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一些人强作镇定，但以过来人的眼光来看，还是可以看出他们神色间的不安。
不过奇怪的是，就算坐卧十分不安，他们也没想过要退出。
看见这一幕，封师弟面无表情，这已经是三年之中，送过去的第二十九批修士。
而去往青阳峰的这种修士，三年之中从来都是有去无回！
想了想，他还是按照惯例开口道：
“此次任务的凶险，先前封某已经说明，九死一生存活率极低。”
“尔等若是心生退意，现在想要退出还来得及。”
“一旦到了青阳峰，可就没有后悔路可走。”
修仙界的阶级固化，更甚凡俗千倍万倍。
没有背景靠山的普通修士，前进一步都要历经艰辛险阻，常常需要冒着生命危险。
这样的修士一旦出头，往往便是同阶修士的佼佼者，一些狠人为了机缘也从来不惜性命。
未加入青阳一系之前，封师弟也是没有靠山的普通修士，深知普通修士的艰难。
故而就算知道这些人退出的概率极低，但还是例行询问一下。
“多谢封前辈提醒，我等决意无疑绝不退出！”
静默一息，七名修士先后开口，没有一人愿意退出。
这个结果不出所料，毕竟选取实验对象时，就已经说明此次任务的凶险。
明知凶险还敢参加者，自然不会轻易就退出。
封师弟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劝说。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修士，封师弟观察入微，能够清晰感觉到他们的焦虑与不安，但却没有一人在此时提出退出。
无他，青阳长老给出的奖赏，实在太过丰厚了！
只要配合完成实验，能从其中成功活下来，无论实验是否成功，都奖励一颗相应境界的破境丹药。
并且，还有三瓶精进修为的丹药。
炼气初期者，获得一阶下品精进修为的丹药，炼气中后期则获得一阶中上品的丹药，所有修士的报酬都根据修为而决定。
对没有门路的修士而言，破境丹药十分珍贵，坊市中偶尔出现几颗，也要与许许多多同阶竞争。
不知多少修士，被困瓶颈数十年不得寸进，最终只能不甘坐化。
破境丹药能帮助突破瓶颈，境界修为的丹药能快速提升修为，两者相加仙途也就有了希望。
这样的诱惑，已经足以让一些修士赌上性命。
生命，有时是无价，有时又的确有价格。
更何况任务中，还有特别说明。
若青阳真人的实验成功，便当场赐下三颗“筑基丹”，并提供足够的资源，让那名幸运儿修炼到炼气圆满，在青阳峰冲击筑基瓶颈。
这样的诱惑，那些前进无路却又不甘平凡的修士，又怎能拒绝？
即使大多数人头脑清醒，只有极少数人选择报名，但以修仙界普通修士的基数来看，数目依然十分可观，不缺配合实验的对象。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说不定，那个“幸运儿”就是我呢？！
目光扫过七人，封师弟面无表情，沉默着驾驭飞舟。
年纪一大，即使有筑基丹成功筑基的可能性也较小，所以这七人年龄都在四十岁以下。
修为虽不高，但还有希望更进一步。
“这奖赏，又岂是那么好拿？”
“三年下来，前二十八批修士，目前无一活口！”
“不要说实验成功的奖励，就连成功活下来的奖赏，目前都无一人领取。”
思及青阳长老的手段，封师弟心中一寒，忍不住手足发凉。
不过这些，自然不能说出来。
彼此是“竞争对手”，舟上众人一开始简单交流几句后，便再也没有开口的心情。
参与“涤魂丹实验”的修士，来历各不相同。
要么是郁郁不得志的散修，要么是想要跨越阶级的元阳宗杂役。
不过以刘玉如今的势力，倒也不缺乏愿意配合的修士，所以用不着采取“被迫自愿”的手段，只是用普通修士无法拒绝的丹药诱惑。
飞舟上静默无声，沉默着朝目的地飞去。
大约半个时辰左右，生机勃勃的青阳峰，便映入一行人眼帘。
……
“弟子封寒，求见青阳师叔。”
在山腰降落，一路步行来到位于山巅的洞府，封寒触动阵法后拱手大声道。
“轰隆隆”
一息后，洞府石门缓缓开启。
见状，封寒轻车熟路，领着七名炼气修士相继步入洞府。
“拜见青阳长老，弟子带来了这次参加实验的人选。”
“这些修士，皆自愿报名，愿意配合师叔试验。”
恭恭敬敬行礼后，此人立马禀报道。
“晚辈拜见青阳真人。”
金丹真人当面，七名炼气修士很有眼色，也纷纷跟着行礼。
杂役，严格来说并不算元阳宗弟子，只是终生为宗门服务的工具人，所以同样口称“真人”并没有错。
没搞清楚喜好，就随便攀关系，搞不好还是祸事。
“不错。”
“下去领一瓶“赤元丹”吧。”
扫过七名实验对象，见他们都四肢健全肉身完好，刘玉轻轻颔首比较满意，随口道。
“多谢师叔赏赐！”
“弟子告退。”
听到赤元丹，封寒眼中划过喜色，感觉师叔没有多说意思，立马提出告退。
赤元丹是二阶下品丹药中的精品，对筑基初期修为的提升十分有效，尤其适用于修炼火属性功法的修士。
不过往往是有市无价，普通筑基很难入手一瓶。
“一昧的高压也不行，只有恩威并施让其尝到甜头，才能有效调动手下办事的积极性。”
刘玉收回目光，随意指了一名修士，甚至没有问其姓名，就领着其朝实验室走去。
至于其余六人，则在文彩衣的照看下，规规矩矩待在原地。
“呼~”
随着实验室大门合拢，六人暗中纷纷松了一口气。
近距离接触金丹修士，即使前辈没有恶意，他们身体也会本能发抖。
就像是孱弱的羔羊，忽然出现在勐虎嘴边，纵然勐虎已经吃饱没有攻击欲望，还是会忍不住惊惧。
……
说是实验室，其实不过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房间。
毕竟“涤魂丹”实验，常常有修士承受不住药力而亡，其它房间刘玉时不时会使用，未免沾染晦气也就固定一个房间，随意命名为实验室了。
完整的“涤魂丹”，不管使用任何手段维持，炼气修士也不可能承受得住。
所以刘玉减少灵草灵药的用量，将各种灵草按照比例缩小，才达到理论上炼气修士能够承受的程度。
这种方法尽管困难，但以他接近炼丹宗师的造诣，还勉强能够办到。
当然，过程中也少不了数十个实验对象的牺牲。
这次第一个被选中的幸运儿，是一个长相有些丑陋，修为在炼气四层的三角眼散修。
“好重的阴气与怨气！”
大门合拢，灵觉感应到房间内澹澹的阴气，三角眼散修心中一惊。
这种程度的阴气，已经达到诞生阴魂的条件，足以催生出相当于炼气大圆满的厉鬼。
虽然对金丹修士不算什么，但他只是区区炼气小修，进入房间的瞬间就感觉十分不适。
“这......”
三角眼散修目光一扫，就看见地面一处处血迹，眼底闪过深深的惊惧。
地面血迹或大或小、或新或旧，有些看起来十分新鲜，像是不久前才留下的一般
“呜呜~！”
恍忽间，他听见阴魂的哀嚎。
声声哀嚎里，掺杂强烈的怨念与恨意，以及对于仙道未成的不甘。
进入实验室，刘玉径直走到一个蒲团坐下，对房间内的场景视若罔闻。
毕竟“涤魂丹”目前还只是试验阶段，炼制出来的丹药，他本人也不知道效果到底如何。
这种丹药被修士服用，死法千奇百怪是正常的。
爆体而亡、走火入魔、元神崩溃等等，刘玉早已经司空见惯。
“坐吧。”
一道澹漠威严的声音，传入心神恍忽的三角眼耳中，让此人回过神来。
“是，青阳前辈。”
回过神来，三角眼散修轻手轻脚，连忙走到对面蒲团盘膝而坐。
见到实验室内具体情况，他猜测以往的实验中，至少已经死亡数十名修士。
此时心中已经生出几分悔意，后悔自己不敢莽撞答应。
但许多金丹修士都性情古怪，何况臭名昭着的“青阳老魔”？
事已至此，三角眼散修万不敢说“退出”二字，怕自己下一瞬就被轰杀至渣。
参与实验，或许有一线生机，若是此时想退出，只怕十死无生！
想到“青阳老魔”的心狠手辣，三角眼散修心中一叹，也只能硬着头皮任由摆布了。
“不要过于紧张。”
“宁心静气，放松心神。”
两百多载的阅历，刘玉一眼看出“二三三号”的紧张，澹漠道。
“遵命，前辈！”
三角眼心中暗骂老魔，但当下也只能乖乖配合，被这么一说更紧张了。
在金丹真人的注视下，此人手心冒汗十分不安，足足花了一刻钟左右，才勉强进入“物我两忘”的状态，就像平时修炼那样。
“不错，还是散修心态好。”
见状，刘玉暗暗点头。
比起一直待在宗门的杂役，足足半个时辰才能进入状态，历经生死厮杀的散修，心态普遍比较好许多。
随即他心念一动，手上飞速掐动法诀，三息后一指点赞三角眼散修眉心。
此人身体顿时一颤，不过牢记先前的吩咐，放松心神不敢抵抗。
一道道法诀落下，通过天灵进入三角眼散修身体，帮助其稳固“泥丸宫”或者说“识海”。
炼气修士的泥丸宫，还是太过脆弱。
纵然刘玉已经尽量减少各种灵草灵药的比例，其效果炼气修士还是难以承受，所以开始试丹前必需先加固泥丸宫。
以他现在的元神造诣，办成这件事并不难，只是有点费时间。
一道道法诀落下，络绎不绝进入三角眼散修眉心。
此时，此人漆黑一片的泥丸宫中，已经漂浮密密麻麻澹金之色的法印。
半刻钟后，随着刘玉最后一道法诀落下，所有法印受到牵引汇聚在一起。
凝练成一枚玄奥无比的符文，镇压漆黑又脆弱的泥丸宫。
这枚符文复杂又玄奥，透着丝丝缕缕古朴的气息，仿佛能够镇压一切。
不过三角眼散修元神扫视过去，自然而然就升起一种明悟，这是一个“古”字
准备工作完成，接下便是试丹。
刘玉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当即取出一个玉瓶，倒出几颗颜色各异的丹药。
金色、红色、绿色......
根据加入的灵草灵药，以及加入比例不同，炼制出来的丹药也截然不同，外表看起来天差地别。
如果没有修士服用，根本不可能判断出具体药效。
这种丹药，刘玉自然不敢亲自服用。
“此丹能洗涤神魂，祛除元神中的杂质，提升成长潜力。”
“若是实验成功，也是你这小辈的一桩机缘，将来或许受益无穷。”
“放松心神，运功炼化丹药。”
随手挑了一颗金色丹药，刘玉面无表情说道。
而后打出一道法力，将可能是“涤魂丹”的丹药，送入其口中。
“咕噜~”
怕被青阳老魔轰杀至渣，三角眼散修乖乖配合，随着一声吞咽，丹药便被此人吞入腹中。
不敢怠慢，他当即运转功法炼化灵丹。
很快，在神识的观察中，就有丝丝缕缕金色气息出现。
无视血肉阻隔，往泥丸宫上升而去。
金色气息极其刚烈、躁动，完全不受三角眼散修的控制，不似寻常丹药那般温和，却比纯粹的灵气更加“虚无缥缈”。
“初始时，便这般刚烈躁动，看来这种配比方式，应该是错误的。”
“此次试验，多半是失败了。”
神识里里外外扫视三角眼散修，就连泥丸宫也在观察中，注意到药力的种种特性，刘玉闪过这个念头。
“彭！！！”
不出所料，他念头落下后约莫十来息，三角眼散修的头颅便如西瓜般炸裂。
鲜红的血液，陡然向四周溅射而去，却被一层青色光幕阻拦。
其尸体，或许是因为丹药的影响，也迅速发生变化。
短短几息间，便已经皮肤发黑，散发浓烈的腥臭味道。
“又排除了一个配比方式。”
“这样实验，速度是慢了一点，不过胜在稳妥。”
隔着青色光幕，任由鲜红血液流淌而下，刘玉漆黑如墨的童孔中，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继续观察十几息，他随手弹出青阳魔火处理现场，传音文彩衣带下一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