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时,孙知县接到了一个奇怪的案子,本地有名的富商肖德柱莫名衰老,将马夫牛大壮、青楼女子桑儿以及一个傻子给告到了县衙,理由是这三人合伙谋害了自己的儿子。
牛大壮和桑儿一到堂上便哭着喊冤,说自己遭了无妄之灾,李非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言不语,在外人看来他就是一个站立着的人形木头桩子。
“肃静,不要吵了!”
孙知县听得是头大如斗,厉声喝了一句,于是这二人顿时收了眼泪,跪在地上不敢吭声了。
本来他睡得正香,不情愿的从被窝里爬了出来,被这二人一番吵闹,却是彻底清醒了过来,眼睛瞬间变得凌厉,心情也十分的糟糕。
因为他最烦的就是有人在堂上喊冤,要说冤没人比自己更冤了,天天听着那些人诉苦,硬生生将他这个有高远志的文化人熬成了一位铁石心肠的官儿。
随即,孙知县看向原告肖德柱问道:“你说这三人合伙谋害了你的儿子肖玉郎,那你儿子的尸体呢?”
肖徳柱苦笑道:“大人,我儿子没死。”
“若是没死,那他的伤势如何?”
“我儿子也没有受伤。”
“好你个肖徳柱,和本官玩文字游戏是不是?你儿子既然没死也没有受伤,你为何言之凿凿说他们三人谋害了你的儿子?”
“那不是平常意义上的那种谋害,而是另一种谋害。”肖徳柱组织了一下语言,有些含糊的说道。
孙知县听的是更加糊涂了,拍着桌子说道:“你把话给本官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肖德柱深吸了一口气,大声说道:“大人,我的儿子一夜之间变成了八十岁的老翁,比我的年纪都要大几十岁啊,这就是他们三人给害的。”
“你说什么?”
“我说我的儿子被他们三个害的变成了八十岁老翁啊。”
啪!
孙知县拍了一下惊堂木,沉声道:“简直荒谬,大清早的来此戏弄本官,来人啊,先将他掌嘴三十。”
“是!”
堂上两旁的衙差听令当即齐声大喝,分出几人出来,就要给肖徳柱掌嘴。
肖徳柱连忙大喊道:“大人,我之所言句句属实,不信的话你可以让我儿子当场作证,如有半句虚言,我就以死谢罪!”
孙知县冷冷说道:“好啊,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让你儿子上堂吧。”
“谢大人。”肖德柱对着孙知县拱了拱手,随即朝外面喊了两声,让人带自己儿子进来说话。
很快,在两个仆人的搀扶下,面容老到八十岁高龄的肖玉郎来到了堂上,孙知县仔细的扫了两眼他的相貌,出声问道。
“你就是肖玉郎?”
“正是在下。”
“你今年多大年纪?”
“二十四岁。”
肖玉郎的声音听起来是有些沙哑,但是思路依旧十分清晰,面对孙知县的提问,可以做到对答如流。
听得明白的孙知县,继续问道:“你是如何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的?”
“在下不是很清楚,但一定是他们三人中的一位使用了妖法。”肖玉郎说道,“在下的腿有些不听使唤,实在是站不动了,能不能给我搬个椅子啊?”
孙知县点头道:“来人啊,给这位肖……肖公子搬一个椅子。”
很快,衙差从后衙给肖玉郎搬了一个椅子,他没有多言,颤颤巍巍的坐了下来。
按照大明律,使用妖法害人,可是属于重大案件,按律当斩。
如此重大的案件,孙知县可不敢随意下定论,于是说道:“既然你非说他们用妖术害你,可有什么证据吗?”
肖玉郎摇头道:“没有,不过与在下起冲突的就只有他们三人,不是他们害我又是何人?”
牛大壮顿时叫屈道:“大人,你不能听信肖公子一面之词啊,小人只是送桑儿姑娘来府上与肖公子相会,其余之事不曾参与,而且与肖公子也无冤无仇,小人为何要用妖术害他呢,更何况小人自幼未曾读过书,大字不识一个,又怎会什么妖法?”
孙知县道:“本官没有问你,你不可插话。”
“是。”
孙知县继续看向肖玉郎问道:“你是如何与他们发生的冲突?”
肖玉郎便将夜里和朋友喝酒,然后桑儿前来作陪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指出:“那人不言不语,甚是奇怪,在下只不过想要试探他一番,谁知道竟然遭此横祸,大人,我这心里实在是难受啊。”
孙知县道:“本官自然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你拿不出证据,便不能说是人家用妖受害你,凡事要讲求证据,总不能听你一说就判人家有罪吧,那本官岂不是成了糊涂官吗?”
“这……若大人如此说,那在下无话可说,就让我静静老死算了,呜呜……”
说着说着,肖玉郎不禁悲从心来,当堂哭了起来。
孙知县听的一阵心烦,这时,肖徳柱拱手说道:“大人,最近附近多个村子都出现了许多病患,有高人说那是丹阳城外出现了妖邪之辈,生病的人都是感染了邪气,而那个傻子来历不明,说不定就是妖邪。”
孙知县闻言看了看站在堂上的李非,不由得摇了摇头,这人现在都不曾说话,看着确实奇怪。
桑儿却开口说道:“大人,小女子有话要说。”
“你要说什么,尽管讲吧。”
桑儿轻声道:“昨夜牛大壮赶马车差点儿冲撞了此人,小女子下车与其理论,此人不曾说话,也未伤害小女子,另外此人十分温顺,别人打他也不恼,拉着他就跟着走,肖公子说是试探,实则是命令两位仆人拿木棍拼命敲打此人身体,我看肖公子变成如今这个模样,定是缺德事做的太多,所以上天降下了惩罚。”
肖徳柱不满道:“胡说八道,你这女子分明是在血口喷人,我儿虽说没有什么大才,但也是克己修身,每日用功读书,何时做过那些个缺德事?”
桑儿冷冷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是每日用功读书,可也心胸狭窄,整个丹阳城的人都知道他曾经派人殴打过一个姓冯的书生,因对方的琴技出众,他心生嫉妒这才……”
“不是……咳咳咳……是他……冯生偷了我的钱袋子……我才……咳咳……”
一听这话,肖玉郎顿时就急了,又颤颤巍巍站了起来,诉说自己冤枉,但是因为太过激动,竟然直接倒在了地上,磕破了脑袋。
肖徳柱护子心切,跑过去查看肖玉郎情况,并抬头怒骂道:“你这个女子不知羞耻,下身青楼为妓,你还出言侮辱我的儿子,着实可恶。”
桑儿也不是省油的灯,哼了一声,看了肖徳柱一眼,慢慢说道:“你这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天下的坏事你干了九成多,欺压良善不正是你拿手好戏!”
“贱女人,住口!”
“你让我住口,我偏不住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家的丑事,你的原配妻子十分矮小,还生的丑陋,背不住家里有钱,你才娶了她,等你发际之后便一脚将你原配妻子踢开,让她住在一个小院子里,没两年就病死了,你说你是不是衣冠禽兽?”
“贱人,我杀了你!”
肖徳柱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别人提起过他的原配妻子了,因为自从他有钱之后,别人跟他讲的都是奉承之语,这可把他气得不轻。
恼羞成怒之下,他当即挥拳打了过去,牛大壮可不忍心见到美女被打,起身挡住了肖徳柱,接下了对方打过来的拳头。
虽然牛大壮个子高力气大,可他心有忌惮,不敢动手,一味的只是躲避,然后保护身后的桑儿。
“竟然当堂斗殴,实在是不把朝廷法度放在眼里,荒唐至极,将他们几个全都抓起来关到牢中,退堂。”
孙知县心里实在有些怨气,今天这事闹得他心里憔悴不已,那里还能容忍肖徳柱如此胡闹,当即让衙差将几人全部关起来再说。
时间正是腊月,天气寒冷异常,大牢里自然更加的冷,此时里面倒没有多少人犯。
狱卒怕双方再起冲突,于是将肖德柱关到了一个单间,将牛大壮、桑儿、李非关在了一起。
牛大壮感觉自己简直是倒霉到了极点,好端端的就被抓了起来,实在太冤了。
桑儿也没受过这份苦楚,缩在角落里冻得瑟瑟发抖,但是她的心智坚定,却也没有再哭哭啼啼,只是看着李非呆傻的样子暗自恼怒。
“桑儿姑娘你看这事整的,要昨天晚上,我听你的话就好了,也不至于被抓到牢里,呜呜……”
桑儿没好气的说道:“不要哭了,在大堂里你还没有哭够吗?”
“我心里难受。”
“难受也给本姑娘住嘴,这事都怨肖玉郎作恶多端,他遭了报应,还要连累咱们。”
牛大壮看向李非道:“这事儿难道和他没有关系吗?”
桑儿冷静的说道:“你希望这事儿和他有关系是吗,到时候肖家父子再咬死了是我们把他送过去害人的,如果真是这样,咱们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牛大壮又说道:“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那孙大人怎么把咱们都关起来了,明明咱们就是冤枉的。”
“你就知足吧,孙大人是一个好官,要是换了别的知县,银钱一收,把咱们定个死罪,那才真的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了。”
桑儿一边说话,一边搓手,试图给自己一些热量。
牛大壮不做声了,只是一个劲儿的哭,眼泪在脸上都是凉的,只觉得自己前途堪忧,很有可能会死在大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