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将台上。
武承嗣上前几步,大声道:
“各位将士们,位于你们右边的便是新式武器,名叫火炮。你们都记住这名字,因为不久的将来,它将帮助我们打垮倭国人和吐蕃人!”
众将官齐声道:“唐军威武!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武承嗣正要下令试射,旁边的苏定方忽然道:“大帅,老夫能不能到矮木台上去,也好瞧的更清楚些?”
这三门火炮昨天已经试射过,不至有炸管危险,武承嗣点头答应了,说:“声音可能会比较响,您最好捂住耳朵。”
苏定方哈哈一笑,道:“知道了。”
等苏定方来到一门火炮后面时,武承嗣大声道:“试射开始!”
炮车旁边的三名士兵原本都是神火营工匠,被武承嗣选为第一批炮兵。
几天前,他便将火炮装填流程告诉了他们,三人练了几个晚上,虽不算熟练,也不至出错。
他们先用照门固定好角度,接着取出一根裹着白布的木棍在炮膛内清理。
火炮是前装上膛,三人将包在油纸中的火药包塞入炮管,用木杆捅入底部。
接着又有三名军士抱着铁球上来了,将球塞入炮管,又用木杆捅入底部。
接下来的一步极为重要,通过火门将钻杆刺穿火药包,再将引线插入火药包中。
本来还有一步调试角度,因为这步耗时较久,而且容易出错,因此在众人来之前,他们已将角度调试好。
三人互看一眼,见对方都准备完毕,齐声道:“报告大帅,试射准备完毕!”
“点火开炮!”武承嗣一声令下。
眼瞧着三人用火把点燃引线,围观的众人眼睛都睁大了。
苏定方见三人点完火后,连连后退,用双手捂住耳朵,心中一惊,回想起火药爆炸的场景,也捂住了耳朵。
刚捂住没一会,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铁管中爆发出剧烈的爆炸声!
苏定方感觉脚下的木台都剧烈晃动了一下。
他毕竟在战场上厮杀了半辈子,心理素质极佳,不顾耳朵产生些微耳鸣,立即朝火炮看去。
只见炮管前方冒出一阵灰白色烟雾,视野再向远看时,三个盔甲靶子只剩一个,另外两个不见踪影。
苏定方大吃一惊,跳下矮木台,拔足朝着远处靶子奔去。
与此同时,点将台上众将军们也都纷纷跳下木台,向标靶奔行。
这些将军们都是唐朝最优秀将领,眼光老辣,他们对火炮射程之远还并不如何惊奇,因为弩车同样能达到这种射距。
但刚才火炮试射时,他们只见一道黑影闪过,远方标靶就被打中!
反应灵敏的人已经猜到,射中标靶的便是那颗铁球。
但它为何能射出、又能射的这么快,众人都具不清楚!
速度快则力量强,这种恐怖速度,又是颗实心铁球,威力之强,不言而喻!
薛仁贵最先来到靶棍旁,目光四扫,很快在三丈外看到被射中的盔甲。
来到盔甲边,将它拿起,只见盔甲侧面有个圆形孔洞,前甲凹陷,与后甲紧贴一起!
“他奶奶的,这么远的距离都能将盔甲射穿,威力只怕比狼牙弩还强!”
苏定方的声音从旁传来,他满脸通红,兴奋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薛仁贵眼中闪着光,道:“不光是威力,铁球有半尺来宽,攻击覆盖之广,远在弩箭之上。”
这时,李勣、程务挺等人也都过来了。
李勣捻须微笑:“这东西若打在船上,能直接将木船射穿,难怪大帅对攻打倭国如此有把握!”
程务挺兴奋道:“而且这东西这么小,搬运也比弩车、投石车方便。”
远处忽有人叫道:“快来看,铁球完好无损!”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韩成抱着铁球奔来,正如他言,铁球除了与盔甲相撞的一面稍凹少许,别处具皆完好。
“让我抱抱。”郭待封接过铁球,笑道:“哈哈,还是温的。”
众将军将铁球传来传去,一个个笑容满面。
这虽然不过是个小小铁球,却能增加唐军战力,减少将士伤亡,自然人人具喜。
薛仁贵摸着下巴,道:“如何将这种武器与骑兵结合,倒是个问题。”
这时,武承嗣刚好走了过来,微笑道:“新武器的效果大家都看到了,如何让新武器与既有战法结合,就要各位回去好好想一想了。”
众将皆点头,不少人原先对他并不敬服,觉得他虽善战,却比不过薛仁贵、苏定方,大帅之位轮不到他。
但瞧见这新武器后,不满尽消。
火炮试射后,罗素韩成等人带着西讨营的人坐船回去了。
武承嗣在宫门外与李勣、苏定方分手,然后亲自送薛仁贵回家。
薛仁贵骑在马上,感叹道:“大帅,您今日能邀我来观看新武器的展示,薛某人感激不尽。”
“薛将军严重了,其实先皇归天后,我就想与太后商议,让你官复原职。但后来一想,现在就提出此事,并无十足把握,故而还要让你再受些委屈。”
薛仁贵一抬手,道:“大帅别这么说,薛某人并非不明事理之徒,我会一直在家中等候您的传唤。”
当初是太子让他罢官,如今太子登基,若他官复原职,便是打皇帝的脸,其中阻力他很清楚。
武承嗣笑道:“让薛将军这样的人才待在家中,可太浪费了,我想请薛将军暂以教习的身份,去训练西讨军,薛将军可愿意?”
薛仁贵拱手道:“大帅有命,薛某自当遵从。”
接下来几日,武承嗣专心在各卫挑选精锐,组建西讨军,训练军队的事则尽交给薛仁贵、罗素等人负责。
十二月三十,年尾将至。
武承嗣这晚回府时,发现府中到处都挂着大红灯笼,喜庆的氛围随处可见。
吃过晚饭后,去书房处理了会军务,直到傍晚时才从书房出来。
昨晚他在正寝睡,那么按照惯例,今夜该去徐文清的清竹院了。
不过他每次去清竹院之前,都习惯先去一趟正寝,与李芷盈说上几句话。
来到正殿,李芷盈正在看书。
见他过来了,忙放下书,让下人打了洗脚水,洒入些药粉,亲自服侍他洗脚。
帮他洗完后,红茗打来洗脚水,要帮李芷盈洗。
武承嗣抢坐在红茗的小板凳上,笑道:“红茗,你出去吧,今天我服侍你家小姐。”
红茗抿嘴一笑,欢欢喜喜的出去了。
这不是武承嗣第一次帮李芷盈洗脚,因此李芷盈只红了红脸,并未阻止。
“夫君,过了明天,今年可就过去了。”李芷盈将手搭在他肩膀上,轻轻说道。
武承嗣低着头道:“是啊,时间过得真快。”
李芷盈迟疑了一下,道:“夫君,刘妹妹过门这么久了,你还没有与她同房,若是再拖,就要拖到明年啦。”
武承嗣不答。
李芷盈又劝:“妾身怀有身孕,不能服侍你,徐妹妹眼睛未痊愈,也不能服侍你,夫君何不让刘妹妹服侍呢?”
武承嗣忽然抬头道:“芷盈,你总让我去找她,难道不怕我宠幸她之后,对你变冷淡了吗?”
李芷盈愣了愣。
她一直认为主妇宽宏大度,方能与丈夫鸾凤和鸣、恩爱如初,阖府也才能安宁和顺。
听武承嗣这样问,一时倒不知如何回答。
武承嗣见她不知所措,在她脚背上捏了捏,笑道:“我开玩笑的,你这么体贴,我欢喜还来不及!”
李芷盈释然一笑,道:“所以夫君也不用顾忌我,明日就去找刘妹妹吧。”
武承嗣沉默一会,问:“芷盈,你与她相处也这么久了,觉得她品性如何?”
李芷盈侧头想了一会,说:“刘妹妹虽然说话不多,但心肠是极好的。”
她怕丈夫不信,又补充道:“就比如昨日我们一起去庙里上香时,一件小事就能够看出来。”
“哦,何事?”
“昨日早晨,我和玉锦邀请刘妹妹和徐妹妹去大慈恩寺上香,她们都一口答应,然而到了寺庙,刘妹妹却不进去。”
“我向她一问,才知她从不拜佛,之所以跟来,是不愿拂了我面子。”
“就是这件事吗?”
李芷盈摇头道:“不是,这算一件小插曲吧。刘妹妹性子高傲,不是那种会为了别人脸面而委曲求全的人,夫君应该也能看出来吧?”
武承嗣抿着嘴点了点头:“不错。”
李芷盈又道:“可她却愿意顾全我脸面,这说明她内心很看重我身为正妃的位份,也说明她并不排斥现在的生活。”
武承嗣怔了怔,望着盆中的水出神。
李芷盈接着进入正题,道:“后来我们从寺中出来时,发现她已下了马车,站在一棵树下,盯着街上几名乞丐瞧着。”
一般寺庙旁边,乞丐最多,因为和尚们时不时会施粥布济穷人。
武承嗣奇道:“她莫非是可怜那个乞丐,想要去施舍他?”
李芷盈微笑道:“一开始我也是这样想,可当我们过去时,刚好有名乞丐注意到她目光,向她靠近求赏。”
“后来呢?”
李芷盈道:“她转过身,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并没有打赏那乞丐。”
武承嗣愕然:“就这?”
李芷盈轻轻推了他一下,嗔道:“人家还没说完呢。”
武承嗣笑了笑:“好,你接着说。”
李芷盈道:“本来我也以为她只是好奇,才多瞧了那些乞丐两眼,回府后,我让红茗蒸些馒头去大慈恩寺外分发。”
武承嗣赞道:“我家夫人果然一颗菩萨心肠!”
李芷盈脸颊一红,道:“刘妹妹才是好心肠呢,红茗回来告诉我说,她去的时候,那里的乞丐都不见了。”
武承嗣吃惊道:“去哪了?”
李芷盈道:“红茗后来也问了街上的人,得知那些乞丐跟着一个姑娘走了,红茗一路打听,找到一个乐器作坊,发现那些乞丐都在作坊里。”
武承嗣越听越奇怪:“后来呢?”
“那个作坊管事的是名姑娘,夫君,你知道那姑娘是谁吗?”
“总不会是刘大小姐吧?”
李芷盈笑了笑,学着他的称呼,道:“不是刘家大小姐,是大小姐的丫鬟,茴宝!”
武承嗣道:“这么说来,那家作坊是刘家的产业?”
李芷盈笑道:“以前是刘家的,现在是咱们武家的了。”
“啊?”
“你听我慢慢说嘛!红茗与茴宝交谈后,才知道这作坊是刘氏一族的产业,刘相爷爱女心切,知道刘妹妹喜欢乐器,便买来送给女儿。”
武承嗣有些无语,想不到刘齐贤也是个宠女狂魔。
“红茗听茴宝说,刘妹妹让她将这些乞丐带入作坊,让他们在作坊干活,就不用再去行乞了。”
武承嗣暗暗点头,刘大小姐这是授人以渔,比单纯的行善考虑的更长远,值得称赞。
夫妻两人说了会话,武承嗣离开正殿,向徐文清的清竹院走去。
月色如水,倾泻在王府小径上,夜风吹来,带着一股茶花香味。
武承嗣跟在两名打着灯笼的家丁身后,一路来到清竹院。
徐文清不喜太多人服侍,整座院子只住着她和芦苇两人。
院门一推便开,武承嗣独自进入院子,阔步来到寝殿门外。
忽然,他止住脚步,只听芦苇清脆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第三步。用胶黄泥、细沙、羊毛等材料调合成泥,涂糊在炮模上。第四步,用粗条铁线,从炮模的头部密缠至尾部。第五步……”
武承嗣听到这些,立即醒悟,芦苇是在念炮管的二十一道工序。
他推门进去,里面的声音立刻止住了。
芦苇欣喜道:“王爷,您总算来了。”
武承嗣开玩笑道:“你很盼着我来吗?”
芦苇委屈道:“那是当然了,您再不过来,我嘴巴都要念干了。”
徐文清急忙道:“你别乱告状,我不就让你念了五遍吗?哪有那么严重!”
芦苇哼道:“才不是念,是背诵。”
她转过头,可怜兮兮的说:“王爷,您听我讲,我不识字,小姐就逼着我将炮管二十一道工序都背下来,然后让我一遍一遍背给她听!”
武承嗣失笑道:“文清,你干嘛不自己背下来,要这么折磨芦苇?”
芦苇愣了愣,叫道:“对呀!小姐,你干嘛不自己背下来!”
徐文清哼了一声,振振有词道:“我若是背下来,脑袋就会被这二十一道工序给固住。”
武承嗣忍不住好笑:“被固住了又如何?会影响你的聪明吗?”
徐文清脸颊一红,道:“那倒还不至于,不过若是被固住,就很难想出简化这种工序的法子了!”
武承嗣微微一惊,原来徐文清是想简化炮管制作的工序。
他沉默了好一会,对芦苇道:“小芦苇,炮管的二十一道工序你知道就好,决不能告诉任何人,明白吗?”
芦苇听他语气严厉,急忙点头道:“好,我以后连小姐也不告诉!”
武承嗣笑了笑,道:“除你们小姐之外。”
芦苇急忙又点了点头。
武承嗣挥手让芦苇退下,然后向徐文清道:“炮管工序,是张构告诉你的吗?”
徐文清低着头,嘟着嘴道:“你不要骂我。我知道这东西很重要,不能轻易泄露,我也嘱咐过芦苇……让她不得告诉任何人……”
说到后来,语气有些哽咽。
武承嗣抓住她手,轻轻道:“我明白你的心思,你那天听我说炮管炼制时间过长,所以想给我分忧,是不是?”
徐文清微微点头。
武承嗣笑道:“好了,时侯不早了,咱们早点安歇吧。”
两人脱衣躺下后,武承嗣右手抱着徐文清的肩膀,道:“我听芷盈说过了,你眼睛治疗效果不错,再有一个疗期,就应该能治好了!”
徐文清抱着他手臂,低声道:“夫君,如果……如果我眼睛治不好,你会不会不要我?”
武承嗣捏了捏她圆脸,笑道:“当然不会,你成天都在想些什么?你以后永远都是周王府的女主人,以后还要给我传宗接代呢!”
徐文清脸颊通红,低声道:“王爷,人家不会生孩子,你到时候可要教我。”她母亲早亡,因此没人与她说这些。
武承嗣瞧见她娇俏的表情、听到她暧昧的话语,欲火差点被点燃。
急忙念了几声‘阿弥陀佛’,转移话题道:“文清,你和刘大小姐相处的如何?”
徐文清沉默了一会,撅嘴道:“还可以吧。”
武承嗣见她神情有异,忙问:“怎么,是不是她得罪你了?”
徐文清迟疑片刻,仰着头道:“王爷,我如果说她坏话,你不会觉得我在争宠吧?”
武承嗣差点笑出声来,就徐文清这呆愣愣的性格,属于那种丢到后宫,第一波就被干掉的类型,争宠技能为零。
“不会,你尽管说。”
徐文清哼道:“那我可说了,事情要从前天说起,当时我和芦苇在后园水阁喂鱼,她忽然过来了,还向我搭话。”
“哦?她说什么了?”
“她向我问起扬州风情地貌,我很高兴,就将江南好玩的地方都和她说。”
“这不是很好吗?”
徐文清哼道:“一点也不好,当时就我们俩坐在水阁凳子上说话,芦苇和她的丫鬟都跑别的地方玩去了。”
武承嗣皱眉道:“莫非她欺负你了?”
徐文清急忙道:“那倒没有。”
隔了一会,红着脸道:“因为她不爱说话,所以我就想着自己多说一点,结果过了好半晌,芦苇忽然过来了,你知道她说什么吗?”
“什么?”
“她说:‘小姐,您怎么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啊,秦国夫人呢?’”
武承嗣急忙捂住嘴,差点笑出声来。
“王爷,你是不是在笑我?”徐文清很敏锐。
“没有。”武承嗣急忙否认。
徐文清咬着嘴唇,道:“你说气人不气人,我好心好意将扬州风景说给她听,她竟然一声招呼不打就走了,害我对着风讲了半天。”
说完脸又红了起来,将头埋在被子里。
武承嗣帮着谴责道:“说的对,她做的太过分了,明天我帮你去说她!”
徐文清急忙将头从被子里钻出来,道:“不要!你和她说……和她说……”
“说什么?”
“就说她离开后,我就没说话了,哼!就这样说!”
武承嗣笑道:“真要这么说吗?”
徐文清迟疑了一会,道:“这样说好像有点不打自招,算了,你见了她面,别提那件事了。”
“那你原谅她了?”
“才没有!你和她说,除非她来找我道歉,我才原谅她!”
“你不是说不提这事吗?”武承嗣笑道。
徐文清“嘤”的一声,钻入被子里,伸手抓武承嗣的痒痒:“王爷,你欺负我!”
武承嗣急忙抓住她手,她乱抓乱摸的,差点又把他欲火抓出来了。
“好了,咱们早点安歇吧,我明日还要早点去军营呢。”
徐文清应了一声,不再乱动,没过多久,二人便都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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