鳌拜手下残余的十几个白甲兵退到了驿站院墙内,将巨石将大门堵死,继续殊死顽抗。
吴霄率领的这队人马,原本跟随第二军主力从陕西东归,走到中途被流贼阻挡,主官邓长雄不得不带兵绕道蒙古,进入科尔沁草原。
祸不单行, 第二军刚进入大草原就遇上了鼠疫,五六千人又去了一千多。最后吴霄率前锋由喀喇沁进入辽东,为躲避清军主力,迂回向东,辗转千里,不想在这里遇上了鳌拜一行。
两边都没有退路,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仇人见面, 分外眼红,都铆足了劲要置对方于死地,
鳌拜和手下躲在驿站中龟缩不出,用弓箭朝外面抛射,这座宽甸与沈阳之间的无名驿站破旧而狭小,迎面一座大门,进去是个小院,外加左右几间厢房,木梁早被清军拆走,此时只剩下几堵光秃秃的土墙。
吴霄环顾四周,快速观察驿站周围地形,一支羽箭迎面飞来,他用铁臂手挡在眼睛前,叮当声响, 箭支被他挡开。此时小弟李自成已将囚车旁没有逃走的建奴斩杀一空,几个辅兵搀扶着囚车里的犯人朝这边走来。
吴霄打马上前,粗粗打量五人一番,目光在阿勒萨身上游弋, 大声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被鞑子抓了!”
老钱拄着把雁翎刀,挣扎上前两步,抬头对吴霄道:
“是第二军的兄弟吗?我们三个是探险队的。”
“探险队?”吴霄回头望向李自成,李自成也露出一脸茫然,三原少侠想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道:
“去苦夷岛种田的探险队?”
老钱连连点头,这时江流儿站出来纠正道:“不是去种田,是去和罗刹鬼打仗,把罗刹鬼赶出奴儿干都城,建奴从背后偷袭我们,兄弟们都死光了·····”
吴霄细细打量江流儿一番,少年衣衫褴褛,头顶还有块血痂,看起来精神恍惚,他记得当初探险队从沈阳出发时,可是有八百多号人,很多还是近卫第二军的精锐,现在活着回来的,就剩他们三个人。
“你是说就剩下你们三个回来?”
吴霄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三人,自萨尔浒起,开原军伤亡从未如此惨重。
“马知州和李主官安然撤走了,”江流儿忽然想起什么,抬头望向吴霄,“你们这趟过来,可曾遇到一头猛虎,受伤的虎。”
吴霄茫然摇摇头,他们这一路从陕西逃回来,经历各种艰险,不过老虎确实没见到过一头。
两日前,吴霄从沈阳往东走,越往东走,遇到的鞑子越少,估计杜度把他的全部血本都押在沈阳上,沈阳以东,那些被清军接收的城池,甚至是不设防的状态,没几个清军看守。
一名马兵纵马上前,大声禀告:“吴营官,鞑子还在射箭,死活不出来!”
吴霄左右看了一眼,既然暂时没有敌人增援,便和这群鞑子好好玩一玩。
“围在四周,放火,烧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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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队马兵快速掠过驿站两翼,骑兵们从四面八方将点燃的火把扔进院内,一些马兵则扔出了木柄手雷,伴随阵阵剧烈的爆炸,院内传出清军的惨叫声,院子里射出十几支轻箭,不过都没什么准头,斜斜落在齐军身后。
围在驿站四周的马兵纷纷下马,从马背身上取下长管火铳,排成三列队列,铳口平举,对准驿站门口,一些弓手也拉开弓弦,静静等待敌军冲出来。
驿站茅草屋顶很快被火把点燃,院墙内浓烟弥漫,驿站中很快传来低沉的嘶吼声。
忍受不了烈火烘烤的建奴推开大门,手舞兵刃狂叫着逃出。
“开火!”
砰!砰!
密集的火铳爆响声中,最后二十名清军纷纷倒地。
几个冲出院门的白甲兵还试图用步弓对射火铳兵,他们旋即被身后抄略上来的马兵用骑枪刺死。
鳌拜见最后白甲兵倒下,如受伤的巨兽般扬天长啸,他自知在劫难逃,拎起一把长刀,咆哮着朝吴霄坐骑狂奔而来。
李自成调转马头,正要上前劈砍这鞑子大官,吴霄大吼道:“让我来!”
吴霄小腿一夹马腹,胯下战马眼睛睁圆,鼻子呼出热气。吴霄斜斜挑骑枪,加速朝敌人冲去,两边很快来到十步距离,吴霄手中骑枪猛地刺出,鳌拜也不躲避,横刀斩向战马马蹄,刀枪碰撞,只听战马嘶鸣,兵刃入肉,眼前升起一片血雾。
待血雾散去,吴霄胯下战马陡然失速,一头栽进燃烧的驿站中,两支前蹄已被利刃斩断,吴霄翻滚下马,回头看时,鳌拜胸口被骑枪刺中,狗熊般强壮的身躯半跪在地上,还在挣扎着要把没入身体的枪头拔出。
吴霄大吼一声,踏步上前,一脚踹翻这个强壮的建奴,举起手中腰刀,对准鳌拜粗壮的脖颈,猛地挥下。
当下众人收拾战场,那匹受伤的战马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死去,吴霄让李自成在驿站后面刨了个大坑,将马埋了,从死去建奴身上搜到一些炒面肉干,都给江流儿他们吃了。
虽说周围没有清军,然而现在毕竟是在建奴的地盘上,两百多号人目标太大,无论如何,这里也不宜久留。
“江流儿,你们想去哪里?京师还是沈阳?”
京师已成瓦砾,沈阳兵凶战危,杜度的几万大军正将城池堡垒围得水泄不通。
无论到哪里,都不是坦途。
江流儿抬头望着沈阳方向:“我要回沈阳,帮着皇帝杀鞑子,给死难的辽民报仇,你们去不去。”
吴霄沉默片刻,没人反对江流儿这个提议,虽然大家都知道,他们的皇帝已经不在了。
“去,如何不去?当初皇帝对杜度网开一面,让杜度做卫兵,不想他竟背叛大齐,沈炼死了,林宇不在,我要杀了杜度,替中军卫队清理门户!”
这时,吴霄才注意到躲在角落里的朱由校。
当年在京师,吴霄和崇祯皇帝有过一面之缘,平心而论,他对这位木匠天子没什么恶意,武定皇帝将朱由校发配济州岛软禁,吴霄也是知情人之一。
吴霄抬头望向崇祯皇帝,朱由校以为这个刘招孙的刽子手要对他杀人灭口,连忙躲闪开。
“武定皇帝不知去向,朱由校,你也和我们一起,先回沈阳,免得落入奸人之手,否则让奸人打着你的旗号为非作歹,这天下不知道又要死多少无辜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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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阳南郊,老虎堡。
一团团黑色硝烟挟裹着翻滚的火球,从墩台平地上升入三四十米的高空。
伴随阵阵剧烈爆炸轰鸣,黑火药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仿佛狂风般席卷整片阵地。
神火火鸦爆炸燃烧的巨大火球,仿佛涅槃重生的火凤凰,张开血盆大口,发出凄厉嚎叫,将所有靠近墩堡的包衣阿哈瞬间吞噬。
几个侥幸躲过火箭洗地的包衣阿哈,在慌乱中踩响埋伏在壕沟前方的巨型地雷炮。
轰!
在沉闷的爆炸声中,人体瞬间直接化为血雾。
距离地雷炮稍远几个督战清军甲兵,身体如同腾云驾雾般飞向半空,在巨大的冲击波中,腿脚尽折,身体四分五裂。
……
两里之外,蚂蚁般涌动的乌真哈超炮手,正动作娴熟的操纵火炮,炮群一字排开,对着堡垒群防御工事开始肆无忌惮的调校射界。
刚从战船上拆下来的红夷巨炮与本土大将军联合作业,清军火力仿佛一下子提升了两个世纪,炮群绵延数里,如一条冬眠醒来的巨蟒,亮出了它隐匿已久的獠牙,肆意撕咬齐军堡垒群。
滚烫的铅球拉出一道道低缓的抛物线,对着沈阳城前这片绞肉机般的棱堡群的阵地猛砸过去。
二斤至二十斤重的炮弹与空气摩擦,形成一枚枚高速旋转的滚烫铁球,轻松砸碎棱堡前竖立的火箭发射架,将那些不及撤走的齐军炮手砸成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