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找个地方洗个澡,换身衣服才行啊。”路明非看着浑身湿漉漉的绘梨衣,她一向喜欢干净,弄成这幅脏兮兮的模样,肯定很难受。
“走那边有员工休息区,能接到热水。”夏弥指向一个方向。
路明非点点头,托着绘梨衣的手,领着她从金玉床里走下来。
她原本穿着一条深黑色的连衣裙,如今裙子被打湿了,紧贴在她的皮肤上,勾勒出美好的曲线,系带的羊皮短靴,承托出她的高挑,路明非觉得她好像又成熟了一些。
“你好。”绘梨衣下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给夏弥挥手说你好。
语调就是那种很常见的日本人语调,因为日语没有音调,所以说什么都像是一个调子。
“你好。”夏弥随口答应。
绘梨衣开心地笑了,指着自己,一字一句地念:“我...是...上杉...绘梨衣...”
这句话也是路明非教给她的,除此之外,她还学了好几句中文,比如“谢谢”,“对不起”,“吃饭”,“洗澡”...都是一些常见的短语,暂时她还不能流利把这些短语连接成句子。
“夏弥。”夏弥也有模有样地指着自己。
“虾...米...你好!”绘梨衣表现的很热情。
“不是虾米,是夏弥。”夏弥张开嘴,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导:“西一啊夏,摸一弥,夏弥。”
“西一阿虾...摸一米...”绘梨衣不是很能区分这两个词在读音上的微小差距。
要知道,汉语可是公认的,全世界最难的语言,它拥有世界上最多的同音异形异义词,极容易混淆,汉语里甚至有些意思是要靠说话者的语气及停顿去分析的,否则根本无法理解,甚至还会误解。
作为初学者的绘梨衣,连拼音都还有很多不认识,所以夏弥教了好几次,绘梨衣还是会读成虾米。
无奈,虾米...哦不对,夏弥也只能能放弃纠正读音,但眼角的余光瞅见某个穿纸尿布的家伙不怀好意地在偷笑。
堂堂龙王被叫做“虾米”,还对这个冒犯龙王威严的人无可奈何,简直是龙生一大耻辱。
形势逼迫,她也只能将这口怨气吞到肚子里,领着路明非和绘梨衣去洗澡房。
走进漆黑的隧道,绘梨衣金色的眸子在黑暗中散发着淡淡荧光,骨肉如柴的镰鼬膜拜着行礼,为新王的诞生祝贺。
她还不懂得如何收敛气息,镰鼬们瑟瑟发抖,卑微地躬下佝偻的身躯,发出低声的哀鸣。
穿越隧道后,她们进入了老旧的地铁站,泛黄的灯光亮着,永远不会熄灭。
夏弥领着两人进入员工休息区,这里有年代久远的热水房,一排的水龙头,水泥墙装修,地上还放着富有年代感的红色热水壶和水桶。
“条件简陋,先接点热水冲冲吧,要想仔细地洗澡,只能去外面了。”夏弥拧开一个水龙头,滚烫的热水哗啦啦,冲到贴着瓷砖的水槽里。
“有换的衣服么?”路明非也拧开一个水龙头,但奇怪的是他拧开的水龙头并没有出水。
他以为是自己运气不好,遇到了坏的水龙头,但连着拧了好几个,都没有出水,这让他有些疑惑。
“尼伯龙根内供电不供水。”夏弥摸摸一个被路明非拧过的水龙头,热水从里面冲了出来,“但是我作为尼伯龙根的主人,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改变规则。”
“换洗的衣服,我可以去员工休息室帮你们拿几件,可能不太合身也不太好看。”
“没事,能穿就行了。”路明非笑笑。
夏弥转身就要望热水房外走,可脚步忽然停住了,转而讶异地望着绘梨衣。
绘梨衣拧开了一个水龙头,冒着热气的水从中流出来。
她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微笑着对路明非招手,说着“热水”。
“这是...”路明非联想到夏弥刚才的话,尼伯龙根的主人,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改变规则...
“让她先洗澡。”夏弥缓缓吸一口气,去隔壁的员工休息室,找到了一套挂在衣架上的、年代久远的女性制服,整体是军绿色的外套和长裤,黑色的圆形纽扣,领子很挺。
绘梨衣接好了热水,接着夏弥带着她去洗澡房。
绘梨衣单独在里面冲水,路明非衣服打湿了些,换了一件老旧的中山装,守在洗澡房外。
等了一会,夏弥从热水房的方向走过来了,神色凝重。
“绘梨衣是成为这个尼伯龙根的主人了么?”
夏弥背靠着墙,摇了摇头:“没有,我能感觉得到,尼伯龙根的支配权,仍在我和哥哥手中。”
“那刚才是怎么回事?”
“那只是看起来效果一样。”夏弥缓缓道:“这个尼伯龙根是截取过去的某一个片段所制造出来的,那个片段处于夜晚,所以每个地方都亮着灯,但热水房并没有工作,所以你拧开的水龙头,无法流出热水,而我用权限修改了水龙头存在的片段,让它处于热水房工作的时间,所以才会有热水喷涌而出。”
“至于她...”夏弥回头看了一眼洗澡房门前军绿色的挡风布,“那些热水,是她创造出来的。”
“这有什么问题么?”路明非问。
“她原本的言灵是审判,那是死的力量,而现在,创造的力量在她的体内觉醒了,这是生的分支,从来没有一个龙类能掌控生,父赐予我们的,只有破坏,四大龙王能使用灭世言灵,造成灾难,我们可以轻易杀死一个生命,却无法让死去的生命复活,生...那是...属于父的力量,生在我们身上唯一的体现,便是死后在准备好的卵中重新孵化。”夏弥语气沉重地说:“你的女朋友,到底是什么来历?她的父母是谁?”
“绘梨衣的来历...事实上,我也还在追查这件事。”路明非叹了一口气,“她并不是正常怀孕生下来的,她体内有白王的血脉。”
“我知道,不然她的血统也不会超越临界血限了。”
“你知道白王血裔中的皇吗?”
“那是什么?”
“白王血裔把他们当中诞生的,超越了临界血限的混血种,称作皇,这是超级混血种,拥有高危言灵,虽然外表还是人类,但身体结构和人类差距极大,拥有上千块骨骼。”
“你的女朋友就是皇?”
“是的,她的父亲,是白王血裔中自然诞生的一位皇,叫上杉越,绘梨衣还有两个同为皇的哥哥。”
“她的母亲是谁?”
“不知道。”路明非摇摇头,“根据我目前得到的情报,绘梨衣大概率是被人工培育出来的,换句话说,她是试管婴儿,上杉越的精子曾经被他的家族捐赠到德国,有人把他的精子和通过医学技术取出的女方的卵子,按一定的比例与精子混合,卵子受精,等待胚胎形成后,才移植到某个作为育婴房的女人体内,将绘梨衣孕育出来,所以我们只搞清楚了绘梨衣的父亲是谁,不知道她的母亲是谁。”
夏弥听了这话低头沉思,洗澡房内传出瓢泼舀水的声音。
“根据的你的描述,皇既然已经不属于人类的范畴,那和一般的混血种,一定会有生育上的困难,现存的皇还有几个?”
“只剩下四个,上杉越,还有他的三个孩子,白王血裔中的皇,到了这个时代,已经快要全部灭绝了。”
“意思是,在上杉越的孩子诞生之前,这世上只有他一个皇是么?”
“皇只有他一个,但白王血裔中有一个分支,他们称呼这个分支为上三家,上三家的人,追溯到祖上,一定有一位是皇,皇生下的孩子不一定是皇,但这些孩子有极低的概率在生育中,孕育出皇,在上杉越生下来之前,他的父亲就是上三家中的最后一个人。”
“他的父亲是皇么?”
“不是。”
“他的母亲是谁?”
“一个天主教的修女,他的父亲和母亲是在一场棋局中相识的,一见钟情,他的父亲厌倦了在家族中当种马的生活,最终两个人决定私奔,在法国,生下了他。”
听到这里,夏弥闪过万千思绪。
路明非也在思考:“所以是绘梨衣母亲那边有问题么?”
“不知道。”夏弥低声道:“根据你的描述,我感觉他们一家人都有问题,一个不是皇的家伙,竟然和一个偶然遇到的修女生下了皇,你说他在家族中当种马,难道他的家族给他安排的女人,还比不上一个来历不明的修女么?至于绘梨衣的母亲,她的父本基因既然来自于皇,属于白王血裔,那么她体内,属于父的那一部分,只有可能来源于她的母亲了。”
“绘梨衣的母亲是黑王后裔?”
夏弥白了路明非一眼:“所有的龙都是父的血裔,白王也属于父的血裔。”
“那你所说的的父的那一部分,是什么意思。”
“或许有人找到了父的血肉,将那血与肉,移植到了人类的基因里。”夏弥目光冷冽,“他们在窥视父的力量,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我一直很好奇,黑王是怎么死的?”
“父只是抛弃了我们。”夏弥垂下头,“因为我们犯下了罪孽。”
“什么罪孽。”
“不可饶恕之罪,自那天起,我们成为了弃族。”
“能不能说人话?”
“我是龙,要说也是说龙话,真想知道,你就去问诺顿,别问我。”
“可老唐他也不愿意告诉我,说什么只想低调做龙,别逼他。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么难开口,说一说会死么?”
“所有的龙类都在铜柱中删去了这段历史,你说呢?这是禁忌。”
“牵扯到至尊?”
“知道就别问。”
“我得告诉你一件事。”路明非隔着走廊和夏弥对视,“老唐和康斯坦丁,确实是被杀死过一次,康斯坦丁是我用贤者之石的子弹狙杀的,老唐,那个时候是自杀。”
“那个新闻是真实的?你真的杀掉了青铜与火之王?”夏弥轻笑一声:“但你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诺顿和康斯坦丁依然活着,只要留下卵,我们就能复活,说到底,那也只是你和诺顿做的一个局不是么?你在卡塞尔众多混血种的面前,狙杀龙王,在肉搏中与龙王取胜,从而赢得声望和名誉,虽然称不上光彩,但很聪明。”
“不。”路明非摇摇头,“他们死的时候,并没有留下卵,我认识老唐的时候他还没有像你一样觉醒记忆,他以为自己是个人类,我和他是在游戏里认识的,他在卡塞尔是因为那天我偷偷带他去学院里玩,直到康斯坦丁死在他的面前,他才恢复记忆,展开了双翼,所以我一直叫他老唐,而不叫他诺顿。”
“你到底想说什么。”夏弥显的有些烦躁。
“我要说的是,老唐和康斯坦丁的的确确是死了,死的时候没有留下卵。”路明非认真地说:“但是我和某个存在签订了契约,换回了他们的复活,所以老唐决定抛弃龙王的身份,康斯坦丁也开始追求他所喜欢的事物,他爱上了做饭,想要开一家世界闻名的餐厅,这是因为老唐告诉他,今后再也不会吃他了。”
“你说,生的力量属于黑王,所以我想问你,和我签订契约的存在是黑王么?毕竟他让老唐和康斯坦丁复活了。”
夏弥忽然沉默了,良久才开口说话:“你要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你可以去问老唐或者康斯坦丁。”路明非说:“他们现在大多数时间都像是人类一样生活,看电视追剧,自己做饭吃,偶尔来我这边一起玩,他们帮我做事情,我会给他们开工资,哦对了,老唐和康斯坦丁都称呼那个存在至尊。”
“你还能和那个存在交流么?”
“有一段时间没见过他了,以前我喊他的名字,他就会出来,他和我说话的时候,时间就像是静止了一样。”路明非看向右手掌心,“很奇怪,第一次见面他就叫我哥哥,可我分明不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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