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崔家别院?”刘阿四一脸惊骇,毫不犹豫拒绝:“五少郎,小人不敢带您去,会被老公爷责罚的。”
李钦载不满地道:“我去见自己的婆娘,有何不对?”
“啊对对对,不过见的时候不对,待您大婚之后,想咋见就咋见,大婚之前不行。”刘阿四很有原则地道。
李钦载气道:“你一定要棒打鸳鸯吗?”
刘阿四大惊:“小人怎敢棒打鸳鸯,新人大礼之前不可相见,这是规矩呀。”
“规矩对我有用的话,要王法干啥?”
刘阿四一滞,逻辑有点绕,他没读过书,必须得开动脑筋好好捋捋……
“还想啥,是我非要去的,跟你没关系,你负责望风便是,就算被逮到了,爷爷也不会怪罪你。”
刘阿四苦笑道:“怎么可能不怪罪,二十记军棍必然免不了的。”
“回头就说我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威胁你,不带我去崔家别院我就要死给你看,你一片忠心护主之心,不得不从命。”
刘阿四无奈地道:“五少郎您这满嘴瞎话真是……”
李钦载朝他后背狠狠一推:“别废话了,走你!”
…………
崔家别院位于安仁坊。
大唐的世家门阀不少,每家都在长安设有别院。
毕竟是大唐的国都天子脚下,长安城里关于朝堂和市井的任何风吹草动,世家门阀位于长安的别院会第一时间知道,然后快马告之世家。
崔家的别院不算大,是一座三进的院子,以前住了不少人,大多是崔家旳旁系子弟和在长安落脚的大儒门生。
如今别院早已被清空,崔家家主的女儿即将出嫁,嫁的还是三朝功勋之后,国公之孙,崔家从上至下严阵以待。
眼看大婚再过两日就要开始了,今夜崔家的宾客已然络绎不绝。
院子内外堆满了宾客送来的重礼,下人们匆忙进出忙着筹办后天的大婚事宜,院子显得有些凌乱。
家主崔林谦也来到了长安,两日前刚进了长安城,还没进别院落脚,便被天子李治请去了太极宫。
照例仍是君臣一番寒暄,但李治对崔林谦格外热情,态度相比其他的世家门阀好了许多,说不上热情似火吧,至少也是如沐春风。
崔林谦在太极宫里受宠若惊,与天子奏对时更是如履薄冰,每句话出口前都要思忖良久。
后来崔林谦慢慢品出了滋味。
天子为何对他如此热情,恐怕不是因为青州崔氏的身份。
众所周知,当初废王立武之后,天子与关陇和山东世家门阀之间的关系已经有些僵冷了。
而天子如今的国策,基本也是以打压或削弱世家为主,对世家的态度虽不至于冷脸相对,但也不会如此热情。
令李治如此热情的原因,恐怕多半是因为崔家未来的女婿李钦载。
虽然久处青州,崔林谦的消息却是非常灵通的,他知道天子与李钦载私交不错,李钦载还救过天子的性命,更甚者,女婿几次造出来的新物件,影响大唐军方甚为深广。
如今的大唐王师已经开始缓慢的变革,关于指挥和战阵之类的,隐隐听说许多将领正在配合李钦载造出的新物件而改变对战阵列和用兵之法。
作为砥柱之臣的丈人,天子以礼相待,这是爱屋及乌,敬的并非是他世家的身份。
崔林谦笑得很开心,他愈发觉得当初与英国公定下这门亲事绝对正确,虽然中途女儿逃婚,有了些许波折,但结果还是不错的。
俩小辈矫情来矫情去,最后不还是心甘情愿成亲了?
呵,爱情!
我呸!臭不可闻!
刚刚休了续弦之妻的崔林谦,最近心理有点扭曲。
夜幕降临,掌灯时分。
崔林谦客气地送完最后一波道贺的宾客,笑吟吟地转身进门。
别院内张灯结彩,纵然没到大婚之日,院子里仍挂满了大红色的绸带,和处处精致富丽的摆设。
不仅如此,城外一处农庄里,崔家的嫁妆更是多达百余车,只等大婚那日,给长安城的君臣来一次视觉和心灵上的震撼冲击。
世家嫁女,当世无双,青州崔氏虽然平日里低调,但是该秀肌肉的时候,还是要鼓一鼓括约肌的。
崔林谦一边走向后院,一边思索大婚前后的所有礼仪,自检遗漏之处。
走进后院,见女儿的闺房里仍亮着灯,崔林谦站在院子里凝视透过窗棂的昏黄灯火,心头猛地袭上一股难言的失落。
这些日子为大婚礼仪之事忙前忙后,直到此刻他才突然惊觉,从小疼爱在手心里的女儿,马上要嫁作人妇了。
从此她的生命里,父亲的身影将会慢慢淡去,占满她余生的,是她的夫婿。
崔林谦的眼眶莫名湿润起来,中年丧妻,子女成人,越老越孤单,一股难言的寂寥失落之情涌上心头。
深深吸了口气,崔林谦擦去了泪水,调整了一下表情,恢复了满脸威严的家长模样,迈步朝女儿的闺房走去。
…………
崔婕不在闺房,此刻的她,正扒在后院的墙头,她的脚下,丫鬟从霜正给她扶着梯子,小丫鬟一脸的生无可恋。
掌灯时分,家主崔林谦正在招待满堂宾客时,后院不知从哪里窜进来一个人,这个人叫刘阿四,从霜认识他是因为他救过自己的命,若不是他强势阻止,她和小姐就要吃下毒蘑菇了。
翻墙头进来的刘阿四找到了崔婕的闺房,恰好从霜守在门外,大吃一惊后,刘阿四赶紧解释,顺便指了指墙头。
于是便有了这一幕。
即将成亲的一对新人,迫不及待约在黄昏后,俩新人各自扒在墙头的一边,诉说衷肠,一解相思。
而刘阿四和从霜,则各自守在墙头的两边,为两位新人扶着梯子,顺便被塞了满嘴狗粮,狗粮噎得俩人直翻白眼儿。
崔婕站在梯子上,表情既兴奋又忐忑,小拳拳不停捶他胸口。
“你胆子太大了,简直无法无天,若被我父亲看到,我还做不做人了?”崔婕轻嗔薄怨,夜色里的她,眉眼比月光更温柔。
李钦载仍是不正经的笑:“那你为何出来与我相见?拒绝我不就行了。”
崔婕咬了咬下唇,哼道:“我这就走,你,你快回去,莫让人看见。”
李钦载眨眼:“你先走,我看着你走。”
崔婕嗯了一声,道:“我真的要走啦,大礼之前咱们不能相见的……”
李钦载笑道:“你走呀,我没拦你。”
崔婕气结,狠狠捶了他一记:“你为何这么坏!我,我不嫁你了!不管了,我真的走了……”
说了半天要走,可崔婕仍死死扶着梯子,没见移动半点。
此刻的他和她,正在服用相思药啊,怎舍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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