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爱读 > 大隋主沉浮 > 第870章:言和者,以卖国罪论处

从今天朝会上的争议上说,杨广认为启民可汗贿赂大隋的策略实际上已经奏效了,此法加剧了大隋中枢的纷争,成功让大隋朝堂一分为二。不过好歹利弊是可以转变的。至少,他本人就因为启民可汗这一手,发现大隋中枢存在他以前所不知的问题。

比如张衡说的好心办坏事的文官和伪儒,这种人文采斐然、能言善辩,在士林之中名气极大、拥有不计其数推崇者。而且他们不但不怕杨广、议事堂宰相、三省六部主官,甚至认为自己与这些大人物斗得厉害,越能彰显出他不畏强权、敢于直谏的良好品质,哪怕是被处死了,日后也会青史留名,有无数后人所敬仰。

正是基于这种好名,他们每当为了论证自己正确性,往往死不认错、一路黑到底;一旦他们胡说八道起来,危害之大,远超贪官、庸官、不作为官员。

但是如果说他们是坏人,那也不对;因为他们虽然没有半点实干之才,可是一个个都是人品极好、让人无从挑剔;如果遇到贪官污吏,他们比谁都恨,你若不杀,他们还不依不饶了呢!

面对这帮既可恨又可爱的人,杨广这个当皇帝的也是大感头疼;既然正常办法治不了他们,那么只好从他们好名这一点来办了。只有如此,才能令他们有顾顾虑。

当然了,杨广心中也知道这个群体完全不一样,比如说薛道衡和李纲、徐文远,他们真正是这样的人;而李圆通之流,实际上是投机者。

然而他此时也没办法分辨,而且双凑到一块儿,自然只能以一个办法来处理了。只有让他们吃了教训、吃了苦头,以后说话前才会动一动脑子;若不然,根本就治不了这帮好心办坏事的人。

与薛道衡和李纲、徐文远等人相比,李圆通对于这个“不痛不痒”的惩罚却是没有放在心上,他要是那种在乎名声的人,岂能当到大隋王朝的刑部尚书?只要刑部尚书这个职务没有丢失,谁能拿他如何?谁敢拿他如何?

至于无能之辈的谩骂,既不疼不痒又不死人,更不会影响他升官发财;只要他们喜欢骂,那就尽管骂好了,无所谓的。

只是圣人乾纲独断,非要听信杨集和高颎、杨达、张衡等人馋言,他日一定会引发士林学子、士族群起而攻;到了那时候,他就不信圣人仅靠着这些媚上馋臣,就能管好万里江山、管好五千多万百姓!

杨广目光扫向下方群臣,沉声道:“自阿史那土门取柔然而代之,突厥人屡屡南下劫掠、杀戮,犯下累累血债。今之启民如其先祖野性不改、背信弃义。然我大隋一些官员领大隋之俸禄、食百姓之赋税,却不思克敌制胜之策、求一家苟且之安、妄谈畏敌投降之论,更于朝野蛊惑人心。其罪之大,远胜突厥人。日后再敢言和者,以卖国罪论处。”

停顿了一下,杨广又说道:“至于草原各部之事,就按张卿之言所办。”

众臣正自心思各异,一听杨广这么说,纷纷站起身来,轰然应道:“臣遵命!”

“今天朝会,就此作罢!”杨广想到一事,又说道:“群臣且回皇城官署处理国政;议事堂诸相,三省六部、御史台、九寺主官次官留下。”

“臣等告退。”群臣纷纷拜别,而后陆续退出大殿。

待众臣离开,杨广向留在殿中重臣们说道:“到同明殿议事。”

说着,便起身而去。

张衡之前提到职事官里还有很多留之无益、用之有害的冗官冗吏。这个事,杨广一直记在心头。只不过怎么裁,裁哪个职位、裁哪些人,都是十分让人恼火的问题,要是处理不好就会引发大动荡,所以此事还要好生思考、商量才行。

鸿胪寺驿馆一栋阁楼的的房间之内,突厥前行使者康鞘利与一名鸿胪寺从事在谈话。

康鞘利三十岁出头,是一个文武双全的粟特人。李渊史上在晋阳起兵的之前,早有准备,他生恐自己打不过朝廷、反王们,便听了李世民的建议,向突厥人称臣,同时为了获得突厥在军事力量上的全力支持,他还给始毕可汗写了一封信、与始毕可汗达成了一个协议,信上说“若能从我,不侵百姓,征伐所得,子女玉帛,皆可汗有之”。意思是说当今天下大乱,我要也起兵反隋,如果你能帮我,无论我打下哪里,那里的人口和钱财,都给你。

有了这个“李渊”为先例,李家子孙便以此为祖制,安史之乱时,他的子孙唐肃宗用这种办法向回纥人借兵,唐肃宗和回纥人约定“克城之日,土地、士庶归唐,金帛、子女皆归回纥。”后来回纥人攻下关中,把关中洗劫一空,留了个空城给唐朝。

可以说,李家父子是开了一个极坏先例的人物,致使后来的反王以此为例,纷纷引异族入境、争夺天下。于是王夫之便在《读通鉴论》上说“唐起兵而用突厥,故其后世师之,用回纥以诛安、史,用沙陀以破黄巢,而石敬瑭资契丹以篡夺,割燕、云,输岁币,亟病中国而自绝其胤。”

而史上的始毕可汗便是因为李渊之所承诺,令康鞘利率领突厥大军帮助李氏父子夺取天下,虽然“史书”只说突厥人出了战马,还粉饰说成功的骗了突厥人,然而事实上却是“童子木上悬白幡,胡兵纷纷满前后”。

对于这一点,国学大师陈寅恪就在《论唐高祖称臣于突厥事》上说“吾民族武功之盛,莫过于汉唐。然汉高祖困于平城,唐高祖亦尝称臣于突厥,汉世非此篇所论,独唐高祖起兵太原时,实称臣于突厥,而太宗又为此事谋主,后来史臣颇讳饰之,以至其事之本末不明显于后世……”

康鞘利此时虽然名声不显,可在突厥却是被寄予厚望俊杰,他现在是启民可汗所任命的附离万夫长,效力于阿史那咄吉帐下(始毕),这番南下,便是为了“议和”打前站。

时间尚早,康鞘利却已吃好了早饭,他一边拿着一根竹签剔牙,一边笑着向李孝常说道:“还真别说,大隋不愧是天朝上邦,厨子的手艺就是不错。同样是肉食,却远比我们突厥做得好看、好吃。”

李孝常看了粗鄙康鞘利一眼,眼中不屑之色一闪而没,微笑着介绍道:“康使臣有所不不知。我中原一向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做出来的美味佳肴要求色、香、味俱全。”

“眼下这还只是驿馆厨师的手笔,若是换成宫中御厨,那更了不起。不过据说卫王府的厨子手艺更佳,他们能够用寻常食材,烹饪出最顶级的佳肴。”

康鞘利是一个有心人,早在入住驿馆之前,便将鸿胪寺主要官员来历打探得一清二楚,心知这个李孝常虽然只是一名小小从事,可他的父亲是刑部尚书李圆通,而他们父子背后更是有陇西李氏这个庞然大物,一来二去,便与李孝常建立起了友好关系。他意味深长看了看李孝常,拭擦一般的说道:“吃了这些美味,我都开始厌恶家中厨子了。唉!我不求有御厨、卫王家的厨子,若是有驿馆这样的几名厨子,此生无憾。”

“这有何难!”李孝常很是豪爽的说道:“我李家多的是更好的厨子,若康使臣喜欢,送你三五个也是无妨!”

“那敢情好。”康鞘利哈哈大笑,开怀道:“李从事大气,你们汉人讲究礼尚往来,们我突厥人也是恩怨分明,从来不做亏待朋友之事。”说着,转身取出一个玉盒,推到了李孝常面前,示意对方打开看看。

李孝常打开一看,登时彩光氤氲而起,令人目眩神驰。盒子竟有两颗葡萄大小的珍珠。李孝常见过的奇珍异宝自然不少,可是眼前这两颗相映成趣的珍珠,让他情不自禁的呼吸急促,这两颗珍珠莹润剔透、颜色各异,每颗都堪称是价值连城之奇珍。

刹那之间,他的双眼都眯了起来,不过还是合上盒子,依依不舍的推了回去,向康鞘利说道:“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康鞘利心头冷笑,脸上却是故作不悦的说道:“这不是贵重不贵重的问题。而是这明珠在我看来,远不如朋友重要。难道李从事不愿交我这个朋友?不接受我的友谊?”

李孝常稍微想了一下,拱手道:“既然康使臣如是说,那我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又不值几个钱,这才对嘛!”康鞘利转嗔为喜,高兴的哈哈大笑的说道。

李孝常复又收下玉盒,感觉这个丑陋的粟特人也变得格外顺眼起来,忽尔又说道:“康使者,我刚从官署归来不久,听说朝堂之上,为是战、是和之事吵了起来!”

“哦?是吗?”康鞘利目光闪了闪,故作疑惑的说道:“我听说大隋在圣人可汗的治理下,大隋蒸蒸日上,国力远先朝。而君臣上下更是上下一心、同心协力,难道不是?”

见他满脸都是求教之色,李孝常心中的优越感油然而生,呵呵一笑道:“康使者说笑了,便是普通人就会因为自身利益,与旁人闹出各种矛盾,更何况是朝堂之上?我跟你说,我大隋官场与你们突厥一样,派系林立,只要一听说有利可图,便会闹成一团。只要有安逸的日子,就不愿打仗,所以主和之人比比皆是。就目前来看,主和之官是占据了上风,而家父就不希望打这场仗。所以隋、突之战多半是打不起来的,康使臣大可放心。”

“多谢李从事解惑,如此我就放心了。”康鞘利记在心上,可是过了一会儿,又假装忐忑的说道:“我知道卫王强硬,是圣人可汗是信任的人,不久的将来,便凯旋归来,若他一力主战,只怕令尊也不敢反驳吧?”

这话让李孝常听得心头异常不快,他冷哼一声道:“康使者高看卫王了。”

康鞘利目中寒芒闪烁,紧紧又问了一句:“却是为何?”

“卫王打仗的本事的确不错,不过稳定的势力、强大的家族才是长存之道,可他呢?不但没有什么稳固的盟友,而且在朝堂之上得罪了太多太多势力,比如说宰相苏威,家父说苏相便是因为卫王才失去了左仆射、太子少保之职,其经营数十年的势力,也是因为卫王,被圣人拿下。此仇此恨,苏威焉能放下?”李孝常冷笑着说道:“等他凯旋归来,已是功高震主的人了,一旦纷争再起,卫王就被架到了火上烤,而各大势力也会用他威胁皇帝宝座之论加以攻讦,以他此时在军中的影响力,圣人还能像以前那般相信他?我看未必。”

“原来如此!”康鞘利笑了起来,说道:“还是你们汉人聪明,竟然还能这么做。”

“这没什么,各个王朝都有这样的例子。”李孝常哈哈大笑道:“其实这样的例子多不胜数。”

康鞘利不再询问政事,与李孝常谈得了风花雪月。李孝常毕竟是大隋的官员,不敢过多与异族使者接触,他坐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开。

等到李孝常离开不久,一名突厥士兵把一个等候多时的粟特商人带了进来。

由于大隋这些年愈加强大,对突厥却越来越不好友,启民可汗需要时间关注大隋朝廷动向,便派遣了大量善于经商的粟特人来当间谍、细作,而此人名叫史朝安,乃是史蜀胡悉的族人。

史朝安的使命有三:一是帮助史蜀胡悉赚钱;二是代替史蜀胡悉和启民可汗打点权贵,而近来和谈之风大兴,正是得益他们长期打点;三是探知京中动向。

两人是相识多年的朋友,而且康鞘利也知道他不宜久留,一见面就低声问道:“我想见见苏威,你觉得可能吗?”

“不可能!”史朝安摇了摇头,说道:“苏威被免官以后,十分谨慎,除了上朝以外,他什么人都不见。而且他毕竟是宰相,身份的不对等,不可能见你的。”

“此人与杨集不对付,是我们天然的盟友,无论如何都要试探一二。”康鞘利停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苏家嫡系子弟呢?能不能约出来?”

“苏威失宠是人尽皆知之事,苏威嫡系肯定不会见你的!”史朝安也放低了声音,说道:“尤其是现在这个关键时期,关系到隋、突未来的走向,他们不至于傻到见突厥使臣的。”

“说得有理,不过也不是非要见到苏威嫡系子弟。”康鞘利听得深以为然,只好退求其次的说道:“苏氏子弟妻妾的父母兄弟、旁支子弟、心腹家臣家将也是可以的。”

史朝安道:“既如此,那我派人试试!”

“嗯!”康鞘利点了点头,又吩咐道:“李孝常不错,日后多多打点、多多走动。”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