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刘侍郎家有子弟回乡祭祖?”周帝随口一问,穆无回道:“刘垣要随郑郎君去大魏,用的便是这个由头。”“这小子倒是难得机灵一会,”周帝笑笑,然后对站在一旁的高寒道:“你亲自去提点下刘侍郎,别让他那里走漏风声。”高寒应声退下,周帝又嘱咐道:“暗中护送之人要安排妥当,别让他们出了差错!”“是!”穆无领命。“荀及那边可有进展?”周帝点点头又想起一事。“那女人明日午时便可进京,到时荀及便没有推脱的借口了。”穆无说实话很佩服荀及此人,在鲁县被阿木险些打死,都不肯交代。被带回京都后,若不是他们早一步寻到他母亲,他怕是仍旧闭口不言。即便是见到他母亲,他仍旧要见到那女人后才肯开口。以穆无对周帝的了解,周帝怕是起了爱才之心,想把这人收为己用。若不然怎会如此劳师动众的去救一个女人。“陛下,京都谣言那里到时查到一些。我们一个新吸纳的暗探查到这谣言与斗一教的有关?”穆无有些愧疚,此时他们初出从私兵转为暗探,人手不过数百人。他们这些私兵大部分人对这个行当并不熟悉,还不如那些行行色色的普通人。所以进展时常陷入迟滞,好在陛下没有追究。周帝听到斗一教反应却有些奇怪,他似乎有些惊讶,又有些隐藏极深的其他情绪,轻轻地重复着问了句:“斗一教?”“是的,这个斗一教首领叫张濡,他声称是天师道师尊之子,天师道师尊羽化后他便从天师教出走,自己成立了斗一教。”穆无以为周帝在问他,便把接着回道。“如今他在哪儿?”周帝听了穆无的话陷入沉思,过了许久才又开口问。“陛下是斗一教?”穆无一时不懂周帝所问。“张濡在哪儿?他还没死?”周帝语气森森的问。穆无一时觉得有些冷,连忙回道:“据说张濡仍活着,只是他的行踪一直神秘,时而出现在荆州,第二日便又到了扬州,实是有些见首不见尾。”周帝冷笑,“装神弄鬼罢了!他倒是够能活的!”若京都谣言是那老不死的弄出来的,想来建康城这一连串的事情都逃不开他的影子。落霞寺地窖藏人,谢氏反叛,微儿被俘,还有袁经幕后之人,这一桩桩一件件......周帝想到四年前那个道风仙骨的老者,面露慈悲心怀恶念,是个让人见之不忘心生战栗之人。“去查!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周帝紧紧攥着手里瓷碗,对穆无命令道。穆无领命退下,周帝又喊住他:“小心些别打草惊蛇,找到了先来禀告朕,不许擅自抓人!”周帝摆手,穆无才匆匆离去。萧禹城一行人换走水路,行程快了很多,一路北上直抵鲁郡。他们在薛县换乘马匹横穿鲁郡便可到了兖州。如今兖州近半的城池被大魏侵占,进了兖州后他们行事就更加小心谨慎了。常常是昼伏夜出,夜里赶路,白日偶尔进城补给,如此走了五日,刘垣先挺不住病倒了。越往北天气越冷,刘垣素日里又是娇生惯养的,能撑到今日已是极限。萧禹城看了看众人脸色都不太好,便决定今日进城修整一日。但他们一行十八人太过显眼,萧禹城,郑珩,袁旺带着刘垣进城找大夫,郝泽松兄弟四人进城,另外十人分成两队,各自想办法进城。眼前这座雄丽的古城曾在史书上留下浓重的色彩,它便是邺城,百年间曾有四个王朝在这里建都,如今它叫邺县,隶属北魏相州,仍是座举足轻重的城市。萧禹城拿出通关文书,带着郑珩一行四人在城内问了许久才找到一间医馆。坐堂大夫给刘垣把脉问诊之后开了药方。萧禹城递上银两,问坐堂医可否帮着煎药,他们住的偏远,若等回家在熬药怕阿弟病情加重。坐堂大夫收了银钱自然不会推诿,吩咐药童抓药煎药。袁旺在给刘垣喂药时,医馆外突然进来一群大魏兵,为首的小将冲着坐堂医喝道:“你这里是不是藏着敌国细作!”坐堂医吓得连忙磕头,“医馆里只有老朽和几个童子,再就是来求医的病人。可真没有敌国的细作呀!”小将并不理会坐堂医的哭喊,命士兵开始搜查,很快便查到萧禹城他们这里。这小将拿着他们的通关文书查看,“你们是雍城人?”萧禹城忙连连点头,操着一口中原的浓腔重调,粗声道:“回将军,俺们是雍城乡下的,今年家里遭了灾,兄弟四个实在活不下去了,去平城投奔亲戚。”“亲戚是谁?”小将是鲜卑人,官话说的并不流利,萧禹城的话他只听懂了最后一个半句。“俺们的姑奶奶当年嫁的是博陵崔氏。”萧禹城虽然低着头仍旧是一脸与有荣焉的笑容。小将仍旧只听懂了一个‘崔氏’,如今崔氏在朝中深的魏帝信任,崔铎如今升至宰府,平城的那些鲜卑贵族都要忍让三分。小将思量片刻,把通关文书还给他们,打算就此离去。但还未等小将离去,门外又传来一声厉喝声:“站住!”小将与已经转身准备离开的萧禹城同时看向来人,萧禹城心里顿时一沉。来人竟是邺城留守主将步六孤。萧禹城曾与步六孤在战场上对阵过,两军对阵曾远远看过彼此,萧禹城认识他那满脸的浓密卷曲的胡须,只是不知这位步六孤可还曾记得他。步六孤像大部分的鲜卑人一般身板高大健硕,他这身材与大魏名将赫连勃有的一拼,粗壮的双腿缓缓走到萧禹城面前,据他半人远时停下。“你抬起头来!”步六孤声音如钟,传在耳里真的如震耳欲聋般。萧禹城缓缓抬头,露出一张满是络腮黄须的脸,眉毛又黑又粗,鼻尖还长了一颗豆大的黑痣,这副模样简直不堪入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