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照邻松了口气,最左边,王勃已开始大声阐述着自己的政治观点。
卢照邻时常与他论政,知道他信奉儒家思想,主张仁政治国,但与一般的儒生相比,他又多了几分狂锐,算得上狂儒。
一番话讲完,武皇后却并没有发表意见。
周兴接着阐述着他的观点,他与王勃相反,主张依法治国,而且倾向于用重法、严法,才能保证吏治清明。
他讲述期间,卢照邻偷偷看了皇后一眼,见她低着头处理着政务,也不知有没有在听。
周兴讲完后,武皇后依然没说话,孟怀良等了一会,开始论述自己的观点。
他主张富国需先富民,应当鼓励农桑,减轻赋徭。对外方面,他认为国家第一大威胁是吐蕃国,因为他们有可能切断河西走廊,影响唐朝与西域的丝绸贸易。
朝廷应选良将,练精兵,静候良机,一举消除吐蕃隐患!
卢照邻对孟怀良的见识一向钦佩,期待着武皇后听后的反应,然而她依然没有说话,卢照邻等了片刻,只得论述自己的主张。
他认为浮夸奢靡之风会破坏朝廷基石,国家应提倡节俭,传播仁孝,总的来说,他的观点与王勃比较类似。
“不错,都是有为的学子,本宫期待你们以后的表现。”
听到武皇后赞赏,卢照邻大大松了口气。
“本宫已向中书省下达旨意,凡是中书省草拟过的诏令文书,你们以后都可以去翻阅,然后整理一份副本,置于翰林院中。”
卢照邻大喜,正如王勃之前猜测,武皇后果然要重用他们。
现在让他们看这些召令便是让他们熟悉政务。虽还没什么权力,但等他们熟悉这些后,皇后必定还会有其他安排。
“臣等遵旨!”四人齐声道。
“好了,你们退下吧。”
卢照邻四人出了大殿,一同向翰林院返回,一路之上,四人皆有些兴奋,尤其是对武皇后颁下的那道旨意。
周兴目光中闪烁着奇光:“你们都瞧着吧,从今以后,翰林院将成为朝中一个重要署衙,其他官员都会削尖了脑袋想要钻进来。”
回到翰林院大殿,一名文吏上前几步,拱手道:“几位编撰阁下,刚才武掌院过来了一趟,他吩咐几位办一件事。”
周兴忙问:“何事?”
“武掌院让诸位去一趟刑部大牢,将骆宾王放出来,将他官复原职的事告诉他。掌院还说,骆宾王在牢中关了这么久,心中必有怨气,让几位好好安抚他一下。”
周兴点了点头道,向其他三人道:“这点小事,我一个人去办好了。”
孟怀良道:“你这么说,卢兄可不会答应,他一向最是敬仰骆宾王了,对吧?”最后一问是对着卢照邻说的。
卢照邻脸颊一红,道:“骆御史一定是被许敬宗陷害入狱的,既然掌院有令让我们安抚他,我们还是一起去吧。”
“那怎么行,院中可不能没人。”周兴反对道。
王勃淡淡道:“你们三个去吧,我留在院中。”
三人见他这么说,便都点头答应了,一同离开翰林院,向皇城而去。
来到刑部大牢,在狱卒带领下,三人走到一间牢房外,向内看去,只见一名四十多岁的男子蜷缩着身子,躺在一张竹席上,面朝内侧。
听到脚步声后,他转过身,抬起头。
只见他下巴尖尖,鼻梁很高,涣散的目光在看到卢照邻三人后,瞬间变得尖锐起来。
“你们是谁?”
“我三人都是翰林院编撰,奉武掌院的命令,放骆御史出来。”周兴朗声道,说完一挥手,让狱卒将牢门打开。
狱卒早得过上面吩咐,有人提取骆宾王时直接释放,当即取出钥匙,将牢门打开。
骆宾王慢慢坐起身,并没有立刻出来,冷冷道:“许敬宗呢?武公爷当初来找我时,可是答应过我将许敬宗绳之以法的!”
周兴眉尖一挑,心道:“此人真是个不知好歹。”卢照邻忙道:“骆御史放心,许敬宗已经被抓起来,判了秋决!”
骆宾王点了点头,这才站起身,出了大牢。
出皇城的路上,卢照邻亲热的向骆宾王攀谈,告知他这两年外面发生的事,孟怀良也不时插上一句话,骆宾王冰封一般的表情渐渐缓和。
穿过朱雀门,骆宾王犹豫半晌,终于问道:“多谢三位相送,不知在下的官职……”
卢照邻微笑道:“武掌院说你已经官复原职了。”
骆宾王暗松了口气,虽说他是遭许敬宗陷害,但他以前当御史时得罪的人太多,只要其他官员故意为难一下,他这御史的官职很可能就没有了。
能够官复原职,必然是周国公帮他活动过。
“还请三位帮骆某向武公爷转达一下谢意!”骆宾王拱手道。
孟怀良微笑道:“骆御史不用客气,武掌院最欣赏的就是骆御史这样傲骨铮铮的官员。他曾说过,像骆御史这样不为名利所动的御史,便如同一柄悬于百官头顶上的利剑,这是我大唐朝廷之幸!”
骆宾王脸上一阵潮红,吃惊道:“武掌院真这么说过?”
周兴微笑道:“那还有假,若不是掌院有急事在身,他还想亲自来接骆御史出来呢。”
骆宾王大声道:“请转告武掌院,骆某人定不辜此职!”说完大步离去了。
“喂,孟兄,周兄,武掌院何时说过那种话了,我怎么不知道?”卢照邻疑惑道。
周兴斜睨了他一眼,嘴唇紧闭,并不打算解释。
孟怀良微笑道:“你看不出来吗?掌院特意让我们来安抚骆宾王,可看出他对此人十分看中,既然如此,咱们顺着他的意思拉拢一下又有何妨?”
周兴淡淡道:“别看骆宾王官职只有八品,但监察御史可是权力极大的职位,结好此人,将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够派上用场!”
卢照邻怔怔片刻,摇头叹息一声。
……
紫宸殿。
“承嗣,你选的那四个人都还不错,尤其是那个孟怀良,很有见识。”武媚一边看着奏折,一边说道。
阶下,武承嗣见武媚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想来是十分满意,微笑道:“这些人中,有两人都是太平推荐给侄儿的,太平年纪虽小,却已经颇有姑母您的风采了!”
武媚莞尔笑道:“行了,别光说好听的,你这次去营州也不知要多久,翰林院的事你准备怎么办?光凭他们四个可不够。”
武承嗣上到宝座台,低声道:“姑母,您觉得太平怎么样?”
武媚一怔:“你是说让她代替你,为本宫搜罗人才?”
“太平性子和您真的很像,年纪虽小,也是能给您分忧的!”武承嗣劝道。
之前太平公主给他帮过不少忙,武承嗣决定趁着个机会回报一下她。而且离京后,京中需要有人替他说话,太平公主正是最好的盟友人选。
武媚思忖片刻,颔首道:“那就先让她挑选一批人吧,等你回来了再细细筛选。”
武承嗣点头应诺。
随后,武媚又嘱咐了些行军之事,让他多听取裴行俭、黑齿常之等人的意见,不要以身犯险,武承嗣连连应是。
出了紫宸殿,行走在大明宫中,武承嗣开始琢磨着打仗的事了。
历史中,像霍去病那种只靠理论就能成为名将的天赋奇才毕竟少之又少,大部分将领都是慢慢积累经验,越战越强的。
就比如李勣,以前也打过不少败仗。
“韩侍卫,你以前打过仗吗?”武承嗣忽然问道。
“属下一直期望能够上战场,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韩成恭声回答。
“我也没有。”武承嗣哈哈一笑道:“走,咱们这两个新兵先去左武卫大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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