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天辟地以来,有谁见过师父带着徒弟出外寻花问柳的吗?
有,他见过!
他师父,又是他皇姑母,居然女扮男装一派清隽矜贵的歪坐在屏风前,像在自己府里似的。比真男儿更加风.流倜傥,惬意享受着一群莺莺燕燕的侍候!
一个揉肩,两个搓臂,两个轻轻捶腿;一个喂新鲜蔬果,一个喂天音阁特有的花酿美酒。
这副场景,大概连他爹永昌帝都没见过,更不敢这么肆意狂欢!生怕被人说他声色犬马,罔顾国计民生,而她却……
过得比皇帝滋润,太过分了!
……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越想越不对劲,少年强作镇定的喝一盏果酒,神色严峻。他早就不喝果酒了,在这种场合,在几位郎君的怂恿下从来只喝烈酒。
不喝烈酒枉称男儿嘛,身为武楚最年轻的小王爷,必须是男儿中的男儿!
但今晚,哪怕琼浆玉液他也喝不出滋味来。顾及自己在师长眼里的形象,故换成果酒。
“啧啧,板着脸干嘛?”见一直臭着脸,元昭万般不解,目光往场中瞥了一眼,“是她们跳的舞不好看?还是小曲听乏味了?”
此刻在场中翩翩起舞、风情万种的女子,正是风靡京城的四时花魁之二,夏夜娘和秋晚儿。
今晚的天音阁被她以少阳君的名义包场了,满京城除了皇帝,没谁敢跟她抢人。身为她的徒弟,天音阁今晚就是他一个人的主场,想干嘛干嘛。
“师父,”生怕她一时恣意忘形,晋王不得不出声提醒一句,“莫忘了您的身份……”
什么夏夜娘、秋晚儿?在一派皓月清朗的师父跟前黯然失色,俗不可耐。加上这位长辈气场强大,使他今晚如坐针毡,恨不得即刻回宫里念书,真心的。
倒是元昭一脸难以置信地瞅他,嘿,这小子双标啊!
他出来混的时候没考虑到自己的身份,她出来混,他倒是提醒她要注意身份了!
啧啧,“难得为师有心情出来寻个乐子,你别扫兴!”元昭无语地喝一口凑到嘴边的酒,然后示意身边的女子,“去,给我徒弟满上,把他那的甜酒撤了。”
随即,两名美貌的女子清脆娇笑着往他这边来。害他坐得更直了,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头的危机感愈发强烈。
“师父,别闹了,”为了减轻陪姑母出来胡混的负罪感,晋王不得不弱弱地劝,“听曲赏舞,在府里举办岂不更自在?”
谁知元昭不上当,满不在乎道:
“家花哪有野花香?珍馐美味吃多了会腻,换一碟乡间小菜,别有风味。”
“可您是,是……”女子啊!女子出入这种场合,“您就不怕又被那些老固执弹……骂?”晋王头疼道。
虽然她的身份尽人皆知,只要不说破,外人便半信半疑。一旦戳破了,被人围观不打紧,被官听到又该弹劾她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棚里睡?”元昭见他坐姿僵直,愈发拘谨,便示意洛雁,“给我徒弟跳一出剑舞放松放松。”
“诺。”
洛雁是晋王的教习之一,平时严厉得很,今晚竟笑吟吟地出场。丝毫不介意自己的身份和眼下的场合,先后向元昭和晋王行了揖礼,然后开始舞了起来。
熟悉之人的形象反转,让晋王兴趣盎然,目光迥迥地边看边喝酒,之前的戒备谨慎逐渐被瓦解。
等洛雁耍完一段英姿飒爽的剑舞,把晋王激动得脸红红的,拼命鼓掌叫好!
元昭哑然一笑,朝身边的女子使个眼色。对方意会地放下酒壶,优雅坐直,用力拍拍掌。剑舞的激昂鼓声止住,换一曲轻悠婉转的。
谷随着音律的响起,两列美若天仙的女子鱼贯而入。
她们一身绮丽轻纱碎撵步,身形曼妙,若隐若现。戴着半截面纱,姿态婀娜多姿,翩然若仙。
这是天音阁的新舞曲,晋王从未听过,新鲜感十足。而舞姬们的步姿轻盈撩人,让少年郎看得如痴如醉,如坠梦境。
就在他一脸陶醉时,咣啷一下脆响,让他瞬即回神闻声望去。
这一看,让少年大惊失色,“师父,您怎么了?!”
只见坐于上席的清隽贵人一手扶着矮案几,一手捂紧腹部,神色惨白,冷汗直冒,吃力道:
“有、有毒——”
有毒?!她身边的女子刹时被吓得花容失色,不知所措。就在这时候,从舞姬里掠出两道身影,手持利刃,一个直刺座上的少阳君,一个直扑少年晋王。
“啊——!有刺客!”场内的女子们被吓得惊叫连连,抱头鼠窜。
元昭中毒了,洛侍卫同样吃力扶着案几,动弹不得。
晋王这回酒意全无,瞬间清醒,扯出腰间的武器迎面而上。这把剑和师父的竹筒剑如出一辙,携带方便,他从不离身,正好今晚用上了。
霎时间,犹如仙境的天音阁成了修罗场。
元昭险险避过对方的一抬后,彻底栽倒,无力还击。吓得晋王挡开自己面前的刺客,挥剑直刺那名女刺客的后背。
对方身手敏捷,扭身一闪,避开了,返身与同伴对晋王进行前后夹击。
“来人啊!有刺客——”晋王顾不得身份了,高声呼救,“都死哪儿去了?!护驾!”
噗,这本该是护卫喊的话,从晋王的口中喊出来,让本该中毒奄奄一息的元昭笑出声来。
特么的,竟是自己露馅了,她甚是无趣地坐起来。
唔?!晋王被她的反应闹得一愣,手中的剑慢了下来。眼看女刺客手执利刃往他的面门一砍,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身影扑到他面前一挡……
几乎一瞬间,场内的乱象一片沉寂。
晋王先被元昭的笑声分了神,紧接着眼前一晃,多了一道纤弱的身影挡在自己的面前。他在后边,清晰看到一柄雪亮的剑尖抵在对方白皙秀美的颈脖旁。
他不禁愣住,连师父的异常表现也忘了问。
元昭见状,微不可察地扬一下眉,手一挥。两名女刺客利落收剑,毕恭毕敬地向呆怔的晋王单膝跪下,异口同声道:
“让殿下受惊了。”
唔?!晋王闻又是一愣,目光呆滞地望向两人,又看看险些软倒在自己怀里的女子被洛雁一把拎将起来,一脸茫然地看着元昭,仿佛在问:
肿么肥事?
是啊,怎么回事?天音阁已经清场,本想让徒儿亲自体验啥叫“色字头上一把刀,石榴裙下命难逃”的,打哪儿冒出一个搅局的?
元昭浅笑,态度和善地打量那名瑟瑟发抖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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