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宫。
芙蓉园。
玉连城刚刚踏足芙蓉园中,就听一把糯而不腻的声音响起。
“玉环见过国师大人。”抬头看去,杨玉环站在一片嫣红之中。
她双眼含笑,流波四溢,朝玉连城盈盈一礼。
倾城绝色的杨贵妃只是这样浅浅一礼,便是风情无限,这种风情中既包括了闺怨妇人的离恨,又有春情处子的迷蒙,两种截然不同的风韵,完美的融洽在一起,惑人心神。
玉连城微微一笑道:“知道我今日为何会来找你吗?”
杨玉环恭敬道:“国师可是来考校玉环的修为?”
“正是。”玉连城颔首道:“昨日我虽看得出你修为进步了,但具体进步到什么层次,却还不得而知。”
“国师喜欢花么?”杨玉环莲步轻移,玉手轻抚园中栽植的一簇簇鲜花,却不待玉连城回答,便笑靥如花道:“世人都爱将花比作美人,如花美眷,便是玉环头上也常簪牡丹。但菊花却是用来形容男子,清高如同隐士,却又有着不畏秋风的倔强坚强。”
言至于此,杨玉环探手摘下一枝菊花,轻身走到玉连城身边,扬起那张人比花娇的玉颜,便要簪在玉连城的鬓角上。
男子簪花只是寻常,只是玉连城并不喜欢,于是伸手抓住了杨玉环那一只稍显丰腴,却嫩滑的玉手。
细腻的手自玉连城手中一滑,从他的鬓角移至眉心,随即一路向下划过眼皮、鼻梁、嘴唇、脖子,直至胸口,按在那一颗强烈跳动,为这具身躯注入源源不断力量的心脏之上,仿佛感受着每一次心跳。
“但我现在更加肯定,国师不是菊花,也不是任何一种花。而是逍遥物外,洒脱到了顶点的天人。对于这样的天人来说,用花来形容,却显得侮辱了,皇权不足畏,天地不足惧。所以,人生尚短,何妨及时行乐?”
杨玉环的手忽然抓住了玉连城的手,然而拉着他的手,揽住了自己微微紧绷、发颤的腰肢。
一抹浅浅的笑意在贵妃娘娘嘴角荡漾开来,柔柔道:“院中却有些热,国师为玉环解开霓裳如何?”
在双手揽住杨玉环,搭上腰肢的那一刻,玉连城就觉有种异样柔软润滑的触手感传来,伴随着的是一种莫可名状的酥麻感觉,直传心底。面对这位贵妃娘娘的挑逗,即使是他这位风流场上的常胜将军,竟也有些心跳。
然而。
就在下一刹那,杨玉环素手一抖,好似同时幻化出千百只手掌,同时袭向玉连城的经脉要害。由原本的春光明媚,和风细雨,瞬间变成了杀机密布。
只可惜,玉连城身体随意一晃,就将杨玉环所有的攻势躲了过去。
他摸了摸下巴,看着施展一众术法,微微有些娇喘吁吁的杨贵妃,笑道。
“有趣,你的确是将‘国色天香相’发挥了极致,刚才你对我动手,至少用了‘天女媚’、‘返魂香’、‘红酥手’等几门绝技,而且都发挥了不错的效果。若非遇到我,只怕天下任何男人都要中招。”
杨玉环盈盈欠身道:“多谢国师夸奖。”
“你进步的极快,我也便放心了。”玉连城负手笑道:“若修行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或小青小白,我便先离开了。”
“国师大人等等。”
“嗯?”
“玉环还欠国师一舞,不知国师今日可否抽空,驻足一二,让玉环报答国师的教导传授艺之恩。”
玉连城眉头一皱。
今日本是打算考校杨玉环后,就去镇压了普渡慈航。
京城是他的地盘,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必须给天下妖怪一个杀鸡儆猴。
不过……
他目光在杨玉环身上停留了片刻。
“好。”
杀个蜈蚣而已,也用不了亲身降临,也就一巴掌的事。
……
大相国寺。
大相国寺乃京城最大的庙宇,寺中层出过许多佛门领袖人物,传诵一时。
平日里有常有高僧在该寺中举办佛教法会,口吐佛偈,指点芸芸众生,为佛门圣地。
而今日法会尤为瞩目,便是当今天子也亲自驾临,朝中大臣亦是来了十之八九,且早早等待,不曾流露一丝不耐,只因今日普度大师将要在此举行法会,指点迷津,普度众生。
法会还未开始,以白玉地板扑成的广场中就是人头攒动,偌大的广场中挤满了信徒,成千上万,人数众多。但具是神情虔诚,安静等待普度大师的出现。
“南无阿弥陀佛!”
“南无阿弥陀佛!!”
“南无阿弥陀佛!!!”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阵佛号响起,由远及近。
紧接着一群身着月白僧袍的和尚鱼贯而入,手持各种法器,或转或敲,只是神情冷漠中却又透露出几分诡异。
而当佛号与法器转动的声音结合,竟有了一种如梦如幻的错觉,一众信徒乃至于皇帝、文武大臣都不由神情恍惚,面露微笑,仿佛进入了西天了世界。
哗啦啦!!
紧接着,天花乱坠、地涌金莲,整个广场变得犹如佛陀道场。紧接着,一束神圣的佛光从九天之上照彻而下。
佛光中是一尊洁白莲台,莲台以帆布遮盖,隔绝了外界的目光,内幕金光腾腾,其中隐约一条盘膝而坐的身影,并不高大,模模糊糊,单只是看着那浅淡的影子,就能给人一种法相庄严,慈悲普度的感觉。
换言之,即使行人不知道莲台中人是传闻中的普渡慈航大师,也会认为是高僧,不由自主的生出敬仰之情。
而当莲台出现时,无数百姓虔诚跪拜,额头与灰尘、泥土碰撞,神情中写满了兴奋与狂热的之色。
“驾大般若之慈航,越三有之苦津,入普贤之愿海,渡法界之飘溺……”从莲台中传出一阵阵缥缈的诵经声,虽然声音并不大,却在整个广场中响彻,在每个人心灵间来回飘荡。
整个法会果真是庄严肃穆,令人咂舌。
若是玉连城在此处,他就会发现许多信徒眉心处浮现出一道淡淡的光团,似实还虚,缓缓向普渡慈航飘了过去。
在这个世界,想要飞升成仙,除了苦修法力外,还有其他许多路子,比如肉身成圣,以绝对强大的肉身,打破空间屏障,飞升得道。又或者收割信仰之力,信仰成圣。乃至于将一国之力炼化,气运成圣。
普渡慈航不一样。
他全都要。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很贪的家伙。
而他现在,就是在建立信仰。
法会还未进行到一半,却是天公不作美,转眼间,乌云席卷,天幕阴沉昏暗。
轰隆!!突的一道惊雷炸开,就仿佛九霄之上的雷神颁布诏令,转眼下起了绵密小雨。
这小雨转瞬间急促起来,化作倾盆暴雨,一片片雨幕似自天上垂泄而下的飞瀑,不可断绝,仿佛要将天地化作泽国。
莲台中,普渡慈航眉头微皱。
他早有卜算天机之能,之所以选择今日举行法会,其中一个原由就是天气极好,不必担心下雨。可为何却突然天降暴雨,而且以他的法力竟然也难以将天上的乌云驱逐,仿佛那乌云是固定在天空之上。
又或者说,有人捣鬼?
哗啦啦!
暴雨倾盆,好似天穹被打了个窟窿一样,一重重天河自飞泄而下。
除却极为虔诚的信徒外,其余香客信徒都只有起身,先前的禅意被暴雨打落的一干二净。
与此同时,一幕奇特的景象出现了。
就见一滴滴落下的雨水漂浮半空,开始融合。
当汇聚成等人大小的水团后,一个个水团化作佛陀、菩萨、罗汉,肃穆端坐,足有三十二个,盘坐虚空,环绕普渡慈航。
就在众人以为这是普度神僧的手段时,却听三十二个水影齐声道。
“普渡慈航,你这孽障,以妖魔之身演化我佛如来,迷惑众生,当下十八层地狱。早日放下屠刀,尚有一线活路。”
三十二道声音融合为一,竟是有一种山呼海啸的感觉,蕴有大慈悲、大法力,漫天而降落的雨水都被掀飞,形成短暂的真空地带。
无数人心神震颤,不由怀疑起普渡慈航是否真是妖魔孽障来了。就连那最虔诚的信徒,也仿佛脑袋被雷劈了一下,瞬间清醒过来。
“何方妖孽,敢在本座面前放肆!!”普渡慈航也预感到了有人在搞他,不过自忖法力通天,倒也并不担心。一声厉喝之中,凭空拍出一掌,一道“卍”自佛光横飞而出,环绕一圈,将三十二尊菩萨、罗汉尽数炸成漫天雨水。
“孽障!冥顽不化!”
然而,漫天雨水狂卷,而后形成了一尊足有上百丈高的大佛。
若只是物质上的高大就算了,偏偏还予人心灵上的压迫感。让人感觉祂是如此的庞大,充塞天地。无数水珠缠绕在祂身边,仿佛每一颗水珠都是一个小世界。任何人或事物,在祂面前连一粒尘埃都算不上。
一刹那,所有人都生出了一种强烈的感觉,似乎来到了宇宙的中心。这一尊大佛每吸一口气,整个宇宙就要缩小成一个点。相反,每吐出一口气,整个宇宙就要距离膨胀开来,无边无际。
简直夸张至不可思议。
“嘶——”普渡慈航倒吸一口凉气。
在这一刻,他终于察觉到了危机。
致命的危机。
“不知所谓!!”
我佛如来那厚重的嘴唇开合,吐出雷音滚滚,震荡的四周建筑颤抖不止,瓦片齐齐抖落,噼里啪啦的摔了一地。
与此同时,我佛如来将手一抬,五指一捏,抓摄虚空,又仿佛天地宇宙似乎都凝聚在祂掌中。
大千世界,日月星城,山石草木,一切有形的无形的、无穷无尽的力量,都汇聚到他的手掌之中,成为祂力量的一部分。手掌下翻,一掌向莲台拍了下来。
这是不可匹敌的一掌!
这是镇压一切邪祟的一掌!
无边无际的力量流泻而下,没有人能估算这一掌的真正威力,甚至让人生出,就算真佛降临,也不过如此的错觉。
轰隆!!
掌还未至,狂暴的掌风,就已隔空轰在莲台之上。那由符文加持过的莲台瞬间被撕裂,四周更是轰然沉降,现出一个巨大的掌印,如刀劈斧削般清晰刻在广场上。掌印中的普渡慈航肌肤也被一寸寸撕裂,整个人狠狠压制,连每一个呼吸都变得格外困难。
“嗷!!”
到了这时候,普渡慈航也顾不得会暴露本体了,随着一声非人的吼叫,陡然化作一条狰狞巨物。
端的是一条好大的蜈蚣,或许一不能用“好大”来形容,上百丈的长度脱离了凡俗的认知,周身滚滚妖气弥散,更是难以窥见真容。
此时妖物中两团巨大的红光若隐若现,庞大的身躯仅是露出只鳞半爪就大如车架,呈黑褐色,狰狞骇人。
“蜈蚣精!?好大一条蜈蚣精!”
“我看见是普度大师变成了蜈蚣精。”
“不可能,绝不可能!!”
“普度大师怎么可能是蜈蚣精,你这么说,小心日后不能进入极乐世界。”
蜈蚣精本来是想钻地逃走,但身体被这一掌的无形力量摄住,逃走唯有一死。
又是一声非人的咆哮声中,那比火车头更大、更夸张的脑袋,轰然向巨大手掌撞了过去,要做最后的挣扎。
轰隆!!
天地间猛然响起一道嘹亮之际的碰撞声,虚空震颤,整个广场掀起了狂飙,飓风横扫,不知多少信徒被波及其中。
待一切烟消云散之际,那那无边巨佛,巨大蜈蚣都已消失不见,所有人如堕梦幻,先前种种皆是幻觉。但破碎的广场,还有不少被波及重伤的信徒,却做不得假,
……
芙蓉园的一座宫殿中。
一道道身姿婀娜的曼妙倩影载歌载舞。
玉连城以一种闲适的姿态坐在主位上,面前长案有美酒佳肴。
他忽然神色一动,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低头,掌心翻开,掌中有一条气息奄奄的蜈蚣。
“嘿,不知所谓,跑我地盘上来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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