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握这支反抗军并不算太过麻烦的事情。
超凡的力量,看透人心的能力,以及一点点权术......
这些东西的存在足以让安格妮丝解决可能出现的麻烦,但花费不短的时间仍然是必然的。
感谢黑夜女神的辛勤,当她放下手里的工作,再度走在荒原上之时,抬头看到“冬季大三角”,不,应该称为“夏季大三角”,突然意识到了现在的时间。
“今天的日期?”安格妮丝向跟在自己身后的士兵问道。
跟在她身后的士兵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站直,然后用最大的声音回答道:
“报告首领,十二月二十八。”
“三天啊......”安格妮丝微微叹了口气,然后带着少许的玩笑意味,对着身后的士兵道,“不错,很有精神。”
士兵瞬间激动了起来,语无伦次地向着她表起了忠心。
安格妮丝有些意兴阑珊地收回了自己在士兵身上的注意力,看向了荒原的尽头。
“那边是利亚诺城吗?”安格妮丝问道。
“是的,首领。”身后的士兵回答。
“告知几位队长,”安格妮丝说道,“我要离开三天。”
“……是。”士兵犹豫了一下,应道。
安格妮丝回头,看了士兵一眼。
士兵立刻站直,提高声音。
“是!”
经过几月的统合,离开三天于她对这支反抗军的掌控并无太大影响。
当然,倘若有人因她离开而诞生额外的野心,那么她也只能表示遗憾并采取措施。
拉妮仍然留在利亚诺城,纳撒尼尔与几个孩子也都被文森特安置在了这里。
毫无疑问,当初切斯特先生与文森特会不约而同地选择利亚诺城,必然是因为这里的确足够安宁。但在这样局势下,没有人能够置身事外。
安格妮丝循着记忆走在街道上。
整个城里没有什么临近节日的气氛。
也许是因为对于传统的南大陆人来说,他们的新年并非三天后;又也许只是因为战争即将到来而已。
安格妮丝在广场边看到了熟悉的摊位,那个卖阿利亚卡的摊主沉默地坐在摊位后,古铜色的皮肤暗淡而沉郁。
安格妮丝走上前,摊主抬起头。
“要来一份阿利亚卡吗?”他问道。
“啊……”安格妮丝犹豫了一下,“给我来一份吧。”
摊主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地包好了一份阿利亚卡,递给了安格妮丝。
安格妮丝也没有再说话,只是捧着阿利亚卡离开了广场。
她没有食用的意思,只是专注看着有些荒凉的街道。
街道上大多数的店铺都已经关门,即便是零星尚且开着的也看起来有些空荡,店员警惕地打量着偶尔经过的行人与无家可归的流浪者,早没有了她上次看到的轻松神色。
那些流浪者大多看起来面黄肌瘦,也许来自于已然被战火波及的城市与村落。
安格妮丝伸手敲了敲门。
拉妮的脚步声响起,夹杂着几个更加轻盈的脚步声,应该属于孩子。
脚步声停在了门口,拉妮没有立即开门。
“警惕了些呀,拉妮。”安格妮丝带着少许调笑的意味开口道。
拉妮几乎立即打开了门,无辜的门扇“砰”地一声撞在旁边的墙壁上,门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扭”声。
拉妮死死地盯着安格妮丝,似乎随时想要扑上来,却又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哈希姆先生?”从门边探出头的少年有些惊喜地唤道。
安格妮丝微微低头,看向了出声的孩子。
是贝尔萨。
“文森特安排的?”安格妮丝问道。
拉妮点了点头,脸上的神色消失,然后平静地开口:
“进来吧。”她说道。
她接过了安格妮丝手中的阿利亚卡与小巧的皮箱。
“给你的,”安格妮丝说道,“你知道我吃不下去。”
拉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转身将阿利亚卡放到了厨房。
安格妮丝目光扫过了房间里的几个孩子。
“纳撒尼尔呢?”安格妮丝问道。
那几个孩子面面相觑,只有贝尔萨看起来有些郁闷。
“他在外面......”最后只有贝尔萨开口道,“他最近不怎么回来,即便回来大多也都是清晨,还不告诉我们他在干什么。”
“这样啊......”安格妮丝叹了一口气。
她随意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刚走出厨房的拉妮挑了挑眉,看了一眼几个孩子,将安格妮丝从沙发上扯了起来。
“你到我房间去睡,”她用一种近乎命令般的语气说道,“我们要待在客厅里。”
“好吧——”安格妮丝没有反对,只是拖长声音道。
拉妮扯着安格妮丝在几个孩子有些怪异的目光中走进了卧室。
“你的孩子?”安格妮丝走近床边的摇篮,轻声问道。
拉妮点了点头。
安格妮丝没有伸手触碰,只是静静看着睡得正熟的婴儿。
“5个月了?”她问道。
“刚满5个月没几天。”拉妮低声回答。
这样小的婴儿,在这样的环境中,太容易夭折了,安格妮丝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你愿意去北大陆吗?”安格妮丝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
“请您打消这样的念头,”拉妮收敛神色,带着少许的冷漠道,“我不确定当我站在那片土地上之时,她的存在能否抵得过我心中仇恨的火焰。”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没有再开口。
拉妮也没有再说什么,利落地拿出了枕头被褥,转身走出了房间。
“这么相信我?”安格妮丝看着拉妮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失笑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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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撒尼尔坐在天台的边缘,默默俯瞰着远处昏黄的灯光。
沉郁的眸光恍恍惚惚,仿佛映不出一丝光芒。
从他失去一切,第一次孤独地睁开眼后,只有当他听着房间里平稳的心跳声,才能放松身体,沉浸入无梦的夜晚中。
但显然现在他才是危险的根源。
也许他应该离开,一边怀疑和警惕着周围的一切,随时准备拎起包逃亡,在噩梦中沉沦,让危险离开自己所重视的一切。
又或者他应该忘记所有的反抗,将那些不值一提的场景从记忆中彻底删除,彻底将自己的身心交与恶魔。
他已经挣扎了太久,但显然那个恶魔纵然再喜欢看他挣扎的痛苦,耐心也即将到达极限。
他必须在终局的到来前做出选择。
他会选择自己的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