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登县衙一下子来了两位诰命夫人,外加一个倾城倾国的张嫣,县衙内外可谓蓬荜生辉。
作为当事人的刘招孙,却一点没感受到齐人之福的快乐。
恰恰相反,三个女人搅得他心力憔悴。
金虞姬这趟来山东不止是一个人,还带上了九个月大的菲儿,杨青儿自然不甘示弱,直接把张嫣鼓弄来了。
张嫣只比杨青儿小一岁,今年刚满十六,容貌才艺俱佳,堪称倾国。
康应乾被流放后,她选择继续留在京师,后来便住进了杨府。
杨经略指点诰命夫人拉拢此女,作为自己的强援。
杨青儿虽不屑这些宫斗把戏,不过眼见得夫君对金虞姬宠幸日重,她越发怀疑这朝鲜妖姬有什么邪魅术勾引男人,思来想去,只得与张嫣联合对付妖女,以期扳回一城。
张嫣自幼熟读经史子集,手不释卷,是何等聪明,一眼便看清形势。
她知道自己眼下除了主动参与到这场宫斗游戏中,别无其他选择。
河南那个家是回不去了,父母把她卖了,为了八千两银子。
从此,她不是张家的女儿。
她在开原无依无靠,只有依附杨青儿,与诰命夫人共进退,以后再等待时机上位。
刘招孙前世没看过宫斗戏,对甄嬛之类的奇葩一无所知,加上他目前精力都用在对付倭国上,哪里还有心思去关注三个女人之间的战争。
九月下旬,渤海辽海各处台风频发,海面运输和对马岛之魂都暂时停止,军需运送和登陆演习都转到了陆上。
平辽侯召集徐光启、金尼阁和邓长雄等将领,对倭国各藩的武器配备、战术特点逐一进行分析。
经过反复研究后,大家对登陆战兵的武器战法进行相应调整。
简单说来,增加了战兵火铳弓箭的配备,将千人规模的车阵改成便于山地作战的十三人鸳鸯阵。
虎蹲炮、神火飞鸦的使用从原本的师、团级改为各营分发,方便战场上化整为零。
此外,集结白杆兵、狼兵老兵,外加建州巴牙剌组成一支山地步战训导队,对从各军抽调上来三千战兵进行突击训练,以期适应九州山地地形。
战时,这三千战兵将作为全军尖刀,从正面突破九州岛敌军防线。
十月五日,潜入对马岛山林中的蓑衣卫发回情报,对马岛以东海域突然出现上百艘倭国朱印船,正向釜山快速挺进。
其中主要为萨摩、长崎、加贺等藩武士和浪人,兵力约为八千。
平辽侯与幕府将军的大战一触即发。
九月底的一天,平辽侯支开金虞姬和杨青儿,单独召见张嫣。
当夜风雨凄迷。
张嫣兴高采烈来到平辽侯卧榻。
刘招孙开门见山说,让她立即回河南,去和父母团聚。
康应乾买她时花费的八千两银子可以先不用还。
权当是平辽侯向康监军借的银子。
反正,刘招孙已经向他们借了很多银子。
张嫣死活不肯走。
“大人若是嫌弃小女家门低贱,小女跟在夫人身前做个丫鬟也可以,死也不会离开。”
刘招孙啧啧称奇,抬头偷偷打量张嫣一番。
平辽侯虽有“辽东吴彦祖”雅号,然而到底不是大明的吴彦祖。在面对张嫣这样的国色天香时,还是会有那么一丝丝紧张。
他深吸口气,望着头顶上微微泛蓝的鲸油灯,长叹一声:
“本官出身行伍,论家室,比不上张姑娘,何来嫌弃之说?”
张嫣眼眸流动,静静听他说话。
“眼下南北多警,民不聊生,倭国境内,还有千万百姓困于水火之中,等着本官去解救他们。这仗,不知要打几年,军务繁忙,以后常年在外······”
刘招孙坐在书案前,盯着墙上的倭国地图,兀自喋喋不休。
窗外暴风骤雨,一道雷电划过夜空,映出县衙高耸的墙影。
厢房内亮若白昼,两盏鲸油灯静静的燃烧着。谷
不知不觉,自己来到大明已经三四年了。
仔细想来,自己的三观仿佛一直停留在过去,除了军政方面不得不做出的那些妥协,在男女之事上,他还是秉承前世谨慎态度。
“接下来会是安南,还有北方,北方的北方,更辽阔的世界。”
刘招孙指着库页岛位置,也不管张嫣能不能听懂,继续说道:
“你们总问我,为何一直打仗。为何?我想要恢复汉唐故土,或者换种说法,我想让事情变成它原来那个样子。所以,马革裹尸或许是本官的宿命,杨夫人可曾和你说过,本官有半年不曾回家?”
“所以,张姑娘,我不愿再耽误你的前程,你此刻本应和木匠皇帝在一起,因为我的出现,一切都乱了·····”
刘招孙还在喋喋不休,回头看时,张嫣手捧杯酒,递了上来。
“张姑娘,本官不饮酒。”
张嫣抿嘴一笑,情意溢笃。
“平辽侯人中豪杰,如何不能饮酒?”
刘招孙只得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张嫣立即又斟满一杯,遥望窗外凄离夜色,喃喃道:
“江湖夜雨十年灯,桃李春风一杯酒,听闻当年将军与金夫人成亲,十里春风,桃花漫天,可恨小女当时年幼······”
“别说了,我喝。”
无奈干喝了几杯酒后,刘招孙心里也感到了一种不能抑制的欢欣。
此时屋外暴雨越发密集,雨水敲打地面,宛若千军万马奔腾。
刘招孙酒力不支,三杯必醉,此时强撑着坐起,要招呼卫兵进来送客。
张嫣屏着声,提着脚,轻轻地走上了他的背后,一使劲一口就把他面前的那鲸油灯吹灭了,伸手遮住了他的眼。
屋内光线顿时黯淡下来,刘招孙马上就把头朝了转来。
明眸皓齿,近在眼前。
“什么前程富贵,刘将军便是前程。”
刘招孙无语。
没想到这样露骨的话,竟能从张嫣口中说出。
“小女和两位夫人不同,我不要什么名分,能与将军这样的豪杰生于一世,已足慰平生。”
刘招孙听了摇头,久久才笑说:
“不过匆匆见过一面,就能如此笃定?”
“能。”
这两年来,出于各种原因,主动投怀送抱,甘愿充当填房丫头进入总兵府的女子,毫不夸张的说,从开原排到了文登。
张嫣纤纤细手从他眼上放下,指了指墙壁上的灯盏。
“便如眼前这盏灯,太史公在《史记》中写秦始皇陵:“……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小女以为,古人所谓的人鱼膏便是鲸油,《太平御览》、《三秦记》也都有燃鲸鱼膏为灯的记载。”
刘招孙饶有兴致道:
“张姑娘博览群书,佩服!我只读过史记,还是为了应付高考。只是,你说这些到底是何意?”
张嫣自然不知高考是什么,她也没去细问,而是继续道:
“上次离开辽东时,恰逢各地民政官员在街面上布置鲸油灯,辽东冬季日短,鲸油灯造价高昂,却只为便民。想来秦皇汉武御用宝物,到了平辽侯这里,便成了造福百姓的普通器物。小女不像杨夫人通晓军国大事,不如金夫人陷阵杀敌,与将军也只是一面之缘。不过,由此一物,我便知将军乃大豪杰,大英雄,来日功绩必在秦皇汉武之上·····小女才疏学浅,胡乱说了几句,将军勿笑。”
刘招孙张大嘴巴,久久无语,他被张嫣伶牙俐齿惊住,惊叹此女竟有这般辩才。
看来能当大明皇后的,也不是简单一个花瓶。
这时,县衙上空响起一个炸雷,宛若火炮在耳边轰鸣。
张嫣惊叫一声,立即作出小鸟依人状,就势钻进平辽侯怀中。
刘招孙被她这撩汉技术深深折服,顿时乱了方寸。
再看张嫣那张大理石似的嫩脸,和黑水晶似的眼睛,觉得怎么也熬忍不住了,顺势就伸出了两只手去,捏住了她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