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扶桑,芳草碧丝。大周元嘉七年五月末,江南的天气渐渐热了起来,眼看就要进梅雨季节,雨水也越发多了起来。他们从兖州登船走了大半月终于到了京口,今日他们会在京口换船。朝廷派来迎接的官船早已经在此等候,明日一早便可抵达建康。赵明之自从郑微回到使团就隐了起来,一路上也是戴着面具躲在马车里或是屋里很少出门。船在京口靠岸后,他就来与郑微辞别,说有事儿要办独自离开了。郑微拦不住他,当初落霞寺之事赵明之当作不知道从未主动提起,郑微也没有再问。但是多少能猜到一些,他怕是与陛下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郑微同陵王借了一些银钱,一部分给了赵明之做盘缠,另一部分给了执意不肯入建康的廖文南。说来郑微也是很无奈,不知廖文南为何对建康非常排斥,死活不愿入建康。郑微问她日后有何打算,她说会在京口休整几日,之后前往九江寻阿兄廖文生。郑微有些难过,却无法开口强留下她。若是知道若干年后,她们姊妹解不开的歧路就是从她此行开始的,郑微也许不会放她离开。众人登船后,郑微亲自看着船上的管事安排好阿琬和那些孩子,又把袁旺兄妹安排妥当才与阿兄和萧禹成回到他们的住处。他们三人的房间挨着,郑珩和萧禹成先送她回屋。郑微的手一碰到门上,立即就察觉到屋内有人,她先是一惊,以为是斗一教的人,后又想到这是官船,船上人多眼杂又多是她们自己的人,那人应不会做出这种自投罗网之蠢事。既然不是敌人,她念头一转,看向阿兄,两人显然都想到了一处,眼里满是惊讶。兄妹二人快速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早已哭成泪人却固执的看向门口的长公主,旁边是眼眶通红搀扶着母亲的父亲!“阿娘,阿爹!”之前能藏着心思的郑微此时再也控制不住扑进了长公主的怀里,母女二人失声痛哭。长公主哭的不能自已拍了郑微几下,抽噎道:“你这孩子再乱跑,我就把你绑你起来!”“不跑了,再也不乱跑了!”郑微哭着在长公主怀里摇头。萧禹城见状知道他们一家有许多话要讲,对着长公主夫妻和郑珩作揖行礼然后回了自己的屋子。隔着木墙仍能听到隔壁郑微放肆的哭声,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宠溺的笑容,果然还是个孩子。一路上这丫头上蹿下跳的,今儿拉着几个姊妹凑在一起玩闹,明儿跟拉着他们几个打架,每日练功也没断下还以为她心里没事儿呢,没想到竟是一直藏着。说来也是难为她了,自己小弟比她还大两岁有时候都没有这小丫头稳得住。一家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郑微一直窝在长公主的怀里不肯撒手。直到深夜,郑烨被赶去陪儿子睡,长公主揽着郑微躺在榻上,看着自己女郎的睡颜眼露心疼,她伸手缓缓抚平女儿沉睡中仍旧蹙起的眉头,想到害女儿遭此大难的罪魁祸首如今竟在宫内猖狂,眼里闪过寒芒,此事她绝不会善罢甘休!翌日清晨,官船在建康码头靠岸,一直未见长公主和丹阳郡主露面,鸿胪寺卿卢湛不敢独自去请人,只得求了陵王同行。陵王和鸿胪寺卿来给长公主请安,“长姊,照规矩使团归京要先进宫给陛下回禀,才能归家。微儿身为丹阳郡主乃是使团之人,也当随我们入宫。”长公主轻哼一声,并不理睬他们,只催促郑微把粥喝了早些回府,祖父祖母在家等急了。郑微歉意的看了陵王和卢湛,小声对长公主道:“母亲,小舅父和卢大人为了女儿一路辛劳......”长公主闻言这才正脸看向陵王他们,不过语气仍旧生硬:“你回去告诉陛下,就说家里阿家阿公年迈,思念微儿成疾,自古百善孝为先,微儿自然得先回去探望祖父祖母以解长辈之苦。”“阿姊,忠君之事......”陵王仍想劝说,被长公主打断,“阿弟还不明白吗?那人仍在宫中,我怎能让微儿进宫!”郑微也是才知道那个张濡此时竟还在宫内,她倒是来了些兴致,想去见见那个老匹夫。但是她看着母亲的脸色,知道此时长公主不会同意自己进宫,想了想还是母亲比较重要,最后她默默站在长公主身边,歉意的对着小舅父和卢湛行了一礼。长公主拉着郑微往郑府马车上走去,行至马车前时,转身看向陵王,“你回去告诉皇帝,明日我亲自进宫向他致歉。”她这话里带着凛凛寒意,陵王和卢湛面面相觑,顿时觉得随着这位小郡主归京,这建康城怕是又要起波澜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建康的风波早就已经起了。长公主一家回到郑府,郑老夫人抱着郑微又是一通哭诉,浑身摸着她,“有没有哪里受伤,是不是吃了许多苦。”郑微受重伤之事,怕他们二老受不住,郑烨和长公主一直瞒着他们。“阿翁,阿婆,您看我不是好好的嘛,就当是我去大魏游历了一趟,见识了大魏的山水风光。我这一趟长了不少见识呢!”一家人坐在一起说了许久的话,何大管事前来回话,“大爷,夫人,袁家小郎兄妹已经送回去了,郡主带回来的那个女郎也安置在西院了。”“哪个女郎啊?”郑老夫人好奇的看郑微,“微儿又捡了哪家孩子回来?”郑微叹气,“阿婆,这回我可是捡了好多孩子回来!”郑绍和郑老夫人不解,长公主夫妻已经知道了那些孩子的事情,脸上也露出疼惜与后怕。若不是微儿运气好遇上贵人相帮,又会些武艺,她怕是也会与那些孩子一般遭遇。长公主也有些好奇,那么多孩子微儿为何只带了那女郎回来,就好奇的问:“微儿为何独独带了那孩子回来?”“说来话长”郑微赖在祖母身边,神秘兮兮的道:“阿翁,阿婆,我与那小女郎颇有缘分......”“那女郎与阿妹很是相像。”郑珩见阿妹故作玄虚,在一旁拆台。郑微瞪了阿兄一眼,捡了些能说的给祖母祖父听,“真的,我是第一次见与我长的那般像的人,而且她也是被掳去的,又无家可归,我只能暂时带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