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末的时间,咸阳殿书房。
赵淮中目光扫视:“众卿以为,将攻楚的时机提前,此刻就与楚全面开战,是否可行?”
下首坐的是吕不韦,韩非,李斯,尉缭,掌钱粮的治栗内史,少府等大臣。
刚结束的朝会上,群臣已经议过一次,关于攻楚之事。
看近日秦军频繁调动的趋势,就知道赵淮中动了全面吞楚的心思。
不然不会调动王翦从西线出兵,毅然杀入战场。
早朝散了后,他又在书房举行小朝会,召众臣议事。
原定的攻楚计划,是在消化攻魏所得后,再以雷霆之势,全面攻楚,否则魏地新降,唯恐生变。
且两国开战,消耗甚大,大秦灭魏以后,也需要喘息蓄力的时间。
再则士兵也不是铁打的,久战必疲,同样需要休息。
“当前我大秦的粮谷储备还好,但国库吃紧,请大王三思。”治栗内史低眉垂目的道。
国库吃紧就是没钱。
“与楚开战,燕人蠢蠢欲动,若燕再参战,我大秦的钱粮等物消耗,怕是无法支撑。”
吕不韦虽然是赵淮中的信徒,但冷静分析利弊,显然也不赞成在此时攻楚。
吕不韦话罢,垂垂老矣,不过精神矍铄,司掌宗室各类收支的少府道:
“距离灭魏不过两月,当前开战,实非良机。
请大王三思。”
尉缭出言道:“抛开其他原因,单从兵势上看,此刻与楚战,其实是个绝佳的机会。
我军将楚人主力牵制在东线,西线廉颇,王翦皆为名将,两人相合不过三日已连下楚人两城。”
赵淮中沉吟沉吟:“之前寡人要防妖,很多东西都留作应对西线,防止情况变化。
现在,寡人已将铜人,厚土珠等物赐予王翦,廉颇等西线秦军,用于攻城。
如此即可节省军力,也能更快破城。”
大王是铁了心要攻楚……吕不韦等人心忖。
又来了…少府和治栗内史满脸愁苦,好了没两年,又要开始过节衣缩食的日子。
从他俩的视角来看,当代秦王赵淮中样样都好,就是穷兵奢武,爱打仗。
有点钱就干一场。
“大王,当前形势,不如采折中之策。”
吕不韦谏言道:“楚地地形,近方,以西南土地最广,而其国都寿春近其国境中部偏东,此刻我军在西南向战局最佳。
大王要攻楚,不如以西南为侧重点,迅速蚕食占领楚人土地。
东线囤兵,但只做佯攻,牵制楚人,则既能攻楚,也可减少我大秦自身消耗。”
赵淮中略事思索:“吕相所言甚合寡人心意,就这么办。”
赵淮中要搞一言堂,谁也不敢多哔哔,都绞尽脑汁的随着他的思路琢磨上哪弄钱,支撑开战。
小朝会散了,满朝文武就开始到处凑钱。
会来事的吕不韦等大臣,已经主动解囊,去国库捐钱,充盈军费。
吕不韦本是卫国商贾,当代巨富之一,素有大秦双马之称。
成为秦相后,他在方方面面的影响力大增,生意也没落下,不然也养不起数以千计的相府门客。
他捐钱是常规操作。
秦军攻楚,筹措钱粮的消息进一步传开,本来因为闺女嫁给秦王,这段时间一直心情不错,住在咸阳的姬宪,接到消息后,立马收拾细软,打算避避风头。
他上午收到大秦要打仗筹钱的消息,中午就急火火的出了咸阳,准备回家。
咸阳的竹杠厉害,不可不防。
他这边刚离开咸阳,走出没七八里路,就听半空一声娇叱:“父亲。”
姬宪只当没听见,连声催促车夫:“快点快点,速度太慢了。”
却见姬妘骑着姬家的五彩神牛,从空中落下来。
姬妘入宫,五彩神牛也成了嫁妆,被自家闺女霸占了。
姬妘身后,还有一队装备精良的秦军内廷侍卫,骑着足下黑雾翻腾的大秦夜兽,护持其安全。
她从五彩神牛上翻身下来,对车夫使了个眼色。
车上的御者立即跳下车辕,躲到一边避祸,免得殃及鱼池。
姬妘探出素白如玉的手,掀开车帘,看向车上的老爹,直来直去:
“爹,给钱,大王要打仗。”
姬宪咽了口唾沫:“大王要打仗,但咱家也不富裕,哪有钱财再拿出来?”
姬妘默默注视姬宪,慢慢的竟是眼眶泛红:“父亲,女儿新入宫为妃,其他妃嫔都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我姬家传世千年,素来显赫,父亲说家中不富裕,谁信?”
姬宪不悦道:“什么其他妃嫔,大王不好女色,世人皆知,就你们五个嫔妃。
燕非和韩妃,姒妃家中都有变故,身无长物,你说的其他嫔妃有钱出钱,指的就是王后呗。
你和王后争这些做什么?”
“就要争就要争。”
姬妘一迭声的道:“人神农氏将家里所有结余都拿出来资军,我姬家为什么不行?”
姬宪压低声音道:“咱家和神农氏不一样,这种往外掏钱的事咱就不争了吧。”
“我不。”
姬妘恼道:“父亲就说给不给吧。
咱家里暗藏了一座地仓洞天,用来存放各类稻谷等物,抵御兵灾之用。
眼下大秦需要这笔钱粮,父亲主动捐出来,可解大秦当前钱粮之患。”
她这话是传音说出来的,显然知道轻重,没把家里的老底当众戳穿。
姬宪吃了一惊,也传声回复:“家里还有一座洞天,你怎知道?”
姬家暗藏了一座洞天,是姬家的大秘密,只有历任家主和家中宿老知道。
姬家传承千古,五帝氏族几乎都是他家出来的,暗中攒下来的家底自然不在少数。
不过姬家能保持千年鼎盛,自有一套处事准则,不论哪一朝哪一国兴盛,姬家都保持表面亲近,八面玲珑,但绝不站队。
所以不论谁当权,姬家都不亏。
真把姬家逼急了,也不是好惹的,内有自保之力,外有灵活交际,加上底蕴深厚,故而姬家能长盛不衰,千年不倒。
“父亲去年喝仙酿三日醉,宿醉过一次,无意中说漏了,被女儿所知。”姬妘道。
姬宪心里一凉,完了。
这次秦人倒是没敲竹杠,换成了更厉害的自家闺女来敲。
“父亲想过没有,眼下秦已有一统之相,将来大王得天下,我姬家以往所行左右逢源之事,便再不可为。
依女儿之见,不如早日站队,倾力帮助大秦,将来秦得天下,吾家所获回报,当百倍之于此刻。”
姬妘传声道:“这一点,父亲可不如神农氏看的清楚。”
姬宪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你想帮助秦王,说些大道理来糊弄老子。
不过心里还是有一丝欣慰,自家闺女并不是真傻,看事情还是看的很清楚的。
“罢了罢了,妘儿所说,容为父回去,和家里宿老们商议商议如何?”
姬妘:“那父亲快点,你若一直不给回应,我就去告诉大王,让大王跟父亲说,看父亲给不给?”
吾刚才草率了,这姑娘是真的傻……姬宪伸手抚了抚额头。
————
楚。
十一月末,暖洋洋的午后。
楚王熊悍,负手走入楚宫的锦阳殿。
殿外有一个观景的院子,假山流水,花团锦簇。
在院内的亭子里,坐着一个穿白裘的女子。
这女子容貌娇媚,不可方物,五官精致如刻,气质清冷中又带着一股与生俱来,惹人怜爱的内媚,堪称尤物。
乍一看她似乎有三十余岁,再看又会觉得更为年轻些,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反而凝聚出一种沉淀后的成熟风韵。
“阿母。”熊悍脸上露出笑容。
亭子里的女人,便是大楚太后李嫣,当今楚王之母,李园的妹妹。
“大王坐到为母身边来。”
李嫣笑盈盈道:“我听兄长说,秦楚交战,不知战况如何,我儿切莫过于劳心?”
熊悍道:“寡人还好。与秦交锋,寡人自有打算,最终必能胜秦,母后且等着看。”
他其实是在安慰其母,秦楚之战,目前状况非常不好。
开战之初,楚人并未料到秦刚灭魏,就有余力支持数十万大军,全面与楚开战。
他们所行明暗两路攻秦策略,刚一交战,就被秦人挫败。
项燕亲赴东线统兵,也不过和秦维持不胜不败的局面。
近几日,秘文秦军东移,项燕所率部署也被压在了下风,好在项燕既为名将,楚军也非弱旅,损失还不算大。
最新的消息是秦将王翦,率众突然闯入楚地西境,和廉颇相合,数日间便连下楚人两城,兵锋之锐利,让收到消息后的寿春震动。
熊悍就是因为收到西线消息,心里忧虑,才想着出来走走,看望母亲。
他和其母李嫣闲聊片刻,便准备返回王宫主殿,召群臣仪事。
就在他离开锦阳殿,往主殿返回的路上,耳畔悄然响起一道声音:“秦会不断往楚境增兵,直到最终灭楚……
届时,你会成为亡国之君,你母李嫣,亦将被秦人所辱。”
“住口。”熊悍厉喝道。
妖主的声音从未间断过,宛如魔咒,无孔不入,只要意志稍有动摇,便会被其声音趁虚而入。
“楚全面攻秦,吾妖族会起兵助你破秦…”
————
妖墟。
金乌收了手里的金色古镜。
殿内另一侧,妖主斜倚在座位上,丰腴白嫩的双腿从裙下探出,交叠在一起,身后狐尾摇曳:“昆仑山的变化你知道吗?
秦王不知从何处聚集了许多妖族,推出来与我等作对。”
金乌哂道:“不过三五小妖聚集,不足为患。”
天狐妖主道:“那些妖族盘踞之地,妖气攀升的很快,他们正在祭炼妖阵,我观其布置,竟是上古以前的手段,统领这支妖部的大妖,怕是有些来历。”
“下一层妖墟封印已经开始解封。”
金乌不以为然道:“妖甲也随之破封,此物能藏匿气机,天下无人可以探知感应,你打算怎么使用妖甲?”
妖主点头:“主身传来消息,让吾用妖甲,进入昆仑宫。”
“你将妖甲拿来,吾先出去一趟。”金乌道。
————
燕地。
国都太子府。
太子丹亲自出门相送,眼看着荆轲驾驭飞剑,破空而去。
太子丹身畔,还站着一个高瘦的褐袍中年人,此人名为高渐离。
与太子丹、荆轲都有不浅的交情,为二人好友。
两人瞩目纵剑而去的荆轲,心下不约而同的响起荆轲离去前对二人所言。
“吾出关方知,那秦王已经晋升圣人五境。
我纵然修成无杀剑,亦无把握杀他。”
“如此,家主仍要去吗?”高渐离问。
荆轲眼神平静,毫无波澜:“吾此来便是与你二人告别,即日便要动身入咸阳,去杀那秦王。”
太子丹,“家主有何要求,不妨提出来,吾来帮助家主安排。”
荆轲道:“吾细细考虑,秦人此刻正在攻楚,最缺的应是钱粮等物…”
历史上,荆轲刺秦,是用燕督亢地图和秦人降将樊於期首级,来取信始皇,换取近身机会。
但这方世界,赵淮中为五境圣人,洞察虚实,地图和樊於期首级之策未必可行。
所以,荆轲此去,准备献给秦人的是一种截教手里掌握的稻种,乃上古洞天之地产出,专给修行者食用的一种谷子。
食用一粒能饱腹一日,是一宗奇物。
荆轲相信,秦王断然无法拒绝这件东西,会接见自己。
秦攻楚的同时,各方暗流涌动,风云骤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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