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边陲,七里峒。
一轮圆月高悬,星辰如棋。
今夜也仿佛和以往所有夜晚那般平静祥和。
“嗷吼!!”
七里峒的上空忽然爆发出一声如犬吠般的巨大咆哮声,声动四野,仿佛将整个山脉都震动起来,使人耳中嗡嗡作响。
无数苗人纷纷冲出屋子,远远向祭坛方向望去,露出惊恐之色。
只因先前这巨大的犬吠声,是苗人供奉犬神石刻发出的警报。
若非到了亡族灭种的危难时刻,犬神绝不会发出这种声音。近千年来,犬神也只发出过一次警告而已。
原本闪烁星光的夜空中,突然开始聚齐浓厚的乌云。从四面八方而至,风云变化诡异至极,将漫天星辰逐一掩盖。
站在地上的苗人越发惊恐,如无头苍蝇般不知所措。
有人向苗人祭坛所在的山峰开始跪拜,越来越多的人跪拜。
黑云沉沉之下,原本充满欢乐的土地一片惊慌恐惧。
轰隆!!
天空黑云之中,一声诡异声响轰然炸开。
如惊雷破天,如野兽狂吼,瞬间黑云之中如被点燃了火把,燃烧起来,大放光芒,云里云外到处都是炙热金光。
片刻后,云层深处轰隆声中,有一团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带着熊熊燃烧的火焰,砸向地面,砸向无数苗人。
轰隆!
轰隆隆!!
巨响声中,苗人建筑轰塌,火焰熏天。
这天火坠落根本不是凡人所能抵挡,无数残肢断臂随着燃烧火焰横飞而出,惨不忍睹,四下一片哀嚎。
片刻后,夜色中有无数兵刃寒光,在瞬间纷纷亮起,划过半空,溅起鲜红的血。
火焰在燃烧着,在火焰的映照下,一群强壮魁梧的战士,从黑暗中奔腾而出。他们胸口有狰狞熊头刺青,眼中满是嗜血与狂热,当先一人,赤裸着上身,手持巨大斧头,横冲直撞,一路砍杀,硬生生的杀出一条血路。
“是黎族,黎族的人!”
“黎族来报复了。”
苗人战士本是悍勇,但一来今晚事起突然,二来黎族为报血仇,埋伏已久,三来则是那黑云中的火球,第一轮就将苗人打蒙了。故而眼下是苗人被随意砍杀,血流成河,几无还手之力。这也算一报还一报,当年苗族抢夺黎族圣器,也杀了不知多少黎族人。
而作为苗人定海神珍的大巫师,此时正张开一张红色光幕,抵抗不断砸下的红色火球。
大巫师向乌云看去,乌云中有一道人影,周身上下尽是火焰,从高空俯视下来,如高傲的神祇。正是这道人影,不断召唤出无数火球,带着熊熊烈火,冲下人间。
大巫师心头被一片巨大的阴霾笼罩,这奇怪的法术,并非中原或南疆所有,而是出现在南疆那个流传了千年的可怕传说之中。
难道,传说就要应验了吗?
轰轰轰!!
战斗在继续,而大巫师还是败了。
他张开的红色光幕,被一颗颗火球砸的支离破碎。
而没有了大巫师的阻挡,整个七里峒彻底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无数房屋建筑化作夜晚中的一蓬熊熊烈火。
大巫师发出一声嘶吼后,颓然倒地。
“不,难道天要亡我苗族。”
苗族族长图麻骨见此一幕,几乎就要晕厥过去,绝望的情绪在心中蔓延。
忽然,在图麻骨的脑海中,灵光一闪。
他连忙从回到自己的屋子,取出一张卷轴,眼中燃起最后的希望。
一年半前,在一次行商的过程中,图麻骨一行人遭遇蛇妖,幸亏被如天神般的一对中原男女救下。等到了七里峒后,他奉上美酒佳肴,以尊贵的待遇去款待那两位客人。两位客人并未久留,到了七里峒第二天就离开了。
在离开时,那位自称玉连城的尊贵客人,曾留下一张卷轴,让他到了万分危急的情况下,方可将卷轴打开。
虽然图麻骨亦是心知这卷轴不会起多大作用,但还是抱着万一的心态去将卷轴取了出来。
双臂颤颤巍巍,猛然将卷轴摊开。
卷轴中,有四个大字。
——万剑归宗。
轰隆!!
……
乌云中那道身影已从半空中疾冲而下,转眼间就到了大巫师所在的平台上,正是黎族族长阿合台。
大巫师挣扎起身,嘶声道:“这是兽妖的力量,你疯了,你竟然去求兽妖……”
阿合台不待大巫师说完,一脚将这衰弱到了极点的老头踹到,同时抢过大巫师的黑杖,仔细看着黑杖顶端,正是当年被苗族抢走两百年之久的骨玉圣器。
“哈哈哈,黑杖上有苗族和黎族圣器。从今以后,这南疆便是我阿合台的天下了,儿郎们,将这些苗狗都杀了,不要留下祸患。”
阿合台手持黑杖,他在猖狂的大笑着。低头看向大巫师,就要补上一击,把这老家伙轰杀。
轰隆隆!!
就在此时,阿合台听到了好似洪流崩腾的宏大之声,予人摧毁一切,无可抵御的感觉。整个人都好似投身与无边洪流之中,
无穷无尽的压力,排山倒海的压迫而来,几乎让他整个人停止呼吸。只是这分明是南疆边陲,又非东海,怎么会有江河崩腾之声。
他艰难的转过头,果然看见了一条河流,自虚空浩浩荡荡而来。
这赫然是一条剑气长河。
空中发出嗡嗡之声,仿佛也似无法承受这可怕的剑气长河。
下一刻,阿合台就感觉千刀万剐的痛处传来。整个身体在剑气长河中已然化作一盆血雨,死的不能再死。
剑气长河继续横扫,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山石崩裂,地面被刮起一道长长的剑路,而凡是挡在这剑气长河之前的人,根本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就被轰为一蓬血雨。剑河本是毫无意识,如今为苗族族长图麻骨的勉强操控,故而剑气长河的走向都是向黎族战士而去。
这一条剑气长河远比修士的法宝更加可怕,纵然此来埋伏的黎族战士个个都是精锐,可也如割麦一般倒下。
而当最强健的一位苗族战士在没有任何抵抗力化作血雨后,剩余的战士终于轰然溃散,四下奔逃,只留下一大片的死尸。
图麻骨并未去追杀黎族战士,因为整条剑气长河在黎族战士逃走后,轰然溃散,消失无形。
而图麻骨则是痛苦的抱着脑袋,冷汗如雨,七窍流血,面色苍白至极,脑海好似千万根针扎一般,几乎要将他疼的晕过去,但偏偏意识却是清醒无比。
这种极致的痛苦,几乎让他想要自杀,但他偏偏做不到。
以区区凡人之身,驾驭剑气长河,又怎么能不付出代价?
卷轴掉在地上,卷轴中“万剑归宗”的四字却已经变得很淡,淡如水痕。
“该死,这是什么法术?”
距离七里峒不远处的一座山丘上,站着一道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这身影也瞧见了剑气长河,几乎下的双腿发软。
“不管了,阿合台死了,但这黑杖必须要拿到手中,为了兽神大人。”
他见剑气长河崩溃,苗族死伤不知多少,大巫师也身受重伤,终于鼓起勇气,化作一道黑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起黑杖,消失无踪。
大巫师眼睁睁的瞧着黑杖被卷走,根本阻止不了,又一口鲜血喷出、近乎绝望的喃喃低语:“兽妖出世,兽妖出世,天下大劫,天下大劫……”
……
这注定是将要载入史册的一年。
也将是令无数人记忆深刻的一年。
上半年里,长生楼席卷天下,三大正道门派被逐个击溃,并入长生楼中。
从此以后,修行界一统,天下再无势力门派之分。
长生楼不但将修行界一统,而且染指凡尘。凡间王朝在这前所未有的庞然大物面前,根本没有多少抵抗就被取代。
一条条政令从东海流波山发出,每一条政令都改变了中原,也改变了修行界。
在天下渐渐步入平稳之际,下半年一场浩劫就这么突兀的生出。
南疆极深处,十万大山之中,突然蜂拥而出无数怪兽异族,不计其数,个个嗜血成性,男女老少,见人就杀,更有许多恶兽食人肉,饮人血,所过之处,惨目忍睹。
这场浩劫从靠近十万大山的南疆爆发,巡视蔓延至整个南疆,南疆五族奋起抵抗,但在滔滔汹涌的怪兽异族之下,无异于螳臂当车,转眼间就轰然崩溃,横尸遍野。
此事随即震动天下,传遍世家,中原百姓一日数惊,惶惶不可终日,一些靠近南疆地区的中原百姓,往北方逃去,只希望能远离这场浩劫。
而位于南方正道大派的焚香谷,正是地处南疆与中原的要道上。
焚香谷在并入长生楼后,便是作为分堂存在。虽有许多弟子被派往中原,但仍有不少高手镇守焚香谷中。兽妖来袭,焚香谷与之展开了极为惨烈的一战,原谷主云易岚等多名高手战死,最终沦陷,但也为百姓逃往中原正道,争取了时间。
这无数妖兽经过短暂的休整后,本欲继续侵入中原,但中原正道高手云集,硬生生的抗住了一波波兽潮。
而之所以能够抵抗住,和这半年间长生楼传播修行大道,让修行人士倍增,少不了关系。同时,也与鬼王等顶尖高手探索‘白玉京’中的石壁,从而修为大增有关。若非如此,只怕早已让无数兽妖攻入中原,死伤惨重。
但饶是如此,也造成无数修士死伤,且防线越发岌岌可危。
而且更令人担心的是,传闻中的万兽之神,可号令万兽,亦是这场灾难大劫的兽神并未出现。
他似乎在等待着,等待着某人的到来。
直到这一日,有人自东海流波山而来。
……
焚香谷旧址。
作为曾在南疆盘踞了八百年的庞大实力,此处有一座座错落有致的殿堂阁楼,辉煌而精美。其建筑风格与中原地带颇为相近,但在细微地方,也不时能够看到猛兽雕饰,显然也深受南疆边城当地粗犷风俗。
只是在兽神一战中,毁坏了许多,杂草丛生,残垣断壁。
地上血痕斑驳,即使过去了一段时间,依旧触目惊心,由此可见当日一战的惨烈。
此时,在这片建筑外围,有无数的兽妖盘踞,汇聚成黑色潮流,密密麻麻,不知几万、几十万。就连天空也被一片片阴影笼罩,是无数盘旋在天空中,长着翅膀的兽妖。这些兽妖尽然有序,仿佛在拱卫着这片建筑一般。
山河殿。
这是曾经焚香谷用以待客议事之处,并未在当日一战中损毁,保留完整。
山河殿中,有一身着鲜红绸缎衣衫的少年,正在闭目养神。他面容英俊至极,甚至带着妖艳的感觉。
在大殿之中,还有一只狰狞的妖兽。这妖兽有四只眼睛,瞪若铜铃,一张长满獠牙的嘴尤其可怖,几乎与脸一般宽阔,皮肤呈现为黑色,长颈四足,浑身散发出一股洪荒气息,对少年却很温顺,正是传说中的凶兽饕餮。
少年抚摸饕餮的脑袋,笑道:“此次提前出山,本是有些损伤,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终于彻底恢复了。那家伙若还不来,那我也就只要去找他了。”
饕餮趴在地上,懒洋洋的,如家中饲养的猫狗,温驯得很。
肚子中忽然如擂鼓作响,瞧起来似乎是饿了。
饕餮起身,朝少年叫了一声,便奔出山河殿,自顾自的寻食物去了。
少年也不在意,继续闭目养神。
就这样过了半个时辰,少年倏然睁开双眼,那一双眼睛不知何时深邃如地狱九幽,能将万物吞没其中。
“哈哈,终于来了。”
红衣少年哈哈大笑,长身而起,如神魔般屹立与天地之间,满头黑发飘扬,抬头朝天空望去。
轰隆!!
整个山河殿剧烈震动起来,殿顶更好似遭受千万道雷霆一般,大块大块的塌陷下来,来时汹汹如彗星陨落。
而在烟尘飞扬中,依稀可以瞧见一条黑色的身影,和一抹肆意张扬的笑容。嘴唇开合,似无声的说了一句。
“我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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