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平是辰时醒来的。
按理说,新到一处地点,往往很难睡得安稳。
但许是昨日经历了太多事,他起床时,天已大亮。
穿衣,推门,刚巧有客栈伙计经过,露出笑容,引着齐平去洗漱,吃饭。
客栈是不负责客人三餐的,可恩人除外。
齐平走近客栈后院时,就看到饭堂里,齐姝和范贰已经坐好。
桌上热腾腾的早餐,没看到掌柜和丧偶的妇人,大抵在忙东家后事。
“你们还没吃?”齐平大马金刀,施然落座。
齐姝摇头,范贰急不可耐地捏起一根油条,往嘴里塞,含糊告状:“她说要等你。我说咱先吃得了,还不干……”
少女瞪他,大孝子瞬间怂成包子,闭嘴了。
齐平莞尔,端起米粥干了半碗,只觉浑身温暖,边吃边聊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范贰吞下食物,兴致勃勃:
“找地住啊,虽说客栈也不错,但毕竟不方便,我昨个跟掌柜的说了,他帮忙联系的中介行,嘿,你猜怎么着,今早上就回话,找着了。”
齐平并不意外,在京都开客栈的,三教九流,肯定熟。
有掌柜的帮忙,三人节省了许多麻烦,不然的话,他们人生地不熟的,难免被宰。
他又问了下具体情况,范贰说,中介行推荐了几个合适的房源,只是都还没看。
左右无事,三人吃完早饭,在伙计的带领下,开始了看房之旅。
……
京都居,大不易。
这话体现在物价上,从昨日齐平乘车费用便可见一斑。
范贰要做生意,便想着租一套商住一体的宅子。
格外费心思。
范老爷给儿子的启动资金不算少,但毕竟只是小地方富户,全部身家丢在京都,都砸不出个水花。
再考虑到操持生意的花费,更要精打细算。
东城房价最便宜,但百姓也最穷,不符合二少爷开店的想法,故而舍弃。
西城北城截然相反,富户多,房价高,因而,最后选在了南城。
一处名为“六角巷”的地方。
说是“巷”,但实际上,是条小型商业街,有固定的客流量,位置还不错。
“这房子原本是个书画铺子,上个租户因急着用钱,便要转手,价格相对便宜些,每月租金二十两,还有半年的租期,再算上转手花费……”
中介噼里啪啦一顿算,上百两银子不翼而飞。
齐平在旁边看的咋舌,心说好家伙,自己全部身家也就够租两月,齐姝更是心疼的直咧嘴,虽然花的不是她的钱……
但,看着也难受啊。
范贰却是极为满意,这个地段,这个价格,关键书画店与他要开的书铺近似,装修什么的,都省了。
大手一挥,签字付钱。
于是,三人终于有了住处,前头是铺面,后头是个大院,四五间房,家具齐全,不显破败,显然,上一家搬走不久。
院子里还有口井,旁边有株老桃树。
春日时节,桃树抽芽,黑褐色的枝条上挤满了花苞,有的已盛开,粉嫩透亮,让人喜欢。
“等会回去,把行李搬过来,再打扫一下,咱们这就住下,等安顿好了,我再琢磨开店的事。”范贰公子站在院中,意气风发。
齐姝猛点头,眼睛弯成月牙。
齐平也很满意,生意上的事,他暂时不准备掺和,至于白住范贰的房子,他也心安理得,并非无耻,无它,权力尔。
在京都做生意,不可避免会遭到各方盘剥,江湖帮派,甚至附近的衙役,都要应对。
齐平身为镇抚校尉,足以替范贰挡下无数麻烦,这个道理,两人虽未明说,但都心知肚明。
房子定了,已经到了下午,齐平没有跟两人打扫房屋,而是朝内城赶去,他准备去衙门,问下徐府管事抓了没。
恩,在这种事上,他很记仇的。
……
……
镇抚司衙门,一如既往的忙碌。
齐平抵达时,便看到锦衣进出,络绎不绝。
出示凭条,寻人问了余庆堂口所在的院落,齐平刚抵达,就看到了裴少卿。
“今天不放假?”齐平笑眯眯招呼。
裴少卿放下纸笔,有些小无奈:“哪有那么多假。”
他有点郁闷,昨天的假期硬是被弄成了加班。
“来得正好,手续走完了,给新人下发的修炼资源,你可以领取了,至于腰牌和衣袍,还得等等。”裴少卿笑道。
齐平诧异:“修炼资源?”
裴少卿道:“你不知道?身为镇抚校尉,每个月除了俸禄外,还有辅助修行的丹液配发,恩,你没用过的话,首次吸取效果格外好。”
还有这好事……齐平开心起来:“那我月俸多少钱?”
裴少卿愣了下,心说你不该问丹药几枚,何种品质吗,怎么净关心黄白俗物……憋了几秒,回答:“三两银,二石米。”
我的工资翻了六倍……齐平呼吸急促。
“钱的确不多,大头在考功奖赏。”裴少卿担心他嫌少,解释道:“每月各堂口有任务,做得好,便多些,做得差,便少些。”
我懂,吃提成呗……齐平瞬间干劲十足。
看谁都像犯人。
“对了,那徐府管事抓了么?”齐平想起正事。
裴少卿点头:“抓了,昨晚上就送诏狱去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可以吗?”
“当然,”裴少卿笑容甜美:“我带你去吧,正好,你也得熟悉下衙门各部。不过,那边阴森森的,呆久了不舒服。”
能有多不舒服,不就是监狱嘛……齐平不甚在意。
……
诏狱不远,但齐平供职的院子没有直通路径,两人绕了一圈,才抵达,远看时,只不过是一片灰色建筑。
等走近了,才发现,这边连气温都低了两度。
石砖堆砌的大门威严恐怖,墙上雕刻猛兽狰狞。
院中是一片广场,黑石铺地,寸草不生,周围高墙耸立,很压抑。
齐平刚进院,便感受到,一股无形之力锁定全身。
仰头望去,惊讶发现,檐下竟有数只硕大铜铃。四角,各自蹲伏一头怪兽石雕,双目赤红,俯瞰下方。
“那铜铃与石兽皆为法器,前者可示警,钟鸣则震慑心神,后者嘛……可以摄录此间之事,以供查阅。”裴少卿解释。
齐平吃惊:“摄录?你说的是,将这里发生的事,记录下来?回看?”
这不就是摄像头吗……
裴少卿点头:“很惊讶吧,此类法器制作极难,只有部分要紧之处,才会安置,外界甚少。”
齐平表示理解。
对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有了新的认知。
两人越过广场,沿石阶走入地下,这里,才是真正的诏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