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平很郁闷。
好家伙,九死一生刚回来,还没喘口气,就又丢过来任务,生产队的驴也不是这么使的啊。
当然心中吐槽,表面上还是任劳任怨的:“具体怎么回事?”
杜元春当即将事情简单解释了下,待听到,是宛州赈灾粮款被劫,齐平脸色有些难看。
“有调查方向吗?”齐平问。
杜元春说:“应该是江湖里的高手,你去西北的路上,不就遇到过一次?这两个月,各大州府都不安生,也许有些关联。”
齐平心中一动。
杜元春说:
“具体卷宗,我等下会让人给你送去,此事太过恶劣,陛下震怒,更涉及地方灾情,这两日迟迟没有推进,不然也不会推给你。做得好,对你未来大有好处。”
安抚了一句。
齐平点头:“行,我尽力。”
“去吧。”杜元春端起茶杯,送客。
……
齐平小心翼翼,回到“庆”字堂口的时候,发现洪庐已经离开了,倒是洪娇娇,正趴在桌上,没脸见人的模样。
“咦,回来了。”
值房内,锦衣们看到齐平回返,眼睛一亮。
洪娇娇抬起头,瞄了他一眼,故作淡然地哼了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红布般的脸颊出卖了她。
“洪千户走了?”齐平确认般问。
裴少卿朝女锦衣努了努嘴:“给她轰走了。”
轰……齐平咽了口吐沫,心说以后得躲着点老洪。
但转念一想,自己眼下也是洗髓境了,虽然小境界上,还比不上洪庐,但起码可以掰手腕了,又不是一个部门的,怕个蛋。
便也不在乎了。
想到这,他拍了拍手,说道:
“咳咳,宣布个事,司首说,有意提拔我升百户,暂管堂口……”
他将升迁调动说了下。
众锦衣毫无意外,对此,早有预料。
预想中,可能有的不服气也没有。
若是放在其他地方,一个进衙门几个月的新人升官,很可能引发老人质疑。
但齐平做出的一系列功绩,实打实的,让人信服口服,尤其此次更险些丢了命,立下大功,如今更跨入二境,不升才有问题。
大嗓门校尉吼道:“齐头儿,喜事啊,得请客,大伙说是不是?”
一阵起哄。
齐平笑道:“晚上出去吃一顿,请大家吃顿好的。”
有了六角书屋的收益,齐平现在也是个小土豪了,不用像刚穿越那阵,抠抠搜搜的。
众人喜笑颜开。
齐平拉回正题:“说正事,司首将宛州官船的案子交给我了,大家去议事堂,先给我仔细说说。”
锦衣们精神一震,来活儿了。
……
……
就在齐平与同僚说话的同时,镇抚司外,一辆辆马车汇聚而来。
车停下,一名名官员下来,彼此聚集,隐隐分为三波。
正是朝廷“三司”之人。
即:刑部、大理寺、都察院。
算上去岁设立的镇抚司,便是“四司”衙门,此次,官船被劫案由四司联合办理。
只是两日过去,都还没有进展。
三司主办官碰头,相约赶来镇抚司,名义上,是汇总线索,共同商讨案情,但实际上,存了甩锅的想法。
赶来镇抚司,就隐隐的,将自己摆在了陪衬的位置上,以镇抚司衙门为主。
等到了时限,陛下怪罪,分摊的压力也会不同。
“各位,稍后如何说,大家都清楚吧?”刑部主办官说。
大理寺、都察院的主办官点头,心领神会,大抵路数,便是哭诉自己的难处,表示尽力,然后请杜元春拿主意。
“此事本就涉及超凡修士,理应由镇抚司办理,我等实在是遭受了无妄之灾。”甩锅大师们心中想着。
当即递入拜帖,等待守卫通报,姿态摆的很低。
不多时,守卫奔出,说道:“镇抚使大人不见。”
三司衙门主办官一愣,心说这么直接的吗?表情不大好看。
下一秒,却见守卫深深吸了口气,道:
“大人说,此案已由齐校尉处理,请各位随我来,去见齐校尉。”
你大喘气什么……三司官员无语,旋即,为首一人才琢磨出不对:
“齐校尉?哪个齐校尉?”
“当然是齐平,您各位没听过?”守卫反问。
三司官员愕然,他们当然知晓齐平此人,知道,乃是屡破大案的奇才,只是,李琦不是说,人失踪了吗?
“哦。齐校尉今天回来了。”守卫解释道。
……
议事堂。
齐平刚带人坐下,命人斟茶,准备开会,便听到院外嘈杂,三司官员携手同来。
领路的衙役解释了句,才恍然,心说倒是巧了。
齐平似笑非笑,拱手道:
“各位大人怎么有空来了,有失远迎,请坐。”
三司官员对视,目光诧异,其中,刑部主办官是认得齐平的,大理寺与都察院的人,则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惊讶于,这位断案奇才,文坛诗仙,竟当真如传言中那般年少。
尤其,气度不凡。
若是按照品级论,三司官员,哪个拎出来,都比校尉高多了。
但齐平言笑晏晏,非但并无谦卑,反而,有种主人翁的气场。
官员们只以为,是彼此属性克制。
却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齐平在见过了世间顶级强者的交手后,心底,已经跳出了凡尘俗世的等级框架。
而且还升官了呢,百户,正六品。
“齐校尉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此番我等冒昧来访,是为了商讨案情。
方才我等在路上,还在发愁,如何交差,如今齐校尉出手,我等便安心了。”
都察院御史笑着说。
大理寺官员:“是极,是极,此案就要仰仗齐校尉了。”
房间里,裴少卿等校尉表情古怪。
总觉得今天这帮人格外的好说话,就连与齐平有梁子的刑部,也是春风拂面的。
奇怪!
齐平似笑非笑,扫了这帮人一眼,说:
“哦?在路上?各位大人是结伴来的?这是早商讨过了啊。”
都察院御史尴尬道:“碰巧,碰巧。”
呵呵,一帮老油条……齐平心底嗤之以鼻,对这帮人的心思,多少猜出几分,迎众人入座,命衙役看茶。
如此,不算大的议事堂,就坐的满满当当了。
齐平在主位坐下,待寒暄完毕,沉声道:
“各位大人来的正好,我这刚回衙门复命,便得了这个差事,尚未了解内情,敢问,此案如今进展到哪一步了?”
都察院御史叹息:“我等此来,便是因案情毫无进展。”
大理寺官员:“确实,确实。”
刑部主办官是个面白的中年人,也是老熟人了,当初查皇陵案时,便见过,在齐平手底下吃过瘪,这时候却是语气和善:
“所以,还要劳烦齐校尉出手,想来,定是手到擒来。”
齐平翻白眼,懒得和这帮人虚与委蛇,道:“卷宗带了吗?”
“带了,带了。”大理寺官员取出,递到他面前。
案发现场不在京都,而且是在运河上,这么多天过去,啥痕迹都没了。
齐平也不可能跑去勘察现场,只能试图通过纸面情报分析案情。
打开卷宗,内容如下:
……
八月二十四日,运粮船队共十一艘自京都码头离岸,沿南北运河,向宛州首府进发,运粮官员队伍共五人,京都守备军及禁军百人……
二十七日夜,船队经运河“关峡”一带,遭遇袭击,据地方衙门查验,岸边密林曾有人藏匿,且有入水痕迹,猜测,贼人泅水登上官船,完成袭杀……有修士打斗痕迹,数量不明。
二十八日清晨,有渔民于下游发现浮尸及破碎木板,遂报官,当即县衙抵达,组织打捞,发现十一艘官船被凿穿,沉入河底。
粮食泡水,白银不翼而飞,河中尸体众多,因水流湍急,尚未完整统计,死亡者,多遭致命刀伤……
三十日晨,书院山下发现押送禁军把总,重伤昏迷,尚在救治,未苏醒。
……
今天是九月二日,皇帝给了十天的破案时限,还剩七天半……
齐平捧着看似记录繁杂,但实际上,没啥关键信息的卷宗,脸上的轻松一点点消失。
案子还真是几乎没啥推进啊……这两天你们都干了啥……
齐平按压眉心,放下卷宗,就看到,三司官员以及同僚锦衣们,都面含期待地看过来。
堂内很安静。
没人敢说话,喘息都放轻了声音,似乎担心干扰齐平思考。
沉默了下,齐平问道:“就这些?”
三司官员:“恩。”
“……”齐平忍住摔杯子的冲动,靠在椅子上,按压了下眉心,吐了口气,问道:
“这上面写,有一名幸存者?恩,就是逃去书院的那个把总,情况如何?”
把总,是凉国军事体系里,一种临时委派、差遣的名头,并非有品级的官职,像是齐平即将成为的“百户”,便属于六品武官的一种。
而“把总”、“提督”、“总兵”之类的,多为战时,临时组建军队的官职,在凉国的制度里,押运救灾粮款的任务,属于“军事行动”。
故而,临时抽调的队伍,军官职务也沿用该称呼。
刑部中年人说道:
“伤的很重,书院里的先生说,他的识海遭受了重创,气海也几乎崩塌,虽活了下来,但何时苏醒,无法确定。”
都察院御史点头:
“此人乃是案件重要突破口,只可惜……唉。”
大理寺官员:“可惜,可惜。”
……齐平眼神闪动,翻动卷宗,从船队人员名单中,找到了这人的基本信息。
目光停顿了几秒,他重新将文书翻到前面一页,问道:
“船队在关峡遇袭……有地图吗?”
众人没带。
裴少卿道:“衙门里有,我去拿。”
……
不多时,裴少卿将地图取回,铺在桌上。
得益于这个世界有大修行者,可以飞来飞去,地图绘制更容易许多。
不过高精度的仍旧是珍宝,齐平看的这个,没那么精细,但也够用。
地图上,所谓的“峡关”,乃是运河途径的一处险峻地势。
齐平眼神微动,似在思考。
旁边,刑部中年人说道:
“贼人选的位置还是很毒辣的,此地势周遭险峻,少有人烟,得手后,也方便逃离。
我等受领此案后,立即与地方联络,以此地位中心,向周遭察访,盘问住户,循官道找寻,可惜,并无发现。”
齐平弯腰看着地图,闻言抬头:
“周边没有贼人踪迹?”
后者点头:
“我等也很奇怪,按理说,此等大规模江湖匪类,很难掩藏行踪,况且,杀人后,还带走了十万两白银,更是行动不便。”
……因为河宴的演习,齐平对银子多沉,体积如何,还是很了解的。
十万两,大概六千多斤,约等于一头大象……
当然,实际上要更麻烦,毕竟那么多箱子。
刨除这个世界可能存在的“空间法宝”……从现实逻辑推理,就算对神通修行者而言,也很难无声无息挪走。
“也许未必是从陆地带走的。”齐平突然说道。
众人一怔,很不明白。
都察院御史茫然道:“那难不成,还是用飞的?”
船都凿了,显然不大可能是走水路,那还能如何带走?
锦衣校尉们也没听懂。
齐平笑了笑,语气幽幽道:
“船都凿沉,掉进水里了,银子为什么就不能呢?”
刑部中年人皱眉,品味着这句话,隐约只觉脑海中有灵光闪过:“你是说……”
齐平叹息:
“水是有浮力的,只要操作得当,完全可以借助浮力将银子从水下拉走……呵,如果再搭配上控水之类的术法,更轻而易举。
所以,你们该做的,不是盯着峡关周围的山林、路径,而是水脉下游……算了,这么多天过去,再去查,也已经晚了。”
众人只觉豁然开朗,心想不愧是断案奇才。
只是问了一嘴,便道出了困扰他们许久的疑惑。
旋即,听到后半句,不免尴尬起来。
“齐校尉,那您看……”都察院御史试探道。
齐平坐在椅子里,一摊手,神情无奈:
“线索太少,只凭借卷宗,我也没思路,各位先回去,容我想想吧。”
这……三司官员们交换了下眼神,起身道:
“好。那便不打扰了。”
……
等人走了,其余校尉们愁眉苦脸坐下来,也都心头焦虑,看向托腮,坐在椅子里,不知道想什么的齐平,心中轻叹。
他们觉得,齐平这次的表现,不如以往了,有点发挥失常。
要知道,以前的案子,几乎只要他接手,很快就能给出一大堆线索,以及调查方向。
可这次,却没有。
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连现场都看不到,只凭借几张纸,能这看出啥?
“你刚回来,先休息下吧,不还有七天呢吗。”洪娇娇看了他一眼,说道。
裴少卿等人也点头。
下一秒,却见发呆中的齐平回过神来,问:“你说啥?”
好像根本没听清。
洪娇娇无奈,重复了一遍。
齐平笑了笑,高深莫测道:“谁说我没思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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