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郁没说话。
她不是运营、管理,真说话决策了,庄菱得闹、得叨叨咕咕大半年。
她的态度很简单,看庄菱自己。
庄菱可不是肯吃亏的人,跟余君豪熟是一回事,看好他是一回事,但一码归一码,她讨厌卡洛斯,非常讨厌,这个说不听的犟种。
“再说!”庄菱淡淡道。
至于关于《死亡美学》跟《美丽与原罪》的投资,以及为什么要拿股份。
庄菱能够单纯只是想要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等这两部电影都拍摄完,上映结束,该赚的钱赚回来了。
她到底会选择奖股份卖回给卡洛斯,还是别人,又或者选择停留,彻底接纳未来影视。
庄菱跟夏郁的说法是:“正在考核。”
“一切等《美丽与原罪》拍摄结束,上映、甚至下映再谈具体的问题!”
夏郁也都无所谓,感情归感情,工作归工作。
自己既然将权利都放到了庄菱身上,自然就会尊重她的每一个决策。
*
夏郁、庄菱的到来给卡洛斯·日夫科维奇造成一定的困扰。
他心中不满。
但前几天合伙人余君豪才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讲了一个典故,叫:
“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你说你不想成为这样的人,但你却再往这条路上走,不是吗?你当初拿了投资资金的时候,我也没看到你有不好意思的?破产姐妹对我们十分宽容。”
“她们甚至没有过多干预你的拍摄,最终的剪辑,只是一定程度上的督促。”
“自由是很好的,美妙绝伦,但前提是,你用你自己的钱,换来这一份自由……”
“你拿了破产姐妹的钱,就说明你准备好了,为你的自由上锁、允许被束缚。”
“你觉得我说的话对吗?”
卡洛斯无言以对,因为余君豪一般不说道理,一说道理,是一箩筐一箩筐的。
“你说想拍人性黑暗、劣根,我不由从中深想,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存在一定劣根性?自私、虚伪,形容此刻的你,你觉得是否贴切?”
“你既想保留自我,又想别人附和你,站着把饭要了——你知道有多少导演恨不得跪在地上,找破产姐妹讨饭?她们愿意让你站着谈合作,你事情成了,就想撂挑子,把她们甩了?”
卡洛斯·日夫科维奇红着脸,犟道:“我没有,那并不是我!”
“是吗?”余君豪平静道:“如果你真这么认为,我会为你自豪。”
“接近六百年前,我们华夏有一位圣人提出了一个观点,用一生去实践了自己所提出的观点,这个观点叫‘知行合一’,说的是——认识事物的道理与实行其事,是密不可分的。”
“导演是一个很概念的词,它既可以是一个赚钱的职业、讲述画面故事的职业、同样也是另一个层面上的作家、哲学家、思想家,它镶嵌了很多自我的认知与东西。”
“我逐渐发现,你的思想与你的行动,严重不符。”
“你想揭露人性劣根、黑暗、表达想追寻光明?但事实上,你身处灰色地带!你没有非黑即白的观念,你不会认为,你拍出来的,跟你个人是一样的——你的人品与作品,不一致!”
“我们经常跟导演戴承弼开玩笑,你们都是三大的最佳导演,他或许没有你的野心,他喜欢在一个小角落、自给自足、但他在知行合这条路上走的比你远!”
“他的人品与他的作品,是一致的!”
“我不知道我今天是以什么样的角色跟你对话,合伙人?朋友?演员与导演?”
“这一年多,两年的时间,你的行为让我觉得,你很逊!”
这是余君豪认识卡洛斯·日夫科维奇多年以来,第一次以上帝视角、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反驳卡洛斯,作为合伙人,此时此刻,他们的三观发生了分歧。
这一场分歧的对峙,是必不可免的,无法逃避的,对于他们这些喜欢较真的“导演”、“演员”三观一致,真的很重要!
卡洛斯沉默了,他痛苦的捂着脑袋,久久,才自嘲一笑:
“或许是吧?所以,你要中止合作?”
余君豪只要不触碰夏郁,始终清醒:
“我没有说过这个问题,但是你现在的话,让我觉得,你在通过这段话,逃避真正的问题——你可以逃避一时,我们各走各的,但你能当一辈子的逃兵吗?”
“碰到事情,解决事情——这是我的人生信条之一。”
“我知道,或许遇到的每件事,都能够完美的解决、有完美的答案。就像是战争,不是每一场战役都能够获胜,但如果你每一次都当了逃兵,战役会犹如洪水决堤,一次又一次击溃你内心的防线。也许,你会产生新的三观,你会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你不再清醒。也许,你会获得越来越痛苦,因为你比任何人都清醒!”
“我们是好友、是合作伙伴,我会因为三观的不同而终止合作,但也会因为我们是朋友,而继续帮助你,跟你共渡难关——但其他人没有这个责任、义务!”
“你明白吗?”
长久沉默后,卡洛斯·日夫科维奇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需要一点时间平静与思考!”
“好!我等待你的最终答案……我也认为我看中的合伙人,并非一个思想上的逃兵!”
*
夏郁并不知道,她们这一次能够得到卡洛斯·日夫科维奇“扭扭捏捏”的迎接。意料之外的深层次,是余君豪在事前,哐哐给卡洛斯一顿当头棒喝。
给他干蒙了,就在早上。
在拿到关于《美丽与原罪》文字分镜的一刻,卡洛斯·日夫科维奇脑子一梗。
很想当即就丢到地上。
因为这并不是别人的工作,这是他的。
而他不允许任何人“沾”、“打破”、“渗透”他影片的内核、甚至是一个场景镜头!
这个动作在半路停滞。
他耳边回荡的是余君豪的一片肺腑之言。
[等我回去,我就丢了,过几天再告诉她,并不需要!]
这就是卡洛斯·日夫科维奇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