牯牛降外有一片空地,唤作“大雪坪”。
轩辕青锋、轩辕敬城两人登上大雪坪,大步来到牯牛降前。
原本轩辕青锋心头略显忐忑,但转头看到轩辕敬城那总是带着淡淡笑意的脸庞,听着屋檐下风铃叮咚的响声,心绪忽然就宁静了不少。
她正打算推门,但手还未碰到门板,“嘎吱”一声,门却自己推开了。
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容探了出来,弯弯的眉毛,长长的睫毛,翘翘的鼻尖,一身衣衫若雪,肌肤却比衣衫更加白皙,双眸闪烁,隐隐带着不可描述的稚气。
“慕容桐皇……不对……”
轩辕青锋一怔,眼前这张面容和慕容桐皇很是相似,但却绝不是同一个人。
女子青丝随风飘舞,显出一种清新而柔弱的美,与慕容桐皇妖异霸道截然不同。但毫无疑问,这也是个绝色美人,足以令任何人为之心动。
“你们就是轩辕青锋、轩辕敬城吧,我弟弟让我来接你们。”白衣美人婉约柔弱,给人一种怯生生的感觉,婉约一笑。
“多谢梧竹姑娘。”轩辕敬城拱手道。
“没事啦,都进来吧。”宫装美人提了提裙子,将两人向府内引去。
轩辕青锋紧随其后,这才想起,慕容桐皇有个同胞姐姐,好像叫做慕容梧竹。
稍微打量一番,这对姐弟的确很是相似。但只要眼睛没瞎,就不会把两人搞混,因为他们都带着自己的鲜明色彩。
慕容梧竹带着两人直接穿过厅堂,向后院走出。
小院假山流水,种着几颗不知名的树。
此时叶落花凋,阳光懒懒的从光秃秃的树枝后洒落,那一道黑色颀长的身影就站在树下。
一片树叶落下,被修长的手掌接住,捻在食指与拇指间,轻轻一吹,又飘落出去。
“桐皇,客人来了。”
“好。”金黄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仿佛是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回眸一笑,倾国倾城,那是超越男女色相之美。
他此时不只是霸道妖异,更多了几分温柔高雅。
轩辕青锋的心弦被拨动,不由沉醉于此刻的美景中。
似乎不只是身影,而是连同他身旁凋零的古树,懒懒的阳光,沧桑的石桌,结合构成了一幅似真似幻,似梦还真的画卷。
“轩辕敬城见过慕容公子。”青衫文士躬身一礼,朝黑衣少年拜了拜:“为慕容公子扫清徽山尘埃一拜”
玉连城摆了摆手道:“我只不过是扫清心头的郁结之气,求個酣畅痛快。”
“无论如何,徽山总是因公子而受益。”轩辕敬城提起酒壶,笑道:“有当归酒一壶,一敬公子壮举。”
“哈哈,我早就听过当归酒的名声。”玉连城眉头一挑,露出意动的神色:“好酒当前,不喝就是孙子,来,给我满上。”
直到此时,他才恢复了当日那霸道不羁的风采。
轩辕青锋美眸发亮,她还是更喜欢玉连城眼前这幅姿态。
酒杯斟满,玉连城仰头一饮而尽。
轩辕敬城道:“滋味如何?”
玉连城眼睛微眯,斟酌用词:“酒香兼有茶香和桂香,入口微苦,细细品尝,却绵甜长久,余味无穷,倒也契合苦尽甘来之意。”
轩辕敬城眼前一亮道:“不想慕容公子还是个懂酒之人。”
“喝得多了,自然就懂了。”
酒过三巡,两人的话就多了起来。
而轩辕青锋、慕容梧竹不过是两个美丽的陪衬。
轩辕敬城博学多才,天南地北无所不知,从道家典籍到古玩字画,只要他愿意说,就可以讲上个三天三夜。无论玉连城问出任何问题,似乎都能从他身上得到解答,让其大为受益。
而玉连城虽不及轩辕敬城博学,但也是见多识广之辈。而且总是能说出一些闻所未闻的奇谈妙论,看似天荒夜谈,实际却能自圆其说,让轩辕敬城也大受启发。
轩辕青锋看着这两人交谈,互相称赞,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相交多年的好友知己。
但却隐隐感到一丝不自然,仿佛每句话,每个微笑的没有都别有深意,唇枪舌剑,旋即摇摇头,只当做是自己的错觉。
轩辕青锋又瞥了瞥一旁同样当花瓶的慕容梧竹。
却见慕容梧竹悄悄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桂子酒’,伸出舌头试探着舔了舔,先是一阵皱眉,然后美眸一亮,浅浅啜了起来,像极了猫咪。
轩辕青锋不由噗嗤一笑,见轩辕敬城、玉连城的目光望过来,又连忙坐直身子,正襟危坐。
“好一个慕容公子,果然不凡。”
过了片刻,轩辕敬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眸光闪烁。
实际上,他一直在用各种话题来试探这慕容公子。有时是三教九流,下里巴人。有时是佛道经典,高山流水。
但他失望的发现,毫无作用,对方眼神清澈,气息沉稳,挥手间带着雄浑的气度,显然不是一个可以用言语所动的人。
要想完成自己来的目标,就只有展现出实力来,
玉连城忽然站起身子,向下望去,云雾遮掩,牯牛大岗变得极为渺小,山脚下景物依稀可见,话锋一转道:“难怪轩辕大磐如此自负,他那股孤高狂傲,只怕就是在这里养出来的。他看别人如蝼蚁,等蝼蚁靠近了,才发现那蝼蚁是一头猛龙。”
长期生活在高处,一览众山小,又有傲绝天下的武功,性情自然难免受到影响。当然,以轩辕大磐的修为,也足以自傲。
只可惜,他遇到了玉连城。
轩辕敬城饮了杯酒,他的话也仿佛是在打着机锋:“年少时读书读到一句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当时只觉得的确可笑,后来仔细琢磨,以为将笑字改成敬字,也很有意思。”
蚍蜉撼大树,可敬不自量?
而现在徽山“敬”字辈就只剩下他轩辕敬城一个了。
玉连城道:“大树是死物,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未尝不能撼动。而龙翔苍穹,蝼蚁望天,这又是何必?”
轩辕敬城针锋相对道:“有些时候,总要做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沉默了片刻,又道:“毕竟这是轩辕家数百年的基业,而我终究是轩辕子弟……”
“好。”玉连城嘴角咧起一丝笑意:“我倒是有些欣赏你了,我给你十招出手的机会,我只守不攻,十招你若能撼动我身形,让我移动脚步,我便让你如愿。反之,我若胜了,伱受让我驱使。”
轩辕敬城笑道:“如此一来,我岂不是占了很大便宜。”
玉连城淡淡说了一句道:“不是猛龙不过江。”
“好,那就让我这只蝼蚁,来撼动一下九天之上的猛龙。”
“你们……”轩辕青锋面容呆滞,先是完全不理解两人打机锋的话,一会猛龙,一会蝼蚁,一会撼大树。
但随着两人的交谈,她像是隐隐明悟了两人的谈话,但却又仿佛更加迷糊了。
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又怎么能撼动可排入武评的绝代高手。
轩辕敬城摸了摸轩辕青锋的脑袋,面上显露出慈父的和煦:“我和慕容公子走一趟,很快就回来。”
玉连城也想学轩辕敬城去摸姐姐慕容梧竹的头发,却发现慕容梧竹满面醉意,白玉的脸颊飘起两抹酡红,手里还拿着个酒杯。
他才刚一伸手,慕容梧竹就一下拍开了他的手,气呼呼的说道:“臭桐皇,不要摸我的脑袋,越长大越臭屁,一点都没有小时候乖。”
说罢,左手撑着桌子,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用一只手摸着玉连城脑袋,傻乎乎的笑道:“桐皇乖,桐皇乖,姐姐给你藏了桂花糕,待会就给你吃,不要给爹爹娘亲说。”
玉连城面上露出一丝苦笑。
这才喝几杯,怎么就喝醉了?
看来以后不能给这丫头喝酒了。
“我在大雪坪等你。”
后院自然不是动手的好地方,轩辕敬城身形一跃,就是数丈距离。待将要坠下时,足尖凭空一点,炸开一团气流,宛如莲花绽放。
一步一莲花,步步生莲。
七步之后,人已到了大雪坪上。
“身法倒是不错。”玉连城称叹了一声,将外衣披在慕容梧竹身上,然后足尖一点,人已如飞仙掠出。
“这……这……”轩辕青锋目瞪口呆,原来那日不是眼花,而是她这父亲的确深藏不露。
只是未免藏的太深了。
但此时也顾不得太多,轩辕青锋立时撒开腿,向大雪坪掠去。
慕容梧竹则是趴在桌子上,美眸闭阖,似是睡着了。
等轩辕青锋来到大雪坪时,就见不再苦苦压抑境界的轩辕敬城抬手起势。
右脚向前踏出一步,右脚微微屈膝盖。
右手“缓缓”向前探出,左手则是回揽。
一个很普通的动作,却充满了玄妙的意味,与天地至理契合,周身似与天地融为一体。
天意既人心,人心勾动天意。
已踏入天象境的轩辕敬城心念一动,立时就牵动天象,原本晴空万里,此时却已是乌云重重,层层掩盖,一团团积压下来,给人一种极为压抑的感觉,仿佛天地将要崩塌。
轩辕青锋不由呼吸一滞。
山雨欲来,乌云卷动,宛如龙卷一般,骤然下降。
“我撼昆仑。”轩辕敬城声音很轻,但却盖过了漫天呼啸声。
玉连城负手卓立,淡然看向被轩辕敬城充沛气机引来的龙卷,呈巨大漏斗状,风根在大雪坪上剧烈旋转,仿佛至达天庭,不断将空中的黑云牵扯下来,愈演愈烈。简直就是一场可怕的天灾,可卷飞撕扯一切人或物。
天灾又岂是人力能够抵挡。
这龙卷已足够可怕,但轩辕敬城却觉得不够保险,探出的手再次划出玄妙的弧度,另一揽收向上缓缓托起,轻声道:“再起。”
于是,大雪坪左侧凭空再起一条巨大无比的龙卷,不断旋转,将方圆一切空气抽干,旋转带动无尽飞沙走石。
轩辕敬城一鼓作气,气机暴涨,没有丝毫衰竭的迹象,他双手握拳,一袭青衫鼓胀起来,被无形之气充满,而气机瞬间攀登至高峰,缓缓道:“三起。”
右侧再起一道龙卷。
大雪坪上,三龙汲水。
一时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随着轩辕敬城双掌推动,三条龙卷携裹激荡天地之威,开始移动汇聚。
而挤压的中心,赫然玉连城。
“这……难道是以儒入圣,他……他竟然到了这一步。”
轩辕青锋神情恍惚,这般惊天动地,近乎神通的手段,竟是由她一向看不起的父亲轩辕敬城催动出来的。
儒家北方张素圣提出读书以养天地浩然正气,又说大凡人物不得其平则鸣,故而以儒入武道大境的高人,极擅长以四两拨万斤的手段搅动天机,人心引动天意。
也就出现了眼前这骇人听闻的一幕。
以轩辕敬城的眼力,当然看得出三龙汲水声势虽然浩大,当想要对付眼前这个力压轩辕老祖的武道高手还差得远。
幸好,他并非是要胜过对手。
只要对方挪移半步,就算他胜利。
而这一招后,他还有后招在等着玉连城。
“你撼昆仑?”
玉连城嘴角一咧,气机勃发,身形微扭,双拳分别轰向两道龙卷,拳头上仿佛燃起汹汹火焰,温度骤然提升,整个大雪坪都仿佛是陷入烘炉之中。
轰!轰!
两道龙卷轰然崩溃,气流狂卷。
紧着这随手一抓,第三道龙卷也消弭无形。
“你撼个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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