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
顾渊突然感到有一片羽毛在自己心尖上轻轻扫过。
“嗯,差不多一年前的时候,我那个时候和所有身边的人都不对付,说来说去,也是因为我想走一条没有人相信的道路。”文堇翘起嘴角,并没有让顾渊更长时间地沉浸在突如其来的思虑中,“那天我和家里人在电话里吵了架,在教室又被两个讨厌的家伙骚扰,就一个人背着画板到了画室,结果在路上遇上了不可思议的事。”
“什么?”
“在钟楼旁边的大树下,我看到了一个正在挂祈愿符的女生。因为那个时候还是上课时间了,所以她的出现让我感到有些奇怪,就走近了点。结果就看到了她身上那明显和我们不是一个版本的校服。我之前学习画服装的时候就翻过我们学校的校服志,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是改革开放以后的第四代校服,也就是十四年前的那一代。”
听到这里,顾渊的目光微微地闪了一下。
“那你和她聊过天了?”
“嗯,当然啦,难得遇到这么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很可能是我人生里绝无仅有的经历,怎么能就这么轻易放过?”文堇伸手轻轻抚摸了下面前的画板,“我问她为什么在这里,她说她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有人在想她吧。她很快注意到了我的画板,说她也认识一个喜欢画画的朋友,不过没有什么天赋,很多人不理解也不支持她,最后就被迫放弃了,转而去学了声乐。”
“因为有人在想她……”
文堇转过头去看他,顾渊微皱着眉头盯着远处的某一个点,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拉了拉他的袖子,顾渊才恢复了先前的浅笑。
“吓到你了?”
“没有。”顾渊摇摇头,“那天你看到她之前,有做什么特别的事吗?”
“特别的事?没有吧。”
文堇嘴里咬着头发丝,长腿斜斜地塞在画板底下。
“麻烦你仔细回想一下,拜托了。”
“干嘛突然这种语气……我想想,真的没有啊,那天在宿舍和家里人打完电话出来,太阳已经快下山了,晚自修刚刚开始,我当时在路上边走边揉眼睛,因为刚刚说过的,那天在教室又被两个讨厌的家伙骚扰,眼睛上沾到了水彩颜料,虽然洗了很久但还是没有完全洗掉,嗯……真的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也想见她一次。”顾渊环顾四周,确认附近没有人之后说,“我想,既然她能够帮你排解烦恼,那说不定也能帮帮我。”
“噗……你还真信啊?”文堇笑得特别开心,“真是没想到。”
“难道你是骗我的吗?”
“没有啊,我说的都是真话。”
“那我相信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觉得意外。”文堇说着伸手去够靠在画板旁边的背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圆鼓鼓的白色密封袋,打开的瞬间,一股肯德基香辣鸡翅的香粉味和土豆泥独有的浓香立马钻进了顾渊的心里,让他默默地吞了口口水。
从中午到现在就没吃过什么东西,肚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吃东西吗?”
“你这儿……哪来的?”
“点的外卖啊,虽然这里很偏,但也不至于什么都没有。”文堇对着刚打开的袋子口勐勐地吸了一口,“啊~真香啊,可惜,有点冷了。”
“……明明可以去外面吃吧,反正考试都考完了,你们老师应该也不会要求你们在这儿跟我们一起自习。”
“不想回家。”文堇说着把密封袋递到顾渊跟前,“吃吗?”
犹豫了大约十秒,顾渊还是伸出手从袋子里抓起了一个鸡翅,香脆的金色酥皮淅淅索索地指缝里掉下来落回密封袋里,极为诱人。文堇看到这笑了,她晃了晃手里的银色叉子。
“你也喜欢用手抓?”
“怎么了……”
“没怎么,我也喜欢。”文堇把那把叉子丢回袋子里,然后也伸出右手抓起一块,“难过的时候就要吃东西,因为胃和心的距离很近,当你吃饱了的时候,膨胀后的胃就会挤占心脏的位置,温暖的感觉就会填满心房,这样心里就不会觉得那么冷清,那么空落落了。”
虽然顾渊知道,正常人的内脏绝不会像文堇说的那样活动,但还是忍不住笑了。
心口确实有一股暖洋洋的感觉。
“文堇。”
“嗯?”
“你觉得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生命的意义?”文堇嘴里塞着鸡肉,吃东西果然能让心情变好,她看起来比先前还精神了些,“我觉得没什么意义啊。”
“没意义?”
“为什么要有意义呢,生命本身就是一张白纸,意义是记忆和经历赋予的,这个过程就像是在纸上画画一样。嗯……怎么突然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啊?”
“……没什么,只是问问。”顾渊吮了一下手指,看着远方语气轻柔地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人告诉过我,我必须要想明白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又为什么而写作。我思考了很长时间,却始终得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桉。加上最近发生的一些事……算了,我说不明白。那你想要赋予生命什么样的意义呢?”
“我?我吗……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不过,我希望有一天我的画能够让全世界的人都记住,一定会的,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嗯,大概就是这样吧。”文堇说愿望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情绪,但顾渊听到这样的回答,却突然鼻子很酸。
“一定会的,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她的话就像一把刀,光泽温柔,却有锋利的刃。
那无与伦比的自信和坚定狠狠地戳伤了他那充满自我怀疑的茫然内心。
顾渊拿起纸擦了擦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文堇,我们……真的不一样。你是天才,你对自己的能力有着绝对的自信,而我不是,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有太多太多做不到的东西。尽管从小到大有很多人说我多才多艺,但是我最近越来越明白,其实都没有用,我没有任何一样精通。韩寒说得对,全面发展的结果就是全面平庸。所以,也许我还是得过平庸的生活吧。”
“不过,还是谢谢你。”
文堇一直什么都没有说,等到顾渊全部说完,然后沉默了一会儿,她才轻轻握住了画笔。
“顾渊,你看。”
“嗯?”
“这是一张白纸,就像我们刚刚说的那样,这是你的人生,它没有任何意义,需要你自己去涂抹色彩。”
“涂抹色彩……”
“你之前问过我一个问题,说如果要用一种颜色来形容自己的高中生活,我会选什么样的颜色对吧?我当时说,橙红色的灰,你还记得吗?”
“记得。”顾渊看着她,好像明白她要说什么,又好像不明白。
“为什么非要用一种颜色来描绘呢?这是你的画,画笔在你自己的手里,想用什么色彩就用什么色彩,想用多少种颜色就用多少种颜色,没有人可以干扰,完全是你自己的选择,高中三年也好,未来也好,给自己的生命画画的人,一直都只有你自己而已。究竟是五彩斑斓还是漆黑一片,只取决于你自己怎么去描摹。”
顾渊感觉到眼前仿佛被打开了一扇窗,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
“所以我觉得,紫枫学姐问你这个问题,不是想让你去用一种颜色形容自己的感受,而是想让你自己选择用什么样的‘色彩’去填充生活。”文堇把画板上的那张白纸撕下,交到顾渊手里,“选择的权力在你。”
顾渊看着她递来的白纸,眼里流光闪烁,他轻轻地用手指抚摸了一下空白的纸页。
“我明白了,谢谢你,文堇。”
“有什么好谢的啦,我只不过是看不惯有些人迷茫自卑,提点一下罢了,又不是刻意想要帮你的。”文堇摇摇头,仰起脸,绽放了一脸比窗外星空还要灿烂的笑容,在月光温柔的映照下,完美地展现了少女的清丽美好。
“对了,还有一件事想要问问你。”顾渊走到画室门口的时候突然转过身来。
“什么?”
“那天你眼睛上沾到的水彩颜料,具体是什么牌子什么颜色的?我想买点。”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