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听说她身上发生的事时候,皇帝暗中推测兴许那便是她的劫难,十岁之时经历家庭破碎,流离失所,历尽艰险千里投奔亲人,深陷梦魇危急性命,最后被高人所救。
当时的他以为劫难过去了,只要她不想起来人就会没事,被护在他的羽翼下会永远好好的。
但这一次让他彻底失去了侥幸之心,让他意识到,他的小妃嫔身上的劫难只是被隐藏了,一隐藏就藏了近七年,却是没有过去的。
如果是明枪暗箭刀光剑影,皇帝有信心将人护得好好的,但隐患早在多年前就已经种下,他心中充满忧虑与无力感。
不过相比七年前,如今要好得多,他的小妃嫔有了他和腹中的孩儿,又确信了她的家人还活着,对人世间的留恋与七年前不可同日而语,不会再有当初那般凶险。
但皇帝仍旧不敢赌,不敢再抱有幻想,在晚膳时候一直想的,便是开始主动寻找化解的法子。
她的家人是最好的良药,找到他们是当务之急,他直觉人已经近在迟尺,却总差那么一点点……
除此之外,还缺一个神医坐镇,当年那个游医已不知去向,那么隐退的千金圣手自然成了首选。
所以在晚膳之后,皇帝走出大殿唤来张庆去传唤黄祖德,在人来到后,请黄祖德告诉黄神医,万寿节后想亲自去拜会,请人入宫一趟。
黄祖德一听,受宠若惊,又坚决地道:“万岁爷,万万不可,您乃天子之尊,亲自拜会家父实在折煞也。家父脾气虽是怪了些,但常与微臣赞颂万岁爷是明君,让微臣多替爷分忧,微臣入太医署也是得了家父之鼎力支持。待微臣下了值回去与家父说,想来定是愿意进宫为万岁爷分忧。”
黄祖德之言句句是实话,他如此崇拜皇帝,脱不开在黄神医耳濡目染下的影响。
黄神医不爱与王公贵族打交道,那是因为当年他见过的那些王公贵族好仗势欺人,个个吸食民脂民膏,却又视人命如草莽,当年被这些人迫害不轻。
而皇帝登基之后,这些情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王公贵族夹着尾巴做人,再也不敢随便鱼肉和残杀百姓,当年迫害黄家的那贵族也被皇帝给斩杀了,算是间接替黄神医报了仇。
所以黄神医对皇帝是无比的认同,做行脚游医时走在田间市井稍微看见点变化,便同黄祖德说一嘴,就比如说行医时被几个老头看热闹似的围观,就同黄祖德说当年的百姓除了咽气的,上到七老八十的老头老妪,下到四五岁垂髻小儿,个个都是要下田的,就这样都吃不饱,哪像如今那么闲适还能看热闹,这都是当今天子治理的功劳啊。
再比如看见村头两条狗打架,黄神医就说当年人都没饭吃哪养得起狗啊,就算养了狗,那狗也是饿得瘦不伶仃有气无力的,哪像如今这两条狗看见人来架也不打了,追他们追得那么紧,这都是吃太饱了才也有力气多管闲事,这多亏了当今天子啊,让百姓家的狗都能吃饱了。
正是这种耳濡目染让黄祖德无比崇拜皇帝,比对自家的祖宗还虔诚。
当初黄祖德想进太医署时,黄神医是极为赞同的,黄家祖训之一乃是悬壶济世,见识过当年的民不聊生满目疮痍,黄神医深知以己之力,医术再好也救不了天下人。
但如今明君在上,用医术替当今天子分忧,让当今天子活得长长久久,那便是天下百姓之福,比任何悬壶济世都要有效,故而黄神医是赞同的。
此时黄祖德听到皇帝为了请他爹进宫,竟要亲自去他们家拜访,他第一反应就是不可,万岁爷日理万机如此劳累,怎么还能让爷为了这点小事去呢?
皇帝有些讶异,传闻中这位神医脾气十分硬,发过话出来不愿为王侯医治,之前担心过请不来人。
这一次是到了不得不的时刻,他原本还以为会费一番周折,没想到听黄祖德说的似乎很是容易。
他点头应允,请黄祖德回去与黄神医说此事。
将黄祖德屏退后,皇帝心里有了些底,正待要重新进入东侧殿时,门口匆匆来人请见。
来人低声禀报道:“万岁爷,郑国公府昨日来了一对母子,多年未露面的郑国公,竟然亲自出来请那对母子进去,还开了正门。”
皇帝精神一振,开口道:“那对母子长相如何?是何情景?”
如此郑重迎接,那就说得通了,一定是这对母子请动了郑国公在大朝会上参奏郭家。
来人将查到的细细禀报起来。
听完话,皇帝沉吟片刻,道:“速将这对母子查清,若有消息及时来报,不得耽搁。”
“是。”来人应声,立即准备退下。
“慢。”皇帝想起了什么,将腰间的小荷花玉佩抬到光亮之处,让来人看了一眼,道:“那名男子应当会武,你们不可硬碰硬,不得伤他们一根寒毛,若是查到这对母子所在,将这枚玉佩之画予他们看,带他们来见朕。”
来人毫无质疑,直接应声退下。
皇帝转身回东侧殿时,殿门不远处是那两个小太监守着,见了他赶忙行礼。
皇帝叫人起身,朝着殿门走去。
有了这个消息,他只觉得浑身都轻松了几分。
尽管有些事还想不通,譬如莲家与郑国公府的关系,郑国公为何愿意为莲家出头,当年莲家被人陷害流放时又为何不抬出郑国公来。
但他有九成的把握,那对母子就是他小妃嫔的亲人。
在朝会时看到奏折下的关于莲家之事时,他已有五六分把握郑国公参奏郭家与莲家有关,听了人的禀报,这把握变成了九成。
无论是那年轻的男子的相貌举止,还是那母亲的气质言行,与他小妃嫔字里行间的描绘十分相像。
此时的他,竟有些迫不及待想同他的小妃嫔讲此事。
“囡囡。”还未进门,皇帝就轻唤出声。
走进隔厅,一眼望去,人不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