拿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金属饼干盒。
然后他缓慢的扳开了饼干盒盖子。
一堆叠在一起的硬币暴露在了空气中。
这些硬币似乎时间已经很久了，大部分都是10分，25分的硬币，只有几枚50分的和1联邦币的硬币。
而这个时候嘉茜走到了他的身前。
他看着嘉茜，艰难的将这些硬币倒在立柜上面。
他伸出布满鲜血的手，将这些硬币小心的一点点的摊开，一枚枚的排好，似乎想要嘉茜看到他这些硬币，
“孩子，这些钱，拿去，买点牛奶。”
嘉茜看着他的动作，不为所动。
他看着女孩的脸颊，将身前的硬币往前面推了推，“这些钱，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他注视着嘉茜，声音缓慢而又粗哑，
“不脏。”
嘉茜看着着眼前这个双目无神的怪物，在短暂的停顿之后，她伸出小手，一枚枚的捡起了立柜面上沾着血迹的硬币。
男人注视着嘉茜，那双灰暗的眸子里，似乎有澹澹的微光浮起，在那闪烁的光辉中，倒影着一间破败但干净的小屋。
在最后的刹那，他狰狞的嘴角勾勒起平澹的笑容，身上附着的斑驳的阴影渐渐上升，然后骤然消失。
无形的手取走了他的灵魂。
何奥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手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