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观大唐上下历史,李敬业是绝对能在史书中留名的人。
至于是美名还是恶名,后人颇多争议。
有人说他反武是为了私利,并非拥护李唐。也有人说他是板荡忠臣,天下不敢言武,唯独他站出来举起了义旗。
是非成败转头空,伴随与他史书留名的,还有骆宾王那篇千古雄文《为徐敬业讨武曌檄》,那句“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时隔千年后读来,仍然满腔意难平。
眼前的李敬业,他仍然年轻,眉眼间依稀与李钦载有几分相似。
他阳光开朗,少年不识愁滋味,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嘴咧得大大的,露出满嘴的白牙,像刚从篮球场比赛获胜的中锋,笑容在汗水里熠熠生辉。
那些人生中的苦难,还在遥远的地方等着他。
如果没有李钦载的出现的话。
躺在床榻上休息了一个多时辰,李敬业的要害终于恢复了少许,行走虽仍有些疼痛,至少没那么严重了。
“五弟出招越来越往下三路走了,谁教你的龌龊招式?”李敬业龇牙道。
“无师自通,浑然天成。”李钦载谦逊地道。
李敬业黑着脸:“我并不是夸你,你这副虚怀若谷旳样子是啥意思?”
李钦载没搭理这个话题,好奇道:“兄长为何突然来此?”
李敬业乐了:“我病了,向吏部告了假,回长安休养两年再赴任。”
李钦载打量他:“兄长哪里病了?”
李敬业板着脸:“我说我病了,那就是病了,没病也得病。”
说完李敬业噗嗤一声,自己绷不住乐了。
李钦载恍然。
这年头无论皇子还是权贵子弟,但凡放到外地为官,隔一两年便会告病假。
毕竟如今大唐除了长安和洛阳,别的城池州县都太贫瘠落后了,这些皇子和权贵子弟从小习惯了长安国都的繁华,怎受得了外地的荒蛮?
于是一个个都耍起了小聪明,地方为官一两年后,动辄便生病告假,奏疏文书里把自己说得可怜兮兮,几乎阳寿将尽只想落叶归根的样子。
吏部的官员们大约也清楚这些权贵子弟的德行,只要别太过分太频繁,通常不看僧面看佛面,还是准假的。
当然,地方上的军政一把手如刺史都督什么的,是不能轻易离开的,这是底线。
幸好李敬业不是一把手,他是柳州刺史府长史。
嗯,那个吃螺蛳粉的地方……幸好大唐还没发明这种黑暗饮食。
李敬业的口音基本还是关中口音,没有捏着嗓子说“表锅,偶粗来了欧……”
用力拍着李钦载的肩,李敬业笑道:“去年爷爷给我去信,说五弟已是今非昔比,简直脱胎换骨。”
“虽说混账性子没怎么改,但也扎扎实实为大唐立了好几桩大功,连天子都对你甚为垂青,哈哈,我李家的种,就是了不起!”
李钦载脸颊抽了抽:“爷爷要夸我就认真夸,拿我的缺点先铺垫是啥修辞手法?再说,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混账了……”
“你是今年的混账……”李敬业不在意地道:“混账就混账,谦虚个啥,刚放火烧了太原王氏,你不混账谁混账?”
李钦载微笑,深呼吸。
你特么得感谢自己投对了胎,要不是我的堂兄,你又得挨一记撩阴脚,以后改口叫你堂姐……
李敬业又道:“我从长安过来时,爷爷让我带句话,你小子最近老实点,朝堂为了你已经快吵翻天了,连爷爷最近都不敢出门,对外已闭门谢客。”
李钦载幽幽地道:“烧几栋房子而已,多大个事,那些当官的太无聊了……”
李敬业冷笑:“这句话的混账味道愈发浓郁了,你咋不看看烧的是啥房子,太原王氏的祖宅,呵,我曾经最混账那几年也不敢这么干。”
李钦载笑了笑,反正事情干都干了,而且他也没啥心理压力。
李治和武后帮他兜底呢,这件事的前半部分他已干了,后半部分是大佬们斗法的情节,李钦载没资格参与。
天子和皇后蓄谋已久,等参劾的朝臣蹦达够了,李治也该出手了。
李钦载叫来了荞儿,让他叫李敬业伯伯。
粉**萌的荞儿站在李敬业面前,李敬业疼坏了,一手抱起他,不停在荞儿脸上又吸又亲。
荞儿被弄得一脸口水,终于无法应酬下去,在李敬业怀里使劲挣扎起来。
李钦载只好温言安慰:“忍忍就过去了,你伯伯亲够了会有贵重礼物送上。”
荞儿只好停止挣扎,眼神呆滞一脸麻木地被迫营业。
李敬业吸够了娃,意犹未尽地放下荞儿,父子俩眼神灼灼地盯着他。
李敬业顿时闻弦歌而知雅意,身上搜罗了一番,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给荞儿,尴尬地笑了笑:“伯伯来得匆忙,没准备见面礼,荞儿回长安了伯伯给你补上……”
荞儿接过玉佩,对着阳光照了照,如同检查钞票的防伪线,态度非常严谨。
玉是好玉,晶莹剔透,阳光透过玉佩,荞儿的小脸洒上一层朦胧的光,像初秋时节清冷的月。
李钦载眼睛一亮,劈手便夺过玉佩,塞进自己怀里,然后温柔地对荞儿道:“你还小,爹帮你存着。”
荞儿也不反抗,年幼的他对钱财还没产生太大的概念。
李敬业脸颊抽搐了几下,叹道:“五弟你这德行……”
李钦载一脚轻轻踹了踹荞儿的屁股,道:“还不谢谢伯伯。”
荞儿乖巧地行礼:“荞儿多谢伯伯厚赐。”
摸了摸荞儿的脑袋,李钦载笑道:“好了,营业结束,去跟师弟们玩吧,告诉那群小崽子,下个月还有一次小考,倒数三名仍然十记鞭子。”
荞儿蹦蹦跳跳跑开。
李敬业若有所思地道:“我听说你收了一群皇子和权贵子弟传授学问?五弟,年余未见,你的变化真的太大了,我都快以为你被鬼上身了。”
李钦载眼皮一跳,真被他蒙中了。
李敬业勾住他的肩,笑道:“兄长大驾光临,还不赶紧设宴,咱兄弟今日喝个痛快,好生与我说说,这一年多你究竟吃了啥,咋就突然灵醒了,你这一身本事从哪里冒出来的?”
李钦载认真解释道:“事实上一年多前,我在梦里见到一位白胡子老奶奶……”
李敬业一脚踹去,笑骂道:“你奶奶才长白胡子!赶紧设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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