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呲——
梓槐跪坐在地上,看着地面,沉重的喘息着。
在他身前躺着的,是廖业那脸色呈绛紫的尸体。
“我,我,我——————”
啪嗒。
沾染剧毒的匕首掉落在了地上,梓槐的双手剧烈的颤抖着,停不下来的颤抖着。
“为什么——”
“我明明,明明不想再做这种事情......”
他蜷缩在地上,汗水和眼泪混杂着沾湿了衣服,痛苦的呻吟着。
他稍稍的抬起了头。
却看到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他,带着愤恨,带着怒火。
“啊啊,啊啊啊啊————!!!”
梓槐吓得再次抓住了匕首,向后爬了好几步才停下来,然后他才看清看着他的,是什么。
是廖业。
廖业哪怕已经身亡,也依旧在看着他,盯着他。
“......果真是你啊。”
梓槐未察觉之时,一声沙哑而疲惫的低吟传入了他的耳中。
那低吟中,带着的是不忍......和质问。
梓槐一时竟有些不敢抬头。
“阿花......姐......”梓鹃低着头,颤抖的喊出了来者的名字。
“别叫我阿花姐。”梓鹃的声音中带着一点咬牙切齿,握着斜松银顶枪的手青筋暴起,死死的盯着梓槐。
这句话就像是一柄重锤一样,敲在了梓槐的脑袋上,让他感觉一阵眩晕。
“汉国的刺客,杀了我北楚大将军卫浩,杀了我北楚大将军梁宁,这次又潜入我军营......杀了太仆廖业......”梓鹃咬着牙,将长枪指向了梓槐,咬着牙,颤抖的说到,“你的下一个目标,是谁?”
“......我?”
梓槐坐在远处,蜷缩成了一团,将自己的脑袋深深地埋了起来。
“你该死。”
这三个字,是梓鹃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眼泪落在了斜松银顶枪的枪杆上,顺着枪杆一路滑到了枪尖,闪烁过一丝晶莹,滴在了地上,瞬间干涸。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梓槐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疯狂的呐喊着。
梓鹃动了起来,双腿发劲,向着梓槐冲了过去,气势之中,带着决绝。
而梓槐,就仿佛条件反射一般,猛地抬起了头。
锋锐的枪尖,划过了梓槐的脸。
久别重逢的姐弟二人,终于又一次对视。
梓鹃泪流满面,长枪捅在了梓槐旁边的地面上,咬牙切齿。
“我真不想......在这时候,再看到你的这张脸......阿,树。”
更咽,憎恨,不可置信。
梓槐还从梓鹃的脸上读出了很多。
梓槐昂着头,脸上的伤口渗出了血液,梓槐却并没有在意,他只是看着自己姐姐的眼睛。
真美啊,和以前一样美。
“呃——”
梓鹃没有使用长枪,而是一拳锤在了梓槐的脸上。
然后,没有给梓槐反应的时间,旋身鞭腿,又把梓槐踢了回来。
梓鹃闭着眼睛,无声的流着泪。
手中的动作却不慢。
梓槐被梓鹃踢飞了起来,他的内心,却稍微平静了一丝。
这样啊,这样啊......
他看着高悬长空的孤独明月,眼神出现了一丝涣散。
这样,不错......
如果姐姐能原谅我的种种恶行,我即便死了,也不会得到安宁吧。
就这样憎恨着,就好了,就够了......
毕竟我做下的事,不配被原谅......
噗呲——
“噗......哈啊,噗——”
长枪,刺穿了梓槐,捅穿了梓槐的心脏。
梓鹃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憎恨,有的,只是无比巨大的悲痛,和仿佛决堤的泪水。
而梓槐已经失去生机的脸上,却出现了一缕解脱的笑容。
梓鹃跪倒在了地上,拔出了长枪。
抱起了梓槐的尸体,在明月下的汶水畔,看着天空呜咽。
张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只有眼泪从脑袋两侧流下去。
远处,项安带着一队楚卒赶了过来。
......
项安看着廖业的尸体,一言不发。
廖业涣散的眼神中还带着光,就像活着的时候一样。
张了张嘴,项安什么都没说出来,脸色微怔,有些愕然。
用鼻子长出一口气,项安闭上了眼睛,伸出手,帮廖业闭上了眼睛。
项安在问自己一个问题。
这军中,究竟还有几个自己的熟识?
廖业死了,从刚回归项家起就跟在项安身边的廖业死了,被汉国刺客梓槐杀死了,而梓槐,则是被北楚太尉梓鹃击杀于汶水畔。
“小业,你去准备把小业......”项安给了自己一巴掌,让自己稍微清醒和振作一点,然后对着营帐外呼唤了一声,却又愣在了原地。
项安深呼吸一口,仰天长叹。
他亲自埋葬了小业,在汶水畔。
“没法带你回家了,小业,对不起,对不起......”项安坐在坟冢旁边,眼角带着两滴落不下来的眼泪,看着廖业的坟冢。
“没法......带你回家,带你看楚统一天下的威光了......”
廖业一直期待着那一天。
而现在只能睡在这里。
梓槐的尸体,项安本来想剁碎的,但是看着已经哭到失神的梓鹃,项安终究是不忍。
但项安也没有把梓槐安葬,而是和梓鹃一起,把梓槐的尸体浸入了汶水中。
项卢不知何时来到了项安的身后,看着坐在廖业坟冢旁边,孤身一人的项安,他想要呼喊,却又没喊出声。
最后只能拍了拍项安的肩膀。
“项安,已经做好开拔的准备了。”
项安默不作声的擦了擦眼角,站了起来。
“开拔!”他看着前方,沉声说道。
战争无时无刻不在死人,但是战争依旧要继续,不能停止。
他很悲痛,梓鹃同样悲痛,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被悲痛耽搁了进攻的黄金期。
北楚军开拔,向着南方樊哙任嗷的军队,压了过去。
只是,骑在枣骥背上的梓鹃,却眼睛肿肿的,带着一抹失神。
那终究是她亲弟弟,一母同胞,长相七分相像的亲弟弟。
而她,在昨天晚上,为了自己的立场,亲手杀掉了自己的弟弟。
她已经哭不出声了,只是坐在马背上,无神的看向前方,唯有带着一抹红色的眼泪,静静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她得继续行军,准备战争。
......
北楚军动了,而北楚军的西北方向,同样有一支军队,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准备吧。”韩信的脸上,带着叹息。
“说不定,这就是终结乱世的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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