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清院。
坐落于城西的繁华地段,是洛阳最具规模的青楼,向来由位列八帮十会之一的洛阳帮掌控,是个日进斗金的好地方。
数日前,“知世郎”王薄广发请柬,邀请洛阳城内的头面人物,无论中土域外,共聚曼清院。
王薄麾下辽东兵虽被张须陀打残,不具争夺天下的本钱。可他毕竟是起兵伐隋第一人,又是长白派第一高手,在武林中享有“鞭王”的美誉,是以绝大多数的人或势力依然要卖他面子。
更何况,王薄还邀请了天下第一才女尚秀芳登台献艺。
这位才女名动天下,不在奇女石青璇之下。即使有不愿给王薄面子的人物,又有几个不想目睹尚秀芳倾城绝世的歌舞。。
王薄宴客的地方是曼清院主堂后的“听留阁”,设计别具特色,由东、南、西、北四座三层楼合抱而成,围起中间广阔五十丈的院地。
重楼每层均置有十多间厢房,面向园地的一方开有窗隔露台。无论有人在园中表演又或决斗,四面厢房的人都可同时观赏。
此时尚秀芳尚未出场,已有几位名妓在为她暖场,还有不少身材妖娆的舞姬在翩翩起舞。
但很少有人将心思放在歌舞之中,尤其是洛阳城本地帮派的帮主、会主,他们瞧见听留阁中的人来人往,都被惊的目瞪口呆。
平日里称霸一方的豪雄霸主,笑傲江湖的武林高手,纷纷现身于曼清院中。
岭南宋阀大公子宋师道、宋玉致等人。李阀次子李世民、李秀宁、以及其心腹红拂女、李靖。窦建德手下大将刘黑闼,刘武周麾下宋金刚,瓦岗寨的俏军师沈落雁、徐世……
除了中原群群雄外,域外的突厥王子突利、吐谷浑王子伏骞、“武尊”毕玄弟子拓跋玉淳于薇、“铁勒飞鹰”曲傲以及长叔谋、庚哥呼儿、花翎子三个弟子……
这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今日却都齐聚曼清院中。这虽然是因为他们心怀鬼胎,有各自的目的,却也显示出王薄的威望。
而当独孤阀的独孤凤现身时,更是引起一阵瞩目。
独孤阀是四大门阀之一,虽无李阀那争夺天下的雄厚资本,但无论独孤阀偏向于任何一方势力,都将起到极大乃至决定性的作用。
众人之所以如此关注独孤凤,除了独孤阀本身的势力和独孤凤的美貌外,更和“帝师”玉连城少不了关系。
传闻帝师只身一人就镇压下宇文阀,于万军丛中取宇文化及首级,已超出众人对武学的范畴的理解。因此传言虽是沸沸扬扬,但却少了信服力。
而独孤凤自大兴而来,就算不曾亲身参与那场宫廷政变,但对帝师的了解,总是要比他们知道的多一些。
不过尚未等众人询问独孤凤,曼清院外就有一道道人影闯入进来,面上显露出急迫的神色。
若是王世充瞧见这一幕,一定能认出这些人是是在场各大势力的探子。
瓦岗所在的厢房内,一女卓立于窗前,将目光投向园中歌舞,但她蛾眉微皱,秋水般的眸子中露出思忖之色,显然并非是观看歌舞。
能有这般姿色,且出现在瓦岗寨的厢房中,也唯有“俏军师”沈落雁了。
“落雁,怎么了?”沈落雁旁边坐着一个青衣持剑男子,眸光锋利如鹰,正是沈落雁的情郎徐世绩。
“不知为何,落雁心中有股不详的预感。”沈落雁用纤手轻抚着胸口,秀丽的眉头紧皱。
“不详的预感?”徐世绩安慰道:“密公陈兵荥阳,易守难攻,王世充投身大牢,一时没有人能对瓦岗寨不利,你放心吧。”
沈落雁捋了捋青丝,苦笑道:“实际落雁是在担心我们自己啊,洛阳城现在可还是昏君杨广的地盘,而且……玉连城也进入了洛阳……”
徐世绩一怔,旋即哑然失笑:“曼清院中高手齐聚,难道玉连城还敢来这里抓我们不成?他若坏了此地的规矩,就是得罪在场所有的高手,要被大家群起而攻之。”
“如此最好。”
“笃笃”的敲门声响起,徐世绩把门打开,门前瓦岗寨的探子行了一礼,不待询问,那探子就说出一个惊人的消息。
“玉连城兴兵净念禅院,一众僧人被擒,了空大师和四大护法金刚疑似重伤。”
“什么!?”沈落雁长身而起,沉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快说!”
“小人也不清楚,只是……”
这相同的一幕,也发生在个个厢房中。
净念禅院就位于洛阳城中,而玉连城调动兵马也并不隐秘,这消息自然是很快就被传开。
不多时,整个曼清院都在交头接耳,谈论这帝师率兵踏平净念禅院,重伤了空大师和四大护法金刚的事。
……
与此同时,玉连城坐在净念禅院的一间禅房中,面前放着一个铜盒。
将铜盒打开,立时就有一股奇异的波动弥散而出,充斥着整个房间。
这一股波动充满了不稳定性,时而寒冷如万载寒冰,似够将一切都冻结。时而又化作沸腾的岩浆,可以将一切都灼毁。
波动在循环往复,仿佛永不停歇一般。
更和可怕的是,那波动无论是阴寒还是灼热,都带着一种扭曲精神的力量,叫人烦躁至极,杀意横生。
如此诡异多变,偏又近乎蕴含天地宇宙玄妙的力量。纵然是以玉连城的修为,亦不由生出惊心动魄的感觉。
玉连城深吸一口气,鼓荡真气,收摄心神,向铜盒内看去。
宝光闪烁的和氏璧正安静的躺在其中,镌刻上五龙交扭的纹样,手艺巧夺天工,但旁缺一角,以黄金补之。
玉连城面容已恢复了古井无波,他探出一只手掌,运转真气,缓缓的印在了和氏璧之上。
玉璧立时莹亮生辉,流光溢彩。同时放射出无与伦比的精神异力,要侵入玉连城的脑海和身体中。
玉连城也不抵抗,任由一幅幅奇异、陌生的景象纷纷呈现。
片刻后,他的眸中似有神光流溢,识海中翻卷滔天巨浪,将狂暴邪念统统粉碎。
又过了半晌,玉连城手从和氏璧中收回来,眉宇间露出思忖之色。
谷篧 “这和氏璧怕是天外之物,或是上古遗留的奇珍。内藏一团奇异的气,不但能将根基夯实,扩展经脉,还能锤炼精魄元神。当然,前提是要保持神台清明,否则就可能扭曲为疯子,只知杀人。”
经过一番探查,玉连城已窥破和氏璧中的奥妙。
和氏璧内蕴奇力,并不能直接增强人的功力,却能强化经脉,使得修行事倍功半。
就仿佛是将一泓水洼,变成了一个深潭。每个窍穴,每道经脉,都脱胎换骨的变成无可限量的宝藏。
同时,和氏璧中还有一股精神异力,可以用来锤炼精神,亦能把人变成疯子。
“倒也不必急着吸收和氏璧中的力量,慢慢来就是了。”玉连城没急着吸收和氏璧中的能量,反手就将铜盖盖上,开始平复气血、精神。
一刻钟后,婠婠好似暗夜中的精灵般飘入,她的玉足雪白晶莹,不染一点尘埃,仿佛来自另一个空间。
少女娇媚一笑:“公子,净念禅宗的和尚都已安排好了,接下来是要做什么?”
“婠婠真是一个听话的丫鬟,实在让人喜欢得很。”玉连城睁开双眸,嘴角溢出一丝笑意,答非所问道:“而在洛阳城中,恰巧还能找得到另一个。”
“另一个,公子你说的莫非是……”婠婠的眼珠儿一转,瞬间就想到了她一个宿敌。
玉连城呵的一笑,大步走了出去。
……
曼清院中。
歌舞犹在,气氛却极为诡异。
中原武林将净念禅宗、慈航静斋看做两大圣地。
而如今,高手如云、历史悠久的净念禅宗就此被玉连城踏平,僧人被擒下,实在让人生出不可置信的感觉。
一些高手面上露出古怪的神情,因为他们知道那炙手可热的和氏璧亦是放置在净念禅院之中。
——杨公宝库、和氏玉璧,得一可安天下。
玉连城既得知杨公宝库的秘密,又得到了和氏璧,那这天下他岂不就是唾手可得了?
“嘿,我虽非中原人士,却也听过净念禅院的名声,是中原武林圣地。”
一个白衣如雪,眼瞳碧蓝,带着胡人特征的年轻男子倚窗而立。他似瞧着台上的歌舞,又仿佛半点都未关注,嘴角掀起一丝不屑的冷笑:“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但并不出人意外,中原人贯会夸大,看似名头骇人,其实不堪一击。”
此人正是“铁勒飞鹰”曲傲座下大弟子,有着“白衣金盾”之称的长叔谋。
曲傲乃是铁勒顶尖武学宗师,武功通玄,在最为巅峰的时候,甚至有人将他和“武尊”毕玄并列为草原两大高手。
可惜,正因他太过骄狂自大,竟向神明一般的毕玄发起挑战,落得惨败收场。
人虽活着,信心却被击溃了,整日饮酒,渐渐颓废,武功也落了下来。曲傲索性就将全部心思放在了教导儿子和三个徒弟之上。
幸好,无论是儿子还是三个徒弟,都没有令他失望。
尤其是大徒弟长叔谋,更是深的其真传。
屋内,除了长叔谋外,尚有一英俊且充满野性的胡人青年以及一位穿着火辣的娇俏胡女,却是曲傲的二弟子庚哥呼儿和三弟子花翎子。
“我们几人自踏入中原以来,已胜过二三十位所谓的‘高手’,这些高手无不名头骇人,手上功夫却不值一提。”
庚哥呼儿嘴角亦流露出一丝冷笑:“自踏入中原以来,就时常听玉连城大名,俨然成了神仙人物,千军万马不可敌。依我看来,或许有些本事,但也是沽名钓誉之辈,若遇到我,嘿嘿,非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这两师兄弟语气看似低沉寻常,实际却已将声音遥遥送出,令曼清院众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一众中原高手皆是怒目而视,但这一对师兄弟却不以为意,尤其是那长叔谋,浑身气场张开,衣衫猎猎飞舞,流露出强大的气势和信心。
他的目光与一众高手对视过去,眼中精光闪烁,正是要选一个高手做震慑中原的踏脚石。
“素问‘白衣金盾’大名,宋某向想要讨教一二,不知可否?”宋阀的房间中,宋师道的声音平缓送出。
众人不以为奇,宋阀历来坚持汉统,面对这域外高手的挑衅,主动出头实在正常得很。
而宋师道虽在江湖名声不显,出手极少,但他身为“天刀”宋缺之子,想来武功不会太差。
“哈哈,原来是宋家公子,却不知得了‘天刀’宋阀主几成火候。”
“本人愚笨,未得家父真传,但用以自保却绰绰有余,阁下不必留手。”
两人展开轻功,已掠到台上来,目光交击处,仿佛有火花炸开,针尖对麦芒。
“哈哈,不但有尚小姐的表演,还有两位的切磋,看来可以大饱眼福了,但两位要点到为止,千万不要伤了和气。”
在郎笑声中,一道修长的人影走出,此人年在五十许间,腰板笔直,唇上蓄着一把刷子似的短髭。
他的双目则精光烁烁,深邃严肃得令人害怕,与他挂着的笑意显得格格不入,形成极其怪异的特别风格。
“不如由本人王薄来做裁判,不知诸位可有异议?”
此人就是本次的东道主王薄了,他挥退了惊慌失措的歌姬舞女,用手抚了抚唇角胡须。
这两人自然是没有意见。
就在他们即将展开交手时,一把清朗的语声响起:“玉某素来胃口大得很,不知谁要让本座吃不了兜着走?”
在众人惊异喧嚣的叫声中,一位黑衣男子大步踏入,嘴角带着玩味的笑容,一双深邃明亮的眸子在现场巡视一圈,最终落在了庚哥呼儿的身上。
而一见到此人,在场一种高手都不由呼吸快了几分。
不但因为黑衣青年正是刚踏平净念禅院的“帝师”玉连城,还因他手中托着一个铜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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