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节,怎么下这般大的雨?”
漆黑的屋檐下,齐平站着,望向天井中的涟漪,嘀咕道。
三月初春,冬天的尾巴才走,下雨,也该是细如牛毛那种。
可眼前的不同,不过一个多时辰,院中就积了雨水。
阴云密布,偶尔雷鸣。
不对劲,很不对劲。
冷风灌入脖颈,齐平紧了紧衣服,视线透过院中老竹,望见值房里打盹的衙役们。
昨天忙了整日,众人疲惫不堪,今早天气恶劣,搜捕工作无奈暂停,这帮人乐得轻松,可齐平却开心不起来。
“府城的卷宗,可别来的更晚了。”齐平叹息。
转身,空荡的值房里,齐姝将自己裹在毯子里,脚下是火盆,捧着那本《大河英雄传》看的入神。
贫苦少女缺乏娱乐,对这故事集宝贝的很,在衙门住了两日,也习惯了,蹭吃蹭住,有点乐不思蜀的意思。
也幸亏老父教过她识字,齐平忽然想,以后没生计,可以去抄书啊,自己记忆里那么多故事,都能换成钱。
“唏律律。”忽然,院外传来车马声,不多时,院门敞开,一行人走入。
齐平看去,是两位皇女。
紫裙子与粉裙子相携而来,头顶撑开硕大的油纸伞,青衣侍女随行,艳丽无双。
暗沉的天色,仿佛都明亮了几分。
“见过长公主,郡主。”齐平行礼,目视两道玉人走来,长宁公主噙着笑容,典雅高贵,目光友善,点了点头。
安平郡主不用太端着,嘻嘻笑着,娇小玲珑的身体跳到屋檐下,精致白嫩的小脸扬起:
“案子有进展没?”
齐平苦笑摇头,领着她们进屋:
“天气恶劣,没想到两位会冒雨前来。”
两日接触,私下里,他说话也没那么拘谨了。
长宁公主挥手,命侍女护卫去隔壁休息,笑道:
“在驿馆无事可做,也没处去,索性便过来了。”
安平用力点头。
很赞同。
本来,河宴小城就没什么游玩的地方,加上匪徒尚未缉拿,再赶上这雨天,闷在房间里,太过无聊。
过来衙门这边,非但热闹,齐平说话又好听,一肚子稀奇古怪的破案故事,安平很乐意。
双方落座,寒暄了阵,长宁注意到齐平心事重重,道:
“齐捕头也不必太过劳神,府城那边,本宫叮嘱过,会用官驿的妖血宝马传讯,两地虽远,但全力之下,一日可达。想必,你要的详细卷宗,也快到了。”
妖血马,是混杂半妖血脉的马匹,日行千里,不在话下。
齐平精神一震:“多谢殿下。”
放下一桩心事,他心中一动,道:
“说起妖血马,这也是修行领域的事物吧,说起来,卑职对修行还一窍不通,昨日听余百户说,三境修士甚至有起死回生的能力,也不知是怎样的。”
索性无事可做,他想打听点有关修行的事。
长宁并不意外,淡笑道:“三境修士蜕凡躯,放眼天下,也是高手了,你若是对修行感兴趣,也便与你略说一二。”
齐平大喜过望,做倾听状。
长宁沉吟了下,开口道:
“首先是境界,我凉国居天下中央,通行的划分,也以王朝为准,分为五大境界,代表五种层次,每一境,又包含三重小境界,故而,有一境一重天,一步一重楼的说法。”
“只是,修行太过艰难,越往后,踏足的人数越少,而三境便是一个分水岭,你可知为何?”
齐平坦诚摇头。
“只因,唯有抵达三境,才能做到躯体再生,即便受了重伤,也可自行愈合,并且,会诞生独属于自我的神通。”
长宁目露憧憬:
“一境【引气】,初步改善躯体,气力绵长,寒暑不侵。”
“二境【洗髓】,铜皮铁骨,精力远超常人。”
“三境【神通】,生机旺盛,寿命绵长,神通自显。”
“至于再往后的,不必知晓。”
好吧,就直说我不配知道得了……齐平无语,问道:“县衙里,吴捕头说是初入修行,属于哪个境界?”
长宁道:“算是一境,但又不完全是。”
??
长宁解释道:
“拥有天赋者,只要掌握吐纳元气的法门,在体内诞生一缕元气,便算作一境。但真正的修行者,只这样还不够,需要掌握术法,这就涉及体系了。”
接着,她又详细阐述,齐平听完,才恍然大悟。
简单来说,这个世界的修行路有很多条。
最广泛的,便是武师。
习武强身,打磨战斗技巧,能打得三五个青壮不得近身,就算武师了,如果掌握了修行法门,会更强。
但仍旧是武师,因为不会术法,只能使用法器。
而术法这东西,则被王朝垄断。
只有官方组织才有。
当然,也有些散乱的术法,不成体系,流落民间,便是旁门左道了,“江湖异人”,指的就是此类。
吴川虽已引气入体,但不会术法,不算正宗修士,只算“初入”。
虽然也能修行,但最多走到二境,就没法再晋升了,所以想要走的长远,必须依附王朝体系。
至于草原蛮子,北方妖族,乃至海外禅宗,也都大差不差。
……
“好没意思,别说这个了,齐平,你说故事给我听,”安平郡主昏昏欲睡,娇声道,“哄得我开心了,回头帮你进道院。”
“多谢郡主!”齐平大声道,躬身拜下。
动作幅度之大,吓了安平一跳,她有些懵,齐平这般态度,仿佛她不帮忙,就算食言了。
齐平很高兴,心说你可是皇亲国戚,不带反悔的。
旁边,紫衣长宁噗嗤一笑,见几人看来,忙又恢复了皇家仪态。
齐平心满意足,笑道:“总说故事也没趣,卑职发明了一个玩具,正适合三个人玩耍。”
“哦?是什么?”安平郡主不困了。
齐平起身,片刻后返回,手里多了一张描绘六角星图案的纸,以及一盒颜色不同的木质棋子。
在她们困惑的目光中说:
“此为跳棋,三人各占一阵营,彼此攻防,以占据对方营地为胜,最少两人,最多可六人同时参与。”
说着,他摆下棋盘,为两位皇女讲解规则。
这是他空余时间做的,拿来解闷。
至于为啥不祭出五子棋……呵呵,穿越剧本用过太多了。
屋中火盆炽热,兼为避嫌,屋门敞开着,庭院中雨水飘摇,老竹摇曳,世界寂静。
不多时。
守在隔壁的侍女、护卫们便听到隔壁传来热闹嬉笑声。
“哈,轮到了我了!”
“哎呀,你这小胥吏,竟敢偷袭本郡主?”
“卑职错了。”
“这一局,还是本宫胜了。”
……
侍女护卫们站在廊下,皆是诧异,心想那少年又搞出了什么新花样?竟逗得两位贵人如此?
庭院对面,一间间值房里,窗子敞开,探出衙役们震撼无比的脸庞,心想那个与长公主谈笑的,真的是齐平?
“这小子,”王典史咕哝,忽然想起一句诗,“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也就在此刻,县衙大门突兀被撞开,一名捕快披着蓑衣,冒雨奔来,也撞破了这闲适温馨的一幕:
“县尊有令!已发现匪徒踪迹,速速集结,抓捕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