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
“官员贪腐不会是一人,贪腐粮食更是如此,必须有人配合才能搬运倒卖。杨玄,莫要想着谁能救你,我告诉你,今日就会有人在朝会中提及此事,是流放太平,还是流放南疆,便看你是否坦白。”
官员叫做肖正,看着却少了些正气,他冷笑道:“我知晓你在太平有些名头,若是能流放太平,你的日子会不错。若是流放南疆……南疆那边对北疆文武官员可没什么好感。我听闻牢中的人犯最喜短断袖,你这般年少白嫩,会是多少人犯的玩物……”
怎地还没人来?
老头和黄春辉他们不是上了奏疏吗?
难道皇帝敢无视?
不能啊!
北疆此刻早已不复当初的蛰伏之态,黄春辉一战击败林雅,想低调也没法低调了。于是杨玄建言做个大买卖,黄春辉欣然同意。。
既然无法低调。
那便高调!
可奏疏呢?
奏疏进宫,皇帝也得三思后行。
北疆愤怒了!
他还有心思去制衡什么后宫?
娘的!
若是如此……
杨玄脑海里转动着各种念头。
结果听到了断袖,他不禁勃然大怒,“贱人!”
肖正冷笑,“我会向尚书建言把你流放南疆!”
杨玄霍然起身,肖正平静的道:“你一个小小的县令,却敢掺和到贵人之争中,你不死,谁死?来,听闻你有些修为,为何还不动手?”
动手便是罪加一等。
狗东西!
杨玄双目赤红。
奏疏呢!
……
梁靖今日进宫求见贵妃。
“皇后在里面。”贵妃的人低声道。
梁靖咬牙切齿的道:“狗东西,这个贱人又来找茬吗?”
“是示威。”内侍沮丧的道:“好像说会有不少人弹劾娘娘,还有梁郎中。”
“玛德!”梁靖跺脚想进去,内侍拦住他,“皇后在里面,闯进去便是罪名。”
殿内,雍容华贵的皇后俯瞰着坐在那里的前儿媳,淡淡道:“你蛊惑陛下,以至于陛下整日沉迷于酒色之中,不理朝政,千古狐媚,你为第一。”
狐媚对于后宫嫔妃而言是个贬义词。
贵妃冷笑,“我却不知娘娘说这个什么意思,回头自会转告陛下。”
“你以为陛下就是你的倚仗吗?”皇后轻声道:“我会一点一点的让你绝望。”
正是这个女人,让太子沦为了皇帝的眼中钉。
正是这个女人,让她成了有名无实的皇后。
皇后面色微冷,“该死的贱人!”
噗噗噗噗!
脚步声急促,殿外传来了梁靖的声音,“何事?”
皇后冷笑,“仗着陛下的宠爱,梁靖频繁出入宫禁,你兄妹无耻!”
“什么?”梁靖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接着,他不顾规矩冲了进来,欢喜的道:“娘娘,北疆节度使黄春辉等人弹劾户部杨松成,那老狗被陛下削爵了。”
“放肆!”皇后身体一震,眯眼,“问。”
身边有宫人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贵妃心中狂喜,“说清楚。”
“今日郑琦故意提及了杨玄一案,顺势想对付娘娘,谁知晓北疆黄春辉等人上了奏疏,提及多年来北疆钱粮被克扣,每年均有不少霉变食物送去,只能喂豕……”
梁靖欢喜道:“子泰是被污蔑的!”
皇后心中一凛,转身就走。
贵妃起身,“娘娘,我已令人泡好了茶水,何不如听一曲?娘娘,娘娘……”
皇后下台阶时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此次谋划,败了。
而且引发了北疆的反弹,皇帝必须要处置杨松成来给北疆军民一个交代。
这个道理在皇后和贵妃的脑海中同时浮现。
贵妃喜上眉梢,回身见焦丽欢喜的脸都红了,心中暗赞:好一个忠心耿耿的焦丽,这是在为我高兴吧。
我就说那个少年如此的英武俊美,怎会去贪墨粮食?
他看着我的目光中都带着怜惜,想来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怎会坐视百姓受饿?
这次他无罪,那岂不是有功?
焦丽福身,“恭喜娘娘,娘娘此次受了冤屈,不过却不是坏事,陛下那里定然会加倍补偿。”
贵妃一怔,梁靖已经反应过来了,“娘娘,刑部定然会有人诱供,想让子泰说出对娘娘不利的话,可如今却不见官员弹劾娘娘,可见子泰对娘娘忠心耿耿啊!”
好一个硬扎的少年……焦丽讶然,“是了,那个杨明府此次好生冤枉。”
贵妃捂额,因为兴奋而绯红的脸蛋上多了一抹愧疚,“我这几日忙碌,竟然忘记了他。他此刻就在刑部,大兄你赶紧去,对了,焦丽也跟着去,去刑部!”
说到后面,贵妃的话音中带着一抹凌厉。
“好。”梁靖急切的道:“北疆黄春辉等人此次出手,固然是被欺压多年的反弹,可也能看出子泰在北疆颇为出色。娘娘,此次子泰蒙冤,不补偿,我就怕他生出怨气来。”
“我知晓。”贵妃急匆匆的起身,“快,更衣,准备陛下喜欢的薄纱,对了,熏香也赶紧。”
梁靖带着焦丽一路出去。
半路,他们遇到了韩石头。
“见过韩少监。”
韩石头微微颔首,双方错身而过。
走出一截,韩石头回身看着梁靖和焦丽的背影,微笑道:“咱就说怎么可能,果然。”
镜台内,赵三福和辛全在一起。
辛全端着一碗浓浓的肉汤,惬意的喝了一口。
“北疆那边被欺压太久了,你说过杨玄绝不会贪腐,那么此事便是有人借机出手。一是压制贵妃,二是压制北疆。可杨玄战功在身,若是黄春辉等人对他被人坑害视而不见,北疆士气将会跌落谷底,所以,黄春辉定然会发飙。”
“主事高见。”赵三福喝了一口肉汤。
“那你为何不担心?”辛全问道。
赵三福放下碗。
“子泰若是真遇到了大麻烦,自然会令人来镜台传信求助。”
“你呢?”
“我若是遇到了大麻烦,若是他能帮忙,我自然也会求助。子泰有时颇为狡黠,最喜坑人。”
“有趣的情义。”辛全眼中多了惆怅之色,“那你为何不给监门说?”
“主事不也没说吗?”
“小崽子!”
……
刑部。
肖正狞笑着,“我这里有一份名录,县丞曹颖是你的人吧?还有一个甄斯文……覆巢之下无完卵,不过我这里却有个脱罪的法子。”
“什么法子?”杨玄问道。
梁靖带着焦丽进了刑部,他冷笑道:“奉宫中之命行事,不得出声!”
焦丽就是这句话的证明。
梁靖准备给杨玄一个惊喜……没办法,此次他们兄妹做的有些冷情,在杨玄出事后,迅速出手撇清。
而今杨玄一朝翻身,以后在北疆定然飞黄腾达,他们兄妹再不弥补一二,这个前程似锦的少年怕是要离心了。
这也是贵妃派出身边人焦丽跟着来的缘故。
那个少年也不知如何了,是否被拷打?还是说被虐待了。
想到那些肮脏的小吏拷打杨玄,焦丽就心急如焚。
一路到了关押杨玄所在房间的外面。
就听里面一个男子用那等诱导的语气说道:“你贪腐粮食可有苦衷?譬如说为了向贵人奉献礼物,所以才迫不得已如此。只要你说出来,我保证你最多流放三年。三年后依旧是一条好汉。”
这分明就是想诱导杨玄诬陷贵妃啊!
梁靖浑身发抖。
焦丽面色铁青。
杨玄的声音传来。
“你想说是为了贵妃?”
“对。”
杨玄提高了嗓门,“就算是把我流放到海外,就算是弄死我,你等也别想让我诬蔑贵妃娘娘!”
肖正冷笑。
刚想说话。
呯!
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肖正回身,杨玄抬头。
梁靖冲进来,劈手就是一巴掌。
啪!
“你竟敢诬蔑娘娘!”
梁靖来了!
焦丽在后面,看到杨玄浑身完好,心中一松,咬牙切齿的道:“无耻!”
“梁靖,你擅闯刑部,且等着弹劾吧!”肖正捂着脸骂道。
随即他看到了焦丽,心中一凛。
梁靖跋扈,来了就来了。可还跟着女官……
这分明就是来接杨玄!
“子泰,为兄来晚了!”
梁靖过去,心疼的道。
“梁兄!”
杨玄起身,拱手,“且等等。”
梁靖笑道:“还等什么?此刻你已无罪,谁都知晓你乃是被污蔑的。”
果然,老头和黄春辉他们出手了。
杨玄拿起凳子,走到了肖正的身前。
“你责骂我不打紧,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想污蔑贵妃娘娘。”
呯!
凳子在肖正的头上破碎。
肖正一声不吭的倒在地上,满头鲜血。
娘的,威胁老子到也罢了,说什么洗干净屁股等着被人断袖。
这个不能忍!
杨玄抬头。
几个刑部的官吏面如死灰。
方才肖正的话他们也听到了,堪称是不作死就不会死的典范。
所以杨玄动手是有功无过。
可刑部的脸面却随着这一下烟消云散。
郑琦若是得知此事,还得上疏请罪,并极力撇清。
出了刑部,梁靖赞道:“哥哥今日方知子泰宁折不弯的豪迈,好汉子。为兄刚收了几个美人,没动过,回头就送过去。”
“别啊!”杨玄还准备去国子监见周宁。
“见外了不是。”梁靖却有些内疚,极力推荐。
“你这定然就是见外了,要不,为兄的老相好与你几个?”
艹!
杨玄断然拒绝。
好一个不为美色所动的少年!
焦丽眼中闪过异彩。
梁靖突然回身,“咦!你怎地还没走?”
焦丽:“……”
她迅速想到了理由,“杨明府一人来了长安,身边也没人服侍,奴在想,娘娘知晓就该心疼了。”
这个心疼用的不对吧。
杨玄干咳一声,“无碍。”
他更喜欢一个人自由自在。
只是后来被套上了一件叫做讨逆的外裳,身不由己。
“此事交给我了。”梁靖不由分说的拉走了杨玄。
“别教坏了人!”焦丽看着二人远去,跺脚摇头。
她随即回宫。
进宫没多久,她就遇到了皇后一行人。
“见过娘娘。”
“别挡着路。”有女官上前喝道。
焦丽看看自己所在是路旁,就抬头,平静的看着前方,却不肯避让。
“大胆!”
女官上前,举手掌掴。
啪!
宫中女官都有必修课,打人就是其中的一门。怎么打的不动声色,却让对方痛不可当,惨嚎丢人;怎么一巴掌让对方脸颊高高肿起,丑态毕露……
焦丽的脸颊高高肿起,她平视着女官,问道:
“为何?”
女官眼中多了厉色,举手。
啪!
另一侧脸颊高高肿起。
焦丽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依旧平视着女官,“为何?”
皇后此刻才走了过去。
女官轻声道:“贱人!”
焦丽举手,毫不犹豫的一巴掌拍去。
啪!
女官挨了一巴掌,脸颊肿的就像是半边猪头。
皇后回身,身边的女官厉喝:“大胆!”
前方有内侍宫人经过,见状纷纷低头止步。
焦丽大声道:“禀娘娘,此人先是抽打奴,奴不敢还手。可此人方才却说奴是贱人。”
女官捂着脸,“你本就是贱人。”
焦丽没看她,“奴虽卑贱,却是贵妃娘娘的身边人。此人说奴是贱人,辱及娘娘,奴为娘娘出手。”
她猛地一巴掌再度抽去。
啪!
女官另一侧脸颊肿起。
焦丽冲着皇后福身,“奴告退。”
她原地缓缓倒退,一段路后才转身。
回到贵妃那里后,她先禀告了杨玄之事。
“梁郎中和奴都听到了那人诱供杨明府,只要杨明府说贪腐是为了给娘娘送礼,便从轻发落。杨明府誓死不从……奴钦佩之极。”
贵妃心中一松,接着又有些愧疚,觉得那个少年受苦了。
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再度出现了那一幕。
少年一边吐血,一边痴痴的看着她:“娘娘……真美。”
罢了,此次是亏欠了他,回头给陛下说说。
她抬眸,蹙眉,“可是皇后的人打的?”
“是。”
“赏焦丽一万钱。”
皇帝最近花钱大手大脚,赏赐更是随口而出。贵妃宠冠六宫,自己的库房内钱财珠宝堆积如山。所以她出手也颇为大方。
“多谢娘娘。”
等焦丽出去后,贵妃见那些宫人目露艳羡之色,就淡淡道:“焦丽回来先说了正事,并未诉苦,这便是识大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