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进来,”丁辰对焦仲卿这个被传扬了两千年的妈宝男很感兴趣。
想来焦家也不是什么世家大族,要不然焦仲卿也不至于仅仅做个小吏,还要让妻子“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
可是当他母亲刻意刁难媳妇,并且没有任何理由的把他媳妇休掉时,这个男人却除了哭,没有做出任何有力抗争。
所以说,孔雀东南飞的悲剧,完全就是因为这个男人的软弱而造成的。
不多时,门被打开,有个身材瘦削的青年,低着头小跑着进来,在丁辰面前躬身施礼,颤声道:“在下焦仲卿,见……见过令君。”
“你便是焦仲卿?”
丁辰仔细打量着对方,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身着公服,五官倒也算得上俊朗,只不过在丁辰面前唯唯诺诺,眼神飘忽不定,显得有些心虚。
“听说,你母亲把你媳妇给休了?”丁辰问道。
“这……在下这点小事,竟然传入了令君耳中?”焦仲卿感到满头雾水。
其实自从江东军赤壁战败,曹军从夏口进逼濡须口时,庐江府作为前线,这些消息便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后来曹军更是在濡须口一战,彻底击溃了孙权率领的江东主力,如此庐江府上上下下全都感到心惊。
毕竟曹军有屠城的习惯,谁知道这曹军主帅会不会屠了庐江?
每一个庐江百姓都把曹军主帅传成了魔王般的人物,传说那曹军主帅杀人成瘾,甚至每天吃人。
所以焦仲卿自从来到这个房间,双腿都不有自主的发颤,隐隐有站立不住的感觉。
可是万万没想到传言中恶魔般的曹军主帅,竟然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少年。
而且这少年张口就问起了他休妻之事。
这情形好像跟传说中的不太一样。
“母……母命难违,在下的确休妻了……”焦仲卿小声道。
“母命难为?”丁辰逼问道:“我问你,就你而言,你可愿意休妻?”
“在下……在下其实是不愿的,”焦仲卿道:“可是……在下父亲早丧,乃是母亲抚养长大,所以总要孝敬母亲。”
“孝母是美德,但是不能愚孝,”丁辰教导道:“你是一个男人,不光是一个母亲的儿子,还是一个妻子的丈夫,将来更是儿子的父亲。
你要有自己的是非主见,更要有扛事的责任心。
像你这般,明明妻子勤劳贤惠,与你伉俪情深,却因为母亲一句话而休妻,你这不是孝顺,这是愚孝!”
丁辰觉得自己有处理家庭纠纷的天赋。
可是在焦仲卿看来,统御数万大军的曹军主帅,在自己面前说这些家长里短,怎么看怎么违和。
自己不过是一个庐江府小吏,对方那么显赫的身份,却在教导自己这些事,这实在有点太不可思议了。
“是……是……”焦仲卿颤声道:“休妻一事,确实是在下鲁莽了,过后在下也心痛不已,也曾想着向母亲解释,并重新娶回妻子。”
“你想挽回,也已经迟了,”丁辰冷声道:“那刘家兄长已经答应,与庐江太守第五子结亲,你恐怕没有机会了。”
“什……什么?”焦仲卿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这下才真正击到他的痛处,喃喃自语道:“这不可能,兰芝答应过我,她要等我,不会嫁人的,这不可能。”
“那刘家小娘,做这太守府的媳妇,不比嫁给你强?”丁辰故意刺激他道。
“这……这……”焦仲卿双腿一软,立即跌坐在地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哗哗的往下流。
他以为妻子会一直等他,直到他说服母亲。
可是没想到现实却来的如此残酷。
妻子做太守公子的夫人,的确比嫁个他这个小吏强百倍。
“后悔了?”丁辰玩味的笑了笑道:“其实,我倒可以阻止这桩婚事,但是你有勇气,重新娶回妻子么?”
“有,我有,”焦仲卿连忙道。
……
话说庐江太守李术从丁辰房间出来,顾不得昨夜在露水地里等了一夜的疲惫,当即带着随从骑马去往城南五里的刘家庄。
刘兰芝正是这刘家庄人士。
其实刘家并非什么豪族,只是有二三十亩薄田养家,算是富户。
所以刘家的女儿兰芝嫁给一个府吏,也算是高攀了。
毕竟吏员虽然不是官,但至少手中也有不小的权力,在百姓面前也能人五人六的耍耍威风。
可是没想到成亲不到一年,刘兰芝就被休了回来。
这让刘兰芝的兄长刘岑感到很没面子,不免对妹妹冷言冷语。
可是让刘岑没有料到的是,妹妹虽然被休回到娘家,但是竟然成了抢手货。
连县令公子跟太守公子都争着来跟他家结亲。
刘岑本就是个趋炎附势之人,见到这等情形简直高兴坏了,非常庆幸那焦家有眼无珠,把他妹妹休回来。
虽然刘兰芝自作主张,把县令公子托来的媒人给退了,可是他却成功的答应了太守公子。
他们父母已经不在,妹妹的婚事自然由他这长兄做主。
如今他跟太守府结亲,可真算是攀上高枝了。
见李术带领随从来到刘家庄,刘岑当即大吃了一惊,连忙迎上前去,主动拉住缰绳道:“哎呀呀,李府君,不知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您大驾光临,可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还不是为你那妹子而来?”李术板着脸道:“这婚事,退了吧。”
刘岑闻言心里当即一惊,他的妹妹毕竟是嫁过人,又遭婆家休的,而太守公子却是未曾娶亲。
此前谁知道此前那太守公子是被什么迷住,非要娶他妹妹。
这会显然是明白过来了,所以要退婚。
如此妹妹岂不砸手里了?
刘岑苦着脸道:“李府君,有媒妁之言,此婚事已经定下,而且您家已经下过聘礼,就等过门了,怎么能说退就退呢?
我们这小门小户倒是没什么,可您是这庐江的父母官呐,说出去与您名声可不好。
要不……我们聘礼不要了,这婚事您看是不是能继续?”
刘岑算的清楚,只要能跟太守府结亲,日后他们也算有了靠山,好处多多。
所以就算聘礼不要了,这婚也坚决不能退。
“你误会了,”李术摆了摆手,屏退左右,把刘岑拉倒旁边低声道:“你家祖坟要冒火了,我前来退婚,这可是为了你好。”
“此言怎讲?”刘岑不解的问道。
“你可听说过魏公之婿丁子文丁令君?”李术反问道。
“倒是有所耳闻,听闻那丁令君还是魏公内侄儿,在邺城位高权重,而且战功卓著,文武双全,如今又是荆襄最大的官,”刘岑回答道。
其实丁辰的事迹经过口口相传,在民间也流传甚广,所以刘岑也并不陌生。
“可是……这丁令君,跟我们两家的婚事又有什么关系?”刘岑满头雾水。
李术神秘兮兮的道:“实不相瞒,这次率军进入庐江的就是那位丁令君,不知怎的,他对你妹妹很是看重。
你想,若是你妹妹能在丁令君身边服侍,将来真要能生下个男婴,封侯拜相也是有可能的。
如此你这做舅舅的,岂非与有荣焉?”
“真的?”刘岑顿时瞪大了眼睛,吃惊的问:“那丁令君能看得上我妹妹?”
“那还能有假?”李术道:“我有几个脑袋,能拿这事开玩笑?
所以这婚赶紧退了,把你妹妹打扮打扮,给丁令君送去。
这等好事,可是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
要知道,丁令君一个庶子刚刚出生,立即被封为关内侯,这可是大汉几百年来从来没有之事。”
“嘶——”
刘岑听了这话,心思当即活络了起来。
本来以为攀上太守府已经是极限,可是万万没想到还能攀上当今天下的顶级权贵。
正如李术所说,真要能把妹妹送到丁令君身边,哪怕没有什么名分,但是只要能给自己说上一句话,自己也能受用无穷了。
“就依李府君,”刘岑咬了咬牙道:“请府君稍后,在下这就去跟舍妹说去。”
刘岑说着,向李术拱了拱手,然后小跑着去往妹妹的房间。
刘家毕竟算是富农,所以刘兰芝回到娘家,还有单独的房间居住。
刘岑门都没敲,直接闯了进去,口中连连道:“大喜事,大喜事。”
此时还不满二十岁的刘兰芝正坐在一架纺车前纺着线。
作为一个被休回娘家的女子,自然要靠自己双手吃饭。
更何况他在婆家的时候,每日也是这般劳作的。
她本想在娘家等候夫君前来接她回去,所以就算前来说媒的踩破门槛她都没有答应。
可是夫君竟是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不免令她心灰意冷。
后来又有太守府托媒来提亲,她的兄长言道,要是得罪了太守府,这刘氏一家人恐怕都要遭难,所以她才无奈的答应了。
其实她也猜到这门婚事,兄长恐怕是求之不得的。
就她的心思来讲,要是等不来夫君,她倒宁愿这么自己养活自己,孤独终老,也不愿意再嫁。
“那是兄长的大喜事,于我何干?”刘兰芝手上纺线的活计丝毫没有停下,语气冰冷的道。
“这的的确确是妹妹的大喜事啊,”刘岑一把拉开妹妹的手,道:“哎呀,你马上就成贵人了,别再做这些事了。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到那丁令君赏识的。”
“什么丁令君?我哪认识?”刘兰芝低下头,继续工作。
“你不认识?那人家为什么点名要你?”刘岑不解的道。
“点名要我?兄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刘兰芝抬头,疑惑的看着刘岑。
“其实也没什么,”刘岑定了定神道:“就是攻入庐江府的曹军主帅,正是那位传说中的丁令君,他传令让你前去伺候。
妹妹,那据说可是文武双全,且手握重兵之人,官职比庐江太守不知道高到哪里去。
他肯要你,难道不是大喜事么?
将来你飞黄腾达之后,兄长还要指望你拉扯一把呢。”
“兄长,你拿我当什么人了?”
刘兰芝瞪着眼睛,脸颊气的通红,“拿我当青楼女子,去伺候人么?”
“你这话说的过分了,”刘岑板着脸道:“那丁令君掌握生杀大权,一句话不知多少人头落地,难道还降服不了你一个小小女子?
再说了,你也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
“他想要我的命容易,却休想折辱于我,”刘兰芝气的抹着泪跑了出去。
她没想到自己竟是这般命苦,那太守公子的婚事虽是兄长攀附权贵,可毕竟还是有媒妁之言,明媒正娶的。
如今这丁令君是怎么回事,一句话就让她去伺候,这不就是拿她当青楼女了么?
她就算不是达官显贵家的女儿,但是礼义廉耻总是知道的。
就算那丁令君名满天下,据说相貌还极其出众,但是她也不能让人这般轻贱。
刘岑连忙从房内跟了出来,迎面碰上李术。
李术指着刘兰芝跑远的背影,急道:“这是怎么了?”
“她不识抬举,”刘岑咬着牙道。
“怎么,难道你妹妹还不满意丁令君?”李术气呼呼的道:“那丁令君文武双全,位高权重,而且少年有为,一表人才,要是这都不满意,你妹妹到底能中意谁?”
“这也由不得她,”刘岑咬了咬牙道:“府君放心,我就算绑,也要把那丫头绑来给丁令君送去。”
李术捋着胡须点了点头道:“这是你们的家事,我可管不着。
不过我奉劝你一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也许一个决定,就能让你们刘家飞黄腾达。”
“多谢府君提醒,”刘岑眯缝着眼睛笑了笑。
随即刘岑去把几个堂兄弟叫来,抬着一口大木箱子,往妹妹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其实他知道,前面有个池塘,妹妹从小时候开始,只要一不开心,就去池塘边的柳树下一个人独坐。
他们前追了不到二里地,只见刘兰芝果然坐在池塘边柳树下抹泪。
刘岑跟兄弟使个眼色,展开绳子,慢慢侵袭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