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哄骗道:“他们后面来,我们先走。”
“娘我也觉得…这样很不好。”此时大儿子也踌躇着开了口,他娘这话能骗弟弟却骗不到他。
“嘿!你们一个个的是干什么?我们只有四百两银子懂吗?人家要一百两一个人,那么多人怎么走!怎么你们要留下换别人来?”
李娘子憋闷得很,合着自己带着他们走还不受待见了。见吴二郎没说话,她转过头冷哼了一声,怂货!
这话说完,大儿子乖乖闭上嘴了。
“娘,我可以留下,你换…换……”小石头艰难的进行抉择。“换爷爷来吧。”他去房间看过,奶奶好像走不了路了。
这话说的差点没把李娘子气死,抬起手就开始打孩子。
巷子里传出哭嚎二重奏,原来是老大见他娘打弟弟也被吓哭了。
哭完一场,谁也没说这样不好那样不好要留下来了。
四人出了城门,去找之前夫妻俩开小灶藏在这里的陶罐开始煮粥吃。煮完李娘子还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包,从里面拿了盐撒进去。
如果不是家里的盐罐子有些大,她能给你直接带走。
一个下午的时间,几人都有些沉默。
就算有太多不愉快,可毕竟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更何况被丢下的还有吴二郎的亲父母。
吴二郎蹲在地上支着头,想起许多事情。
娘曾经背着他下地,爹在他成婚时拍着他的肩膀,大嫂刚进家门时给他的糖,还有侄女侄子喊着自己的那一声声二叔。
可即便如此,一直到了子时,他依旧没有说出任何一句“回去”的话。
没事的,反正宋娘子会给他们分粮。就算……
自己也会带着老吴家的血脉活下去的!吴二凡在心底暗自想着。
可没成想,血脉最先没了的不是大房,而是他们自己。
吴二郎躺在血泊中,眼睛瞪得大大地望着漆黑一片的天空。
而何言信目睹了四人从生到死的全部过程。
之前看到半夜翻墙进来的吴二郎,他震怒到无可附加。这是要做什么?
见他径直摸进厨房,他松了口气,然后又庆幸曾经自己买了把锁。否则粮食被偷母子三人该怎么活。
他跟着对方飘去隔壁,想看他们到底在闹什么幺蛾子。
不同于吴二郎的迟钝,何言信过去一眼就看明白了,李娘子这是要跑路啊。
迟疑了一会,他还是跟上几人。李娘子居然能找到门路离开齐州?
后来,他又跟上了与李娘子会面的那个男人。男人七拐八拐,来到一座普通的民房内。
里面有两个成年男子,其中正包括城门口的乞丐和拐进小巷的人。
那个男人进去后激动的说着,上钩了个大肥羊,他们干完这次就凑够钱了。
原来这人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富户,而是山贼。
齐王那次剿匪他们刚好下山去喝花酒,在山下看见山寨被围攻就头也不回的逃走了。
躲了几天后实在受不了风餐露宿。就到县城外一户人家,趁着夜深人静把人灭口后抢了一百多两银钱。
后来他们县城周围游荡,听说官府贴了告示。几人都不识字,去问了别人才知道齐州封关。接着齐王又用粮招兵。
他们是什么人?山贼啊!跟兵那是天然的对立关系,所以才不去呢!
不过他也确实认识守关的人,但只是几个换防小兵罢了。
那几个兵正是当初在山寨被抓的那伙人,那些人也讲义气,直说当兵不是人能干的活。
天不亮就要起,每天要训练,还得去打仗,已经死了好几个弟兄了。
这吓得那四人更怕了,甚至还想跑出齐州去,天高任鸟飞。毕竟对方可是透露出齐王又要招兵买马的消息来。
他们那么强壮(?)肯定会被抓走的。于是就问那位弟兄,有没有方法能出关。
弟兄表示,有是有,就是一般人负担不起。男人说没关系你说,对方比出个五来。
所以男人跟李娘子说的一百两银子一人也是骗她的,其实要出关需要每人五百两。而且那个出口并不在居璜关,就在居录关。
这五百两要是在以前当土匪那会简直就是手到擒来,可他们大手大脚习惯了,如今身上总共就剩二十多两了。这差距可不是一般的大。
回去后四人一琢磨,决定还是得走。可上哪去抢杀出二千两银子来啊?外边的人家也没那么多钱啊。
于是几人就把目光移向了县城里那些富户。但在观察这些富户的时候才发现,还真不好下手。
这些人家都极其警惕,平日大门紧闭。半夜也有人守夜,靠着四人的力量真没法吃下。
然后领头的男人把目光移向那些来卖粮食的人,发现他们的钱来的也挺多的。
于是他就装作前去买粮的富户,然后再无意间透露自己有关系可以出齐州,等人上钩带钱来就直接抢杀了。
买下来的粮食也不用担心去处,换个人去富户那里再卖掉,还能在那边观察适合下手的人。
要是对方卖的粮多就尾随过去直接下手,卖得少他们也不放过,放长线,钓大鱼。
平时没“肥羊”的时候就去城外有些家底的人家抢杀一波。
就这样,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内,就攒够了一千两银子,这是害了多少人才得到的?
但这仍然不够。
守关那边的兄弟也在催了,说过段时间会更严,轻易别想出去。
最后男人一琢磨,钱不够,人可以少啊!
他先是约了和他关系最好的一个,密谋一起杀了四人中最弱的一个。
另一人踌躇着,因为此人跟他关系不错,可他最终还是加入了。别妄想山贼有人性那种玩意。
没成想最终帮他们达成愿望的竟然是男人一开始看不上的小鱼小虾——李娘子。
四人把吴二郎一家全部杀了后,终于凑够钱。最后连尸体都不埋了,就赶往居录关。毕竟他们都要走了还怕什么?
何言信看着自己的手一次又一次的穿过匪徒的身体,渐渐麻木。
吴二郎夫妻俩可恨吗?可恨!但他们不该被人就这么杀死,也不该被人搜了身上的银钱后衣不蔽体的曝尸荒野。
尤其是那两个孩子,面对父母的惨死还没来得及害怕就丢了性命。
这让他又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而何言信看着自己干净的双手,为什么要让他受这种折磨呢?
不知道是不是想探知他们最终的去向,何言信还是跟在了几人身后。
那三人赶到居录关,忍着心头那股因为被兵包围导致的不安,把那个守关的兄弟叫出来。
那人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兵,也是他们山寨里的人。
怕夜长梦多,只寒暄了几句,为首的男人就告诉他们钱已经凑够,可以安排出关事宜了。
可拿出银票后,等来的却不是自由,而是干净利落地抹脖子。
没办法,他们也想走啊。
在山寨一起喝酒打劫的昔日弟兄帮三人闭上双眼后,转身离去。
和这三人一样,被齐王抓来当兵的这些山贼也怕死,所以听说花二百两银子就能放人出关还不会被当做逃兵,他们就琢磨上了。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在军营里当几个伙头小兵,上哪弄钱去?
他们一开始说的那些话也并不假,军营里的日子真不是昔日喝酒吃肉,肆意妄为的山贼能过的。而且还要打战,随时可能身首异处。
能离开自然要离开咯。
没过多久,解决问题的人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听说这四个漏网之鱼也想离开,于是计上心头。
他知道几人打家劫舍的本事,搞到这些银钱并不难。所以把银子说到了五百两,让他们搞来。
至于为什么最后却杀了他们?
如今关卡守得正严,进出都需要盘查,何必冒着危险把人带进去呢?余下的钱留着他们出关后花用不好吗。
真是天道好轮回。
犹如看了一场荒诞戏剧,何言信飘回了家,努力把自己的身体缩着挨近宋娘子怀中。虽汲取不到丝毫温度,但还是感到安心,
“箐娘。”他喃喃道,明明是永远不会疲惫的游魂,此时却仿佛累到说不出话来。
他以为这已经是最让人崩溃的一幕了。可两个月后发生的事叫他眼睛都滴出血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