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你这是在做什么?”
吕琦看到树下头发已经花白的父亲,再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
似乎几天不见,父亲又苍老了几年一般,她的心早就碎了,快步走了过去。
“琦儿快来看,父亲亲手做的这些,都是为我将来的小外孙准备的,作为我吕家的外孙,从小就要习武,将来必然能傲世天下。”
吕布说着瞥了后面的丁辰一眼,意味深长的道:“再怎么也不能跟他父亲一样,遇到个刺客,都保护不了一个女人。”
丁辰摸了摸鼻子,稍稍有些尴尬。
他知道这位准岳父,还是在介怀当初吕琦用生命救他的事。
当然,作为一个心疼女儿的父亲,这也无可厚非。
吕琦却红着脸撒娇道:“父亲,这还八字没有一撇呢,您着什么急?”
“还不是早晚的事?”吕布瞪眼瞅了丁辰一眼,恨恨的道;“就是便宜了那小子。
一说起这事,我这手便痒痒,总想砍点什么。”
其实天底下任何一个父亲,看到自己养了十数年水灵灵的小白菜被猪拱,心里都不会好受。
吕布也不例外。
丁辰听这话吓了一跳,这就是有个武力超凡岳父的坏处。
他突然想到,将来要是如姑母所愿,也娶了曹节,那么曹操也成了他的岳父。
再加上将来袁秧长大之后圆房,袁术也算是他岳父。
如此一来,他的岳父团可是够牌面了。
换言之,他撬了这么多诸侯家的女儿,拱了许多名家白菜。
这时候,吕琦抱着父亲的胳膊轻声道:“先不说您外孙的事,我们来是请您出去看看的。”
“出去看看?”吕布想了想道:“怕不是那么简单吧,你们一定有事。”
“哎呀父亲,您去看看就知道了,我们在这里,总不会有人害您,”吕琦虽得父亲宠爱,但是却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其实是让父亲去喂马。
“虽不害我,但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吕布看到女儿哀求的表情,就知道她们肯定是有事求自己,“走,且去看看你们在搞什么鬼!”
吕布并没有过多怀疑,爽快的答应。
对于女儿,他还是绝对信任的。
出来庭院,守卫的军兵也不敢阻拦。
吕布上了马车,与女儿共乘一车,丁辰则骑上一匹快马,向马圈飞驰而去。
马车一直行到圈内,曹丕曹彰他们还没走。
孩童们看到这么一匹快要死的赤兔马,终究不是太甘心。
车帘掀开,吕布下了马车,就听见曹彰等少年轻轻敬叹了一声,小声道:“哇!他就是吕布啊。”
一众少年也都崇尚强者,虽然曹氏与吕布敌对,但是却丝毫不妨碍少年们对天下第一武将的崇拜。
吕布下来马车,发现自己被带到了一座马圈里,不由感到纳闷异常,不明白女儿女婿到底什么意思。
突然之间,他看到了躺在杂草丛中,奄奄一息的赤兔马,他的脸顿时动容了,眼眶的筋不住的跳着,把右手两根手指放入口中,吹出一声尖锐的口哨。
听到这声音,赤兔马如同被雷击一般,昂首想要像从前一般一跃而起,可是它却忘了自己太过虚弱,两条前腿一软,重新趴到了地上。
它的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盯住吕布,双腿划拉着想要站起来。
可是虚弱的腿却不足以支撑它的身躯,无论怎么努力,也站不起来,不免急的喉咙发出阵阵怪异的声音。
吕布连忙走了过去,摸着瘦骨嶙峋的赤兔,心狠异常的他,竟然眼眶湿润了,低声道:“老伙计,你这是要准备饿死么?
不能啊,咱们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没做呢。”
赤兔马当年被他降服之后,一直陪他南征北战,从未分开过。
这么多年他无论身居多高的位置,这赤兔一直是他亲自来喂,从来没有假手别人过。
在他心里,这已经不是一匹马,而是跟他的亲人无异,仅次与妻女而已。
所以此番见到赤兔饿成了这幅样子,他的心简直如刀绞一般,抓起一大把草料塞到赤兔的口边。
赤兔没有任何怀疑,张开大口,狼吞虎咽的咀嚼着草料。
吃了一会儿之后,它似乎渐渐的恢复了气力,总算慢慢的站了起来,在吕布身前拱来拱去,说不尽的亲昵。
旁边众人看了不免啧啧称奇,虽是一匹马,但却对旧主如此忠心,想来不免令人唏嘘。
“这就是你们叫我来的原因?”吕布搂着赤兔的马头,过了一回儿,回身对吕琦道:“不过,能让我再见到老伙计,也很好。”
随即又拍着赤兔的马头道:“好好吃草,知道么?
过两天我再来看你。”
他也知道,这样的宝马良驹,曹操必然也喜欢,所以他不奢求讨要,只求能来看一眼,已经很知足了。
说完,转身便准备回去。
可是赤兔突然前膝跪在地上,牙齿紧紧咬住了他的衣襟,竟是不让他走。
吕布不敢回头,吸了吸鼻涕狠了狠心,用力拽自己的衣襟,可是竟然不能从赤兔的口中拽出来。
吕布力大无穷,竟然强行把赤兔拖行了数尺。
赤兔马匍匐着,死死咬住吕布的衣服,不让他离去,这场景像极了一对即将生离死别的老夫老妻。
吕布心如刀绞一般,突然回身对丁辰决然道:“你要是能想办法,把赤兔马交给我喂,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曹昂兄弟听了不禁面面相觑,愕然的看着吕布。
这匹马明明已经赏赐给了丁辰,结果吕布不仅上赶着给他喂马,还答应帮他做任何事。
这不是相当于丁辰白得了一个马倌儿,还把马倌儿的漂亮女儿给糟蹋了,最后还得到马倌儿诚心诚意的感激。
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好事?
丁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您现在牵走便是。”
“我能牵走?”吕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可是赤兔,曹操能让眼前这个少年处理,一句话就让自己牵走?
“父亲,您快把马牵回去喂吧,有它陪着您,您的日子也不至于那般枯燥,”吕琦早已经知道,这匹马曹操已经赐给她的夫君了,既然夫君发过话,那么让父亲牵回去自然没问题。
此时吕布确定之后,自然心中狂喜,冲丁辰点了点头,却不忍心骑赤兔,而是牵着慢慢走了出去。
只见夕阳照耀下,一个花白头发的武将,牵着一匹瘦骨嶙峋的瘦马,不免让人凭生一种英雄迟暮的感觉。
但是谁都知道,只要过几日,吕布把赤兔养的恢复元气,他依然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天下第一武将。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
……
几日之后,丞相府早议,丁辰自然也要参加。
如今所商议的,自然就是如何解决白马之事。
荀彧在一副悬挂着的羊皮舆图面前,神情严肃的道:“如今袁军大将颜良统帅五万大军,以淳于琼为副将,以郭图为军师,正在渡过黄河,进犯白马。
我白马守军仅有三千人,无法出城迎击,只能固守待援。
如不想丢城失地,必须派军前去解白马之围。”
厅堂内鸦雀无声,有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每个人心里都清楚,与袁绍的对决要开始了,所有人都感到深深的忧虑。
颜良率领的五万人马不过是袁氏的前哨部队,但是其规模已经与曹氏的主力差不多了。
如不救白马,则白马必失。
可是前去救援,与颜良拼个你死我活,即使能取胜,也必然会损伤惨重,再拿什么抵御即将到来的袁氏主力?
这时候有心思活络的人自然想到,也许……不应该只在曹氏一棵树上吊死,是该想想后路了……
曹操扫视了众人一圈,沉声道:“白马之围要解,但是老夫也不想跟颜良决一死战,昨日公达(荀攸)向老夫献上一策,老夫以为可行。
那便是派遣主力军兵从上游渡过黄河,强攻延津,包抄颜良后路,以切断颜良补给线。
诸公以为如何?”
众人依然鸦雀无声。
丁辰自然知道,其实荀攸出的是声东击西之策,让曹军佯装大举进攻延津,包抄颜良后路,此乃攻敌必救。
颜良自然会撤回攻击白马的主力,去救援延津,以保护自己的后方。
而曹氏这时候遣精锐军兵,前去攻击白马城外的少量袁军,如此便容易的多了。
历史上是关羽张辽率领精锐前去解白马之围,至于颜良是不是关羽杀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只不过从白马之战之后,关羽就离开了曹氏集团来看,应该是关羽杀的。
可是这一世因为丁辰的到来,关羽压根儿就没有投奔过曹氏,斩颜良自然就跟关羽没什么关系了。
曹操见大家没人说话,攥了攥拳头道:“既然诸公没有什么意见,老夫决定,即日亲率大军攻击延津。
老夫离开之后,许都暂由子脩镇守。”
曹操把这虚张声势的计策当众说出来,那是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这一众文臣武将之中,必然有跟袁绍暗通款曲者。
正好可以借用他们之手,向袁绍散布这个假消息。
等袁军中计,撤回攻击白马的主力之后,他便可以率军迂回回来,轻松的解白马之围。
这时候曹操又看了丁辰一眼,命令道:“子文率本部人马随老夫同行。”
“诺!”丁辰和曹昂同时应声。
同时曹昂偷偷看了丁辰一眼,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其实曹昂多么想跟丁辰一样,率领一支军马,跟随父亲上阵杀敌,那来的多痛快。
只可惜自从宛城之事后,他父亲再也不敢让他出现在战场上了。
这是父亲对儿子的保护,但是对曹昂来说却是一种痛苦。
他不想只是留在许都处理那些繁琐的政务,他想上阵杀敌。
只可惜,他没有机会了。
而丁辰却是大把的机会。
……
议事结束,丁辰回到自己府中。
吕琦正站在一个巨大的秋千上,不用推她就能荡的老高,身体几乎与地面平齐。
旁边的婢女吓得心惊肉跳,但是吕琦笑声却如银铃一般,毫不畏惧。
丁辰不由单手扶额,不得不说,她的妻子是个非主流的大家闺秀,不止野性,而且胆子贼大。
吕琦在空中看到夫君回来,连忙慢慢放缓了秋千摆动幅度,不待停止便跳了下来。
“小心点儿,”丁辰赶忙过去把她扶住。
就见她小脸红扑扑的,浑身香汗淋漓,看来身体真的是好了不少。
吕琦喘着气道:“今日便是我父亲的生辰,那天不是跟夫君说过,把母亲做的衣服给父亲送去,作为生辰礼?
夫君派人去吧。”
丁辰一边给她擦着汗,一边道:“我马上又要率军出征了,你的父亲也是我岳父,既然岳父过寿,我不如置办下酒菜,带上岳母,共同为他老人家贺寿。”
“真的?”吕琦眼睛一亮,转身就提着衣裙往后院跑,边跑边高声道:“我这就去告诉母亲,她听了一定很高兴。”
“你慢点儿跑!”丁辰笑着摇了摇头。
女孩子野性率真,在后世不算什么,但是在这个时代,却是不符合大家闺秀的礼仪。
也幸亏是遇见了他丁辰,没有想着去束缚她的天性,要是到了普通大户人家里,她再这么风风火火,早就被公婆批判的体无完肤了。
随即,吕琦命令府中厨子做拿手菜。
丁辰又把原来这房主珍藏的新丰酒拿出来几坛。
汉高祖时,曾在临潼东北建新丰城,迁沛中酒匠于此,开坛酿酒,由此新丰酒名扬海内,距今已有四百年的历史。
这府邸的原主人是个大贪官,珍藏的新丰酒自然不错。
一切布置妥当之后,吕琦母女坐车,丁辰骑马,随行有数百亲兵护卫,向幽囚吕布的小院行去。
……
小院里,吕布坐在石桌前,桌上摆了三个茶碗,赤兔马则立在旁边,没有人牵,它也不跑,就这么静静的站着。
经过这几天的喂养,它已经恢复了八九成,看起来神骏无比。
吕布倒了三碗茶,看着赤兔马苦笑道:“往年生辰都是夫人和琦儿给我过,今年就剩老伙计你给我过了。
只可惜,只能以茶代酒。”
说着,他代表他自己以及一家人,将三碗茶逐一喝光,心中难免有一丝凄凉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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